這時,邦致肩膀上搭著條手巾,端著臉盆進來了,“當”就來了一句:“蕭惜夢怎麼樣?”
“啊?”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蕭惜夢?”我明白了,剛才我和蕭惜夢的事他一定知道了。雖然他沒親眼見到,但九星生物就是如此神奇!“什麼怎麼樣?”我明知故問。
“哎,別裝蒜了,人家對你有意思,這還看不出來嗎?”他說這話的時候滿臉另類的表情——不用我說大家也能猜到吧!
“少來,我當她是妹妹!”
“是呀——小妹妹嘛,不過人家可不這麼想呦!”
“你別這麼無聊好不好——八婆!再說對一個女孩子用讀心術很卑鄙的!”
這時,白舒旺和龍善稚也進來了,剛洗完頭,毛巾都搭在頭上,見我和邦致在說話也來了興致:“喂,說什麼呢,這麼神秘?”
“沒什麼,就是談談蕭惜夢和何心田的事。”邦致懶洋洋地回答,反倒把“蕭惜夢”兩個字說得特別清楚。
“蕭惜夢!?”刹那間兩人的眼睛變得雪亮,忽閃忽閃地發出森然的光芒,估計野狼見了都害怕。
當然,也嚇壞了膽小的我,“你們想幹嗎!?“看著麵露凶光、步步緊逼的兩人我怯怯地問。
“幹嗎?快說,你和蕭惜夢是怎麼回事?”白舒旺一邊把手指捏得咯吱響一邊問。
“對,要不別怪兄弟們群毆你!”龍善稚也惡狠狠地說。
“天地良心,我跟她真的沒什麼,你們別聽邦致胡說!”
“哎?怎麼是我胡說,人家明明說要送你衣服,還說……”
“邦致你給我閉嘴!”我最受不了他這火上澆油的樣子。
可這小子卻不這麼想:“人家還說要做你的舞伴呢!”
“你們聽我解釋,我……”
“龍善稚,毆他!”還沒等我說完,這兩個禽獸就把我扔到床上,一個騎在我身上一個握住我的雙腳,頓時宿舍裏塵土飛揚、叮當亂響,中間夾雜著我痛苦的慘叫聲!-一通亂響之後,我趴在床上動彈不得,真懷疑這倆家夥是不是打鐵出身——下手這麼重!
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委屈地說:“你們都是牛糞有花插的主兒,幹嗎一提到蕭惜夢也這麼激動啊,哎呦,疼……疼……”
“鮮花是可以換的嘛!”龍善稚一邊整理著弄亂的頭發一邊意味深長地說。
“你這個花心大蘿卜,當心我告訴小於,到時候準讓你跪搓板!”
“哼,我才不怕她呢,我讓她跪搓板的時候你是沒看見,她那個哭啊,我都……”正說著,他的手機響了,“喂,小於呀,正說你呢你就來了,咱們真是心有靈犀啊!”眾人皆嘔,“有事嗎?逛街呀……我還有事,要不……哎,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我答應你行了吧?好好好,放心我忘不了,再見啊!”掛了電話又想板起一副大男人的樣子。再看我們——早笑跟三個蛤蟆似的笑癱在床上了!
夏季的蕭清奇學院分外特別,因為在丹亦市除了這裏很難再找到成片的森林了!一棵棵參天古樹把整個學院遮得嚴嚴實實的,這裏的樓雖高,可在這時也總是有點抬不起頭。除了天文台等幾個較高的建築外,其餘的都隻露個樓頂。更不要說那些足有幾十畝的原始森林!
單單從校外看,這裏簡直就是古巴比倫的“空中花園”!還是那句話——蕭清奇學院遍地都是錢!
在天文台向下俯視,除了能看見一小段甬路和遠處的操場外,盡收眼底的就是各種綠色的樹冠,一團團一簇簇,一陣清風吹來,真像是海上的波濤,又像海裏隨波搖曳的珊瑚。說實話,每當看到這些的時候我就想:如果冷鏗恢複一點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讓我飛起來,踩在那些軟綿綿的樹梢上的感覺一定很好!不過每次這樣想的時候總被他潑冷水。
回過頭來想想也對,假如我真的飛起來的話,那麼學院的人會怎麼看我?異種,返祖,變異,或是怪物?說不定還會被打上麻藥,全身綁著透明膠帶,裝在巨型玻璃罐中做實驗!咦,想想都會起雞皮疙瘩!反正不管怎麼樣,人類的飛天夢做了幾千年才實現,而我的飛天夢沒幾百年估計也實現不了了!
“何心田,又想飛啦?”隻要冷鏗願意,他可以隨時跟我說話。
“知道你還問!”冷鏗在我腦中,他根本不用讀心術就可以知道我在想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可以飛的話,你……”
“算了吧冷鏗,沒事的話就別耍我了,讓我安靜……”還沒說完,我竟然緩緩地飄了起來,在大約20cm的地方停下來。雖然隻比天台高出一點,可我眼前還是有些發暈,感覺好像稍稍向外一偏就會掉下去似的,也不知道是因為高興還是害怕,心在砰砰砰地狂跳,明顯感覺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冷汗一批一批地往外冒。
正當我嚇得說不出話的時候,我又緩緩地降了下去:“冷鏗,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隻是想告訴你,剛才的一切都是你的潛力,而我——隻幫了個小忙而已。”
“你說清楚點!”我這時反倒有些興奮了。
“如果想飛的話就必須集中精力,而這對於你們地球人來說可是很難的,許多人根本就堅持不到最後,但更主要的是沒人有足夠的意動力,意動力不夠的話就像植物沒有了陽光和水。”
“那我剛才是不是夠了呢?”
“那隻是一般地球人的水平,要想達到要求的話還得經過訓練。”
“訓練?”我抬頭看了看天,“會是什麼訓練呢?”
“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不是現在,現在呢,咱們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周末的安排呢?”
“這有什麼可安排的,無非是圖書館、網吧,還能有什麼事?”
“我勸你還是去逛逛街,放鬆一下。”
“逛街?我可沒那心情去浪費我的青春!”
“……”
“喂,怎麼不說話?”
“……”
“喂,來點反應好不好?”
“……”
“切,什麼人哪,去死吧!”
周六早晨,我們都起得特別早。白舒旺和龍善稚是要陪心愛的花朵去逛街,所以破天荒地早起一回,我本來就有早起的習慣,倒是邦致,本打算先去打球然後再出去玩,可一聽說我要去逛街,立刻改變主意高興地他像個猴子似的左躥右蹦!
“喂,你幹嗎這麼高興,好像跟要結婚似的!”我不解地問。
“陪你逛街能不高興嘛!”
“啊?你腦袋沒壞吧,我什麼時候說要你陪啦?”
隻見邦致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然後一點一點地消失,最後就隻剩下一副尷尬的表情,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呢,還真有些搞笑,不過這時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笑的!
“喂,你沒用讀心術啊?”然後邦致臉上變成了慣有的氣憤的表情,我知道如果再不改口指不定他會做出什麼事呢。“好了,我就姑且帶你去吧!”這時,邦致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一些,“不過嘛,到了街上你得聽我的,可不能像上次那樣拉著我滿大街跑,我沒你那麼厚臉皮!”
“知道了地球人大爺,我全聽你的行了吧?”
我向四周看了看,白舒旺和龍善稚已經走了,別的宿舍的人都還在睡覺,整個樓道一個人也沒有,難怪他又用這種昵稱!
說是去逛街,其實對於我這種呆子類型的人來說根本就不知道該幹什麼。
早晨六點半就到了那條有名的佳鳳街,要知道這個時間商場是不會開門的!可氣的是邦致明明知道這些卻一聲不吭,而他還振振有詞地說:“是你讓我全聽你的嘛,我可不敢亂說話!”氣得我真想一刀了結了他!不過還不算太遭,早點鋪倒是開門了,正好我們沒吃飯,就隨便找了個地兒坐下。
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老板模樣的人走過來:“兩位,要吃點什麼?”我隻顧著看周圍的人,本以為邦致會像以前一樣叫幾樣吃的,沒想到老板問完好一會兒我們誰也沒答理他,估計他把我們當成聾啞人了,又大聲問了句:“兩位?”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一看邦致正眨巴著純情的大眼睛渴望地望著我,還一個勁兒地朝我拋媚眼。我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麼,所以沒好氣地衝他低哼一聲然後很可氣地對老板說:“對不起老板,剛才沒聽見,您給來兩碗豆漿、四根油條吧。”老板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好嘞馬上就來!”就走了,再看邦致——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歪著頭看來看去,根本不敢正視我。這家夥肯定知道我想罵他,故意躲我呢!但我還是瞪著眼睛低吼一聲:“你真是一禽獸!”
當老板把油條端上來的時候,我向他問了問佳鳳街具體的熱鬧時間,老板一張口就是八點半,我當時含在嘴裏的豆漿就噴了出來!而邦致早咧開大嘴跟一蛤蟆似的在那兒大笑而特笑呢,一看到他這幸災樂禍的樣子我咬牙切齒地說:“可惡的寂冷星人!”
而他也不甘示弱,一臉奸笑地回敬:“白癡的地球人!”
吃飯的時候邦致每喝一口豆漿都在嘴裏含老半天,閉著眼睛回味,吃油條前總是拿兩根耍雙截棍,直到油條軟下來才蘸著豆漿吃,惹得別人都拿一種異樣的眼神看我們。邦致可以全然不顧,我當時感覺那個丟人啊,半俯在小桌子上裝作不認識他!誰攤上這種沒皮沒臉的人誰倒黴,更何況眼前這位他根本就不是人!
吃完了,邦致一抹嘴衝我挑了挑眉毛,漫不經心地問:“喂,去哪兒?”
我隻顧著喝豆漿順口說了句:“隨便。”
“隨便?什麼意思,我說老兄啊,現在得聽你的,你說隨便就……”他頓時來了興致,“就是聽我的嘍!”
“我……”
“太好了,從現在開始全聽我的啦!”
“喂……”
“你可不許反悔!”
“哎,我還……”
“就這麼說定了,哎呀,終於可以放鬆了,自由的感覺可真好呀!”
這小子逮到別人的軟肋就不會客氣——死命地往裏捅!好家夥,說起話來跟機關槍似的,一點都沒有我插嘴的機會,估計這廝早就等著這一刻了,要不然怎麼會這麼順呢?唉,事已至此爭已是不可能了,看來在邦致麵前我永遠是被領導者,簡直沒一點自主權。
邦致果然沒辜負我的厚望,見我露出了慣有的表情,一把拎起我就往外衝!剛跑出早點鋪就聽見後麵有人喊:“嘿,還沒給錢呢!”
我的手被他拉著,腳卻在身體後麵,整個身體與地麵成120度,跑起來相當費勁,每邁一步之前都先被拉著滑出一段,然後才邁第二步。我想,如果我不跟著他跑,他也一定會像拖死人一樣拖著我箭步如飛!
聽見後麵有人喊,我心裏一激靈:天哪,怎麼能吃霸王餐,可是又沒吃多少錢,幹嗎跑得這麼拚命,就為了幾塊錢想拖死我呀!我在喘氣的空當朝邦致喊:“喂,沒……沒……給錢!”
可這小子就跟個沒事人似的,一個勁兒地狂奔!跑了好一會兒,大概我的鞋都要冒煙了他才停下。朝身後一看沒人追來,他一臉壞笑地衝我說:“怎麼樣,很爽吧,這我還沒用到全速哪,要不然準能飛起來!”
我左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右手在他身上指來指去——硬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垂死之人留遺言的艱巨性了。等到緩過勁兒來,邦致又想抓我的胳膊,被我一把甩開,我氣呼呼地指著他大罵:“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人家小本買賣容易嗎——吃霸王餐,撐死你呀,沒人性,丟人,混蛋!”本來我不想生氣的,可能是呼吸太通暢,結果聲調就越來越搞,氣也就跟著上來了。
“呦,生氣啦?哎呀呀呀,怎麼跟個小姑娘似的,我可沒吃霸王餐,我把錢壓在碗底下了,是你沒看見,還多給一塊呢!說我沒人性,哼,為國民經濟的發展做這麼大貢獻我容易嗎,我怎麼丟人了?”然後裝出一副特別委屈的樣子。
我指著他的手指狠狠扣進拳裏,咬著牙說:“算你狠!”真沒想到,他竟然還留這麼一手,真是為了耍我不擇手段!這孫子的人生信條就是:“別人的痛苦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遇到他真是我做了幾輩子孽才修來的!“喂,祖宗,算我求你了,做個正常人行不行?!”
一聽這話,邦致臉上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但隨即又換成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當然沒問題,地球人,不過正常的人類也分好多種,我有自主選擇權吧?”
我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然後問:“咱們去哪兒?”
“網吧?”
“不去。”
“台球廳?”
“沒勁。”
“逛超市?”
“無聊。”
“我說你總不會讓我去書店吧!”
“如果書店開門幹嗎不去呢?”
“真受不了你,算了,咱們還是逛街吧,到時候你看見什麼再說,沒治了,典型的學習型人才!”
8點的時候,各大市場就開門了。說實話,在學校呆的時間長了,還真有點頭腦發呆,猛地一出來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各種新鮮出爐的商品擺在巨海的玻璃窗後,仿佛一直在焦急地衝著行人大喊:“快把我買回去呀!”
精品屋永遠是最熱鬧的地方,這裏是小女生們的天堂。“哎呀,我找到了!”偶爾一兩聲尖叫往往被淹沒在人海中。當然,剛開門是最難得的片刻安靜。打開卷簾門的是一個很成熟的女生,之所以不叫她女人是因為真實的年齡已被她得體的著裝所掩蓋:淡淡的彩妝,飄飄的長發,配上一襲黑色的緊身衣,顯得既神秘又高貴卻不拒人千裏。當然,和蕭惜夢比起來她要遜色太多了!
早晨的微寒漸漸退去,一屢屢陽光透過薄薄的輕霧灑在眼前的馬路上,顯得金光閃閃,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陽光大道吧!往日裏那些最平常的梧桐樹葉現在仿佛也享受般地浮動在金波中。走在這樣唯美的意境中,感覺自己也要融入了一樣。不過事與願違這四個字完全可以用在我身上,“啪”的一聲脆響,猛然覺得右肩傳來陣陣巨痛。不用看我就知道這是邦致下的手!
“喂,你看,街舞耶!”他指著右前方一個無人的路段給我看。
我揉著發麻的肩膀狠狠給了他一拳,然後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五六個活力四射的青年在那裏練街舞!雖然不夠比賽的水平,但已經相當不錯了。我不大懂街舞藝術,倒是知道什麼托馬斯、倒立之類的動作,看來他們是初學者,他們在反複練這幾個動作呢。
“你說我和他們一下誰會贏?”邦致的左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右手揉著被打痛的地方問。
“你?”我瞥了他一眼,“認識你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會街舞呢,怎麼,就憑你?”
“當然,我肯定比他們強!”
“是嗎?那你去試試,輸了就別回來!”
邦致挑了挑眉毛,翹了翹嘴角——又是一臉壞笑:“在這兒等我!”說著,就向那幾個人跑去,也不知道他跟他們說了什麼,就看見他躺在地上又是打滾又是翻跟頭——跟耍猴一樣!一千多塊的恤就那麼在地上蹭來蹭去,當然,錢在他眼裏的意義幾乎和紙等同,不過我就是看不慣他那種炫耀的樣子!
“切!”了一聲之後不再看他。
這時,從我身旁經過的一位銀發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隻見她右手拄著拐杖,左手拎著一籃子青菜,穿著一身素淨的衣服,也許是籃子太重,老人的背有些彎,走路有些搖晃。但從她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疲倦的神態,反倒散發出某種活力的氣息:臉頰紅潤,嘴角微微翹起,一雙眼睛也是炯炯有神,走在柔和的晨光裏儼然一個女彌勒佛!
我自以為我是一個助人為樂的人,看到這種事我能不上嗎?“奶奶,我來幫您提吧!”
“噢!”老人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真的很有神,“不用了小夥子,我家就在前麵,謝謝你啦!”
“哦,那您慢走,再見奶奶!”
“再見小夥子!”說完,老人慢悠悠地離開了。
看著老人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很親切,仿佛她就是我親奶奶一樣!似乎等到人老了都會變得很相似,很有親和力,也許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喜歡和老人在一起的原因吧。在經曆了大半生滄桑歲月之後,讓他們變成了一座活生生的曆史博物館,等著年輕人去探索人生的真諦,仿佛一旦被劃分為老人就像是從重重枷鎖中解放一樣,有著說不清的自由與輕鬆。隻可惜這一切的代價卻是——衰老!
“喂,看什麼呢?”肩膀上又是重重的一巴掌,不用說——又是他!
“我警告你邦致,如果你再這麼不尊重我的話當心我剁了你!”
邦致抬了抬眉毛,抿了抿嘴,照例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沒問題啦!”
沒辦法,我是真的沒辦法了!誰攤上這塊鐵骨頭誰都會頭疼,我也隻能照例憤憤地說了句:“可惡的寂冷星人!”
“哎,剛才你看見沒有,我的表現怎麼樣,不錯吧?”
“沒看見!”我回答地特順溜,而且沒帶任何感情。
“不是吧,我跳得那麼賣力你敢說沒看見!?”邦致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氣急敗壞地瞪著我。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樣子:亂遭遭的頭發,滿臉的汗,恤上、褲子上都是土!不知為什麼,我心裏忽然產生一種莫名的快感,仿佛這麼多年受的氣全都回敬過去了,真想再來一次!
不過接下來我就為剛才的想法後悔了!邦致看我沒反應,一把攬過我,雙手抓著我的肩膀,像抖衣服一樣死命地一邊搖我一邊喊:“你到底看見沒有、看見沒有、看見沒有……”
估計當時我肯定以每秒3個周期的振幅劇烈擺動,要不怎麼會他一放手我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天旋地轉呢?之後我的眼睛一直沒找到焦點,隻覺得這孫子叉著腰站在我麵前邊點腳邊得意地哼哼:“小樣兒,還治不了你?怎麼著,這回看見沒有?”
“看……看見了……”此時如果我敢頂嘴的話,估計老虎凳、辣椒水都能給用上——這種人什麼做不出來呀!
一聽這話他立馬蹲下來,眨著純情的大眼睛,無限期望地問:“那我剛才怎麼樣?”
“特別棒!”
“有多棒?”
“比……比他們……強多了!”我當時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受不了敵人嚴行逼供,透露我黨機密的叛徒,真想一頭撞死以謝天下!
“那當然,他們根本就和我不對等,怎麼能和我比!”說這話的時候,他半眯著眼睛,完全沉浸在自我欣賞中,“哎呀,你怎麼坐在地上,快起來,你看這一身都是土,平時你不是挺愛幹淨的嗎?”
這小子還是不是人啊,簡直拿我當猴耍嘛,剛才的承諾哪去了!“邦致,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這麼不尊重我,我就……我……就對冷鏗不客氣!”我都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扯上冷鏗了?
“喂,你想幹嗎?!”邦致吃驚地瞪著我。
看到他這麼緊張,我頓時來了底氣——邦致也有軟肋呀!“幹嗎?你說如果我死了的話……冷鏗會怎麼樣?”
邦致瞪著眼睛,特別氣憤卻十分認真地看著我。我知道,他正在對我用讀心術!不過我不怕,我是說真的——如果我死了的話!一會兒,邦致的臉色緩和了一點,他輕輕一笑,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邪氣,笑容裏有說不出的友好:“好吧,以前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以後不會了——何心田!”說完,他長長地出了口氣。
第一次聽見我的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還真有些小小的感動:“喂,我怎麼覺得這個氣氛有點不對呀,剛才我隻是隨便說說,你……”
“何心田,我是說真的,剛才冷鏗也跟我說了,我確實有點過分,我是真心道歉的。”
“啊!原來不是為我呀,真沒記性,怎麼能相信你呢?真夠鬱悶的!”
“鬱悶?這才隻是開始,以後沒我解悶你肯定會鬱悶而死的!”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邦致又是一臉邪氣地說:“當然是……騙你的嘍!”
“切,沒人性!”我重重地擂了他一拳。
“哎喲!”邦致捂著後背裝作很痛苦的樣子。
其實我覺得兩個朋友間就該偶爾開開玩笑,隨便搏擊幾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幹嗎搞成階級關係啊,一個人的快樂總要建立在另一個人的痛苦上嗎!那樣多無聊!
我想以後邦致會以另一種態度出現在我麵前吧,或許一下子我還接受不了他的轉變呢,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現在好。因為我知道他的軟肋就是冷鏗!
“你說對吧?”
“何心田,你可別把他逼急了,要不然他才不會在乎我呢!”
“不是吧,那他剛才……”
“那是剛才,不過你總拿我當擋箭牌,時間一久他也就對你這套免疫了。”
“你是說他還有複發的機會?”
“嗯,應該有吧。”
“我的天,冷鏗你得幫幫我,我可不想被他玩死,我還年輕還什麼事都沒做呀!”
“哈哈,騙你的啦,你還不了解他?邦致這家夥一向是說到做到,就算不是為了你也該為我想想,你說是吧?”
“啊?他不玩我又改你玩了!”
“喂,說什麼呢?”邦致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問。如果冷鏗願意,他可以封閉我們的空間,從而不讓邦致進入。
“沒什麼,你兄弟又欺負我了。”
“哇,他也太快了,我才下台他就上,可以呀!算了算了,兄弟嘛,就讓給他了!”
“嗷——”我慘叫一聲,用手捂著額頭大叫,“天呐,這是什麼世道,你們倆輪著耍我呀!”
清晨過後的陽光開始燥熱起來,九點多鍾的太陽已經有點烤人了,我和邦致走在滿是垂柳的馬路上也微微有些冒汗,我估計上午是找不到適合我的地方了。正想著,迎麵走來一位銀發老人,半佝僂著腰,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拎著沉沉的菜籃子,裏麵的青菜在這樣的烈日下都有些蔫了,映襯著滿是愁苦的臉讓人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祥林嫂。
“咦?這個人挺麵熟啊?好像在哪見過!”
“你認識她?”
“不認識,隻是麵熟,好像……啊,想起來了!”原來她就是剛才像女彌勒的老人,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變成祥林嫂了呢?不管了,還是先問問吧,我快步上前,略一探身問:“奶奶,還認識我嗎?”
老人抬起愁苦眼睛看了看我,然後搖了搖頭。
“奶奶,我就是剛才想為您提籃子的那個,您再想想!”
老人又上下打量我一番,好一會兒才舒展眉頭笑著說:“是你呀,小夥子!”
“您想起我了?太好了,對了,您不是說回家嗎,怎麼到這裏來了?”
老人笑了笑,說了句讓我站不穩的話:“我好像……不認識路了。”
不認識路?怎麼會這樣,難道……
正當我楞神的時候,邦致走過來,恭敬地問:“奶奶,您還記得家在什麼地方嗎?”
老人想了想,稍稍遲疑地說:“好像是方華路,呃,應該是303號。”
聽完,邦致直起身子嚴肅地對我說:“是家養老院,離這兒不遠。”
“養老院!”我頓時明白了,“反正沒事做,不如我們送她回去吧?”
“那還用說!”
“奶奶,我們送您回去吧?”
“這……就不用了,你們還是忙你們的吧,我自己能慢慢找回去。”
“奶奶,我們今天沒事,還是送送您吧!”
“不用了小夥子,怪麻煩的。”
“奶奶,不麻煩,還是……”
這時,邦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她把咱倆當壞人了!”
噢,原來是這樣,難道我倆像壞人嗎?我心裏暗笑,不過還得裝出一副很恭敬的樣子,“奶奶,我們是蕭清奇學院的學生,今天放周末,我們是出來玩的。”
“蕭河學院?”一聽這話老人眼前頓時一亮,“我孫女也在蕭清奇學院,她還說今天要來看我,這不,買了好多菜就為招待她,可你瞧我這記性,怎麼連路都不認識了,唉,人老嘍!”
聽到這,我心裏多少有些惆悵,就在一小時前我還說老人有多好多自由呢,沒想到一小時以後就讓我看到了老人的另一麵,上帝也太會開玩笑了吧!
一路上,老人向我們介紹了許多養老院的事,她讓我們叫她劉奶奶,85歲了記性難免不好,在養老院住了10年可一出來還是有些發蒙。交談中我對奶奶口中的孫女很感興趣,因為從她口中得知這位“孫女”好像是位義工,整個養老院的老人都叫她孫女。在得知孫女要來之後,好幾個老人都偷偷擬定了計劃,非要把孫女搶到手不可,好強的劉奶奶自然不甘落後,為了招待這位孫女,老人竟背著院領導偷跑出來,就是為了做幾樣拿手的小菜招待她,可沒想到竟然不認識路了,抱怨說這下孫女肯定被別人搶去了!
我瞥了一眼提著籃子滿臉是汗的邦致說:“沒關係,有我倆在奶奶您就放心吧——‘孫女’跑不了!”
大約半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路段,路兩旁是濃密的垂柳,細長的柳條懸在半空中隨風搖曳。偶爾幾隻捉迷藏的麻雀在樹葉間穿來穿去,柳樹後麵是緩緩的流水,偶爾發出淺淺的水花聲。走在這樣的林蔭小道上感覺完全消散了剛才的暑氣,仿佛皮膚上還有絲絲的涼風吹過,“倏”地一下又被重新吸收到身體裏麵。周圍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說真的,我一直以為這種環境隻有在蕭清奇學院才有,沒想到丹亦市還有一個這麼好的地方!沿著垂柳遮住的小路走出不遠,眼前閃出了一棟三層白色歐式建築,透過半月形的拱門一眼就看見一個長滿綠色植物的雙層花池。汩汩的流水從頂端噴出,落在花葉上發出雨打芭蕉的聲音。花池周圍有幾個年輕人,有的在陪老人聊天,有的陪老人散步,時時傳來悅耳的歌聲和低低的笑聲,整個惟美的畫麵幾乎讓我想到了傳說中的伊甸園。幾十年後如果我能到這種地方養老還是值得考慮的嘛!
正當我們要進去的時候,從裏麵跑出來一個神色慌張的女生,剛到我們麵前就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說:“奶奶,您到哪兒去了?怎麼也不跟大家說一聲,都把我們急死了!”
老人嗬嗬一笑,拍拍女生的手背說:“唉,這事都怪我,本想做點菜招待你一下,沒成想剛買完菜就不認識路了,嗬嗬!”
“啊!?那……”
“沒關係孫女,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哦,差點忘了!”老人轉過身拉著我和邦致的手說:“多虧這兩位小夥子,是他倆送我回來的,還有啊,你們三個是一個學校的,還是校友呢!”
“哦?是嗎?”這時那個女生的神色才稍稍緩和一些,當她直起身來的時候我看清了她的容貌:明淨的眼眸像湖水一樣清澈,細細的眉毛彎彎的像月牙,小而乖巧的嘴真的像猴櫻桃一樣可愛,還有被她紮在後麵的馬尾,加上一身乳白色的襯衣和純黑色的褲子,怎麼看怎麼像公司的白領。她伸出手對邦致甜甜地說:“你好,我叫柳傲冬。”
邦致也很紳士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邦致。”
這時,女生又把手伸向我說:“你好。”我愣了一下,也趕緊握住她的手說:“你好,我叫何心田,呃……我們是建築係的,大二,你呢?”
柳傲冬清了清嗓子說:“我是學心理的,也是大二。”
“噢?心理學!”邦致頓時來了興趣,“你以後不會準備進犯罪調查科吧?那肯定特刺激!”柳傲冬輕輕一笑沒說什麼。
而我卻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特別抱歉地對柳傲冬說:“對不起,我這個朋友就愛開玩笑,你別介意啊!”
“不會呀,而且我還要感謝你們呢”,她莞爾一笑說,“你看時間不早了,就留下來吃頓飯吧,我下廚怎麼樣?我的廚藝可是不錯的哦!”一瞬間我竟然覺得她像羞澀的小女生一樣可愛。
“這怎麼好意思,我們……”
“哎呀,真是太好了!”邦致突然打斷我的話,一連媚相地說,“正好我們也沒地兒去,這兒安靜,挺好挺好,你說是吧!”
我可不吃這一套,怎麼能隨便打擾人家修養?“對不起,我們還有許多事沒做,還是……”
“如果不重要的話可以以後再做嘛!”劉奶奶在一旁笑著說。
“對呀,不重要不重要,事情可以以後再做嘛!”邦致趕緊搭話,假裝靠近我,然後暗暗一把握住我的胳膊五指一用力,頓時我就沒了知覺。“咱們還是不要推辭了啊!”
我忍著劇痛強裝出一副特難看的笑容,咬著牙說:“好……好呀!”
走進養老院,我發現這裏真的很大。有的竟像北京四合院似的,一間挨一間,還四通八達地分出許多小門來,曲折的小路兩旁種滿了各色鮮花,姹紫嫣紅煞為養眼。每天肯定會有專門的人負責修建、澆水。走在垂柳成蔭的小路上,一下子感覺清爽了許多,仿佛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真想大喊幾聲,把心底的煩悶一並喊出,不過我還算清醒,在這裏是絕對不允許喧嘩的!
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一向聒噪的邦致此時竟然特別安靜,既沒有高談闊論也沒有行為失常,反倒是一邊笑眯眯地攙扶著劉奶奶一邊耐心地聽她介紹院裏的情況。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邦致正常的表情,不過我倒願意他放肆一些,因為在這種表情下往往隱藏著一肚子壞水,止不定什麼時候就倒出來!
我和劉傲冬一起走在後麵,路上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問我,但都被我用三言兩語打發了。估計最後她有點受不了我了,幹脆直接問我:“你好像不大愛說話?”
我愣了一下,笑了笑說:“是麼,剛認識我的人都這麼說。”
“噢?如果認識久了你是不是就有話說了?”我一笑,沒有回答。然後我聽見傲冬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知為什麼,此時我竟然覺得心裏空空的,奇怪!
等我們來到一個古樸的小屋前,老人指著裏麵說:“這就是我家了,來,兩位客人,請進吧!”
“奶奶您別客氣,我們小輩哪能啊?我扶您先進去吧!”邦致謙恭的說著把劉奶奶扶進屋裏。這下我是真的吃驚了,這還是邦致嗎?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他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怎麼比我還會說!“喂,呆掉了!”我的臉像被邦致小聲的招呼打斷,然後我像看真的外星人一樣盯著他走進屋裏,而它依舊笑眯眯地坐在劉奶奶身旁,根本不看我。這小子今天一定有事——我敢肯定!
不大的屋裏,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飄進鼻孔,客廳裏沒有沙發,清一色的藤椅還有一張八仙桌,桌子正中間擺著一盤水果和一瓶盛開的茉莉花,正對著門的牆上貼著一個大大的紅福字,周圍的幾麵牆上也掛著許多毛筆字,從字體上看應該有楷書、行書、草書,看來我們的劉奶奶還是位書法高手呢!
劉傲冬安排我們坐下之後就自己提著籃子出去了,之後就是漫長的人物自傳——特指劉奶奶!說真的,我並不是不尊重老年人,可看著劉奶奶說得連口水都止不住往外流,舌頭還一個勁兒地打結,我真想勸她歇會兒再說,不過這好像又不大禮貌。也虧得邦致今天這麼有耐心,聽了這麼久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時不時地應付幾聲,我真是服了他了!要是我平時這麼多話,估計他早就一頓拳頭拌肉了。不行,回去我一定問問他是不是吃藥了,怎麼越來越像個人了呢?
正捉摸者,門外傳來柳傲冬甜甜的聲音:“開飯嘍!”話音剛落,隻見她穿著一條帶格子的圍裙,端著兩盤菜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放下後,擦了一下臉頰的汗說:“還有幾個菜馬上就來,奶奶、兩位,就先品嚐吧!”說完,轉身離開了。
“好了,咱們就先吃飯吧,也嚐嚐我孫女的手藝!”劉奶奶從記憶的長河中遊出來肯定想到肚子餓了。
“奶奶,我給您拿筷子!”邦致恭敬地說,也不管我在用什麼眼神看他就甩過來一句:“去,再拿個椅子過來!”
原來對我還挺正常的嘛!虧我剛才還為他擔心,真是浪費!我拿椅子的空當,柳傲冬又端上來兩盤菜,我有些驚訝地說:“夠了,不用這麼多的,太麻煩了!”
“沒關係,反正都已經切好了,很快的,就兩個菜了!”說完又轉身走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不知怎麼的,竟然覺得那麼熟悉、親切,好像在哪見過似的。
“喂,發什麼呆呢?”回過頭,邦致正拿著兩根筷子淩空翹著,嘴角是一絲壞壞的笑容。
我一看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所以沒理他,坐在椅子上順便給劉奶奶夾了一點菜。然後奶奶又開始介紹她這個孫女有多好——這個話題我挺感興趣的!聽說自從兩年前柳傲冬來到養老院當義工以後,院裏立刻就有了生氣,每個周末她都會帶幾個同學來這裏,聽老人講以前的故事,幫老人們做些小事。從此,養老院一往日沉悶的氣氛,每天總能聽到女孩子們的歌聲和大家的笑聲,劉奶奶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興奮,像是有個金子掉到她懷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