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近到詠恩不得不抬起頭來看著他。漸漸地,他眼裏的火苗竟竄出幾分狠勁來,想喚醒什麼東西似的躍躍欲試。彼此已是再熟悉不過了,她會說什麼,會做什麼動作他全都想得到。這一切都是徒勞,結果已經寫在那裏了,所以他愈發要任性,個孩子似地不甘心——他永遠把握不了時機,於她總是早了一步或晚了一步。
詠恩站在他罩下的陰影中,皺了眉帶著幾分憐憫看他。她仿佛能夠理解他的荒唐似地,隻說:“別傻了!”他把手機塞在她手裏,從齒間輕微地隻迸出一個音:“拜。”
手一鬆,門開了,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穿得是平底布鞋,觸地無聲。這抹白色的身影隨即步入長廊,也似消溶在了燈光裏。
她來了走了,一點痕跡也不想留。他背靠著門,在口袋裏摸索了一會,抽出一根煙來點燃,樣子有點頹廢。
自此以後,程城和詠恩更加疏遠了。
後來想起來,他覺得自己那晚有點邪乎了。聰明的男人對待末了之緣,留點曖昧餘地才好。這幾年來,他為她動了罕有的真情,耗盡了心血心力,卻以一死纏爛打的孩子氣印象劃了句號。
三個月後,詠恩的善銘寶寶開始發音準確地叫媽媽。程城和許俏開始扯證結婚辦喜宴。
按他的說法,反正是遲早要結婚的,不如早結了,省得老爺子嗑叨。
喜宴上,霍景與詠恩款款而至——他們非來不可,兄嫂都是要坐在上席的。霍景的黑色西裝配詠恩純白單肩禮服,是一對羨煞旁人的壁人。詠恩尤其光彩照人。裙子是霍景替她挑的——唯美的白,精致的單肩帶,柔美的美人魚裙擺。緊致的裙身綴了粒粒碎鑽,如一尊躍出海麵美人魚。
霍景一手端握杯,一手攬了嬌妻的腰,站在綴了層層流蘇的窗前,兩人不時親密地咬耳朵,笑得燦爛無比。兩口子真是恩愛。程城拉著新娘子四處敬酒時,在紛擾的人群裏總有意無意地往那抹白色高挑身影掃過去。時不時有哢哢的閃光燈在身畔閃,來來去去的應酬與周旋,令他有種恍惚的錯覺,好像是在參加別人的婚禮,自己永遠是局外人。也許是酒精作崇,心裏麵關於感情的遺憾與缺失矯情地湧來,令他疲倦。
喜宴下半場即將開始舞會,陪許俏去化妝間換第二套禮服出來。也是白色裸肩禮服,層層繁複的海藍鑽石項蓮係上脖子,倒也美麗純真如天使——純真的天分多點。
許俏在鏡子前端詳著自己的模樣問:“好不好看?”
她仍舊帶著少女青春模樣,眼神裏閃著夢幻的晶瑩色彩,期期艾艾的希望將寄托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從此以後,你的姓氏我的名字連在一起,要依戀一輩子的。
程城趁這個空檔大口大口的抽煙,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她拿著妝盒悉心地補妝,半晌,哎了一聲:“腮紅有點重了,大廳裏的燈光又偏紅,我豈不是畫了個娃娃妝?”
三個化妝師為她忙了五個鍾頭,她都不滿意,最後由自己化的妝。還是不滿意。程城吐著煙圈說:“吹毛求疪!”
許俏斜睨他一眼:“婚禮一輩子一次,我能力範圍的事,當然要做到完美!”
大概是兩人在工作上合作得太久了,許俏說話總帶點做事時慣用的調調。
這一年,詠恩走後,許俏成了管弦的助理設計師,工作上與程城來往多了。程城總覺得她帶著別的意圖來的,因此待她更嚴格。交來的效果圖稍不如意,就不留情麵地訓她。她被訓得差點哭臉,好強地說:“我會做到讓你覺得完美的!”暗地裏猛下功夫,一個項目做出四五套出色的方案出來,那效率和態度令他驚訝。慢慢地,他也消除了成見——她是喜歡他,但工作上做到無可挑剔。來往多了,她就像他助理一樣,替他打印文件,訂餐,買煙,任勞任怨,他的喜好也記得清清楚楚。
她喝酒很有能耐,一端杯男人似地豪氣衝天。經常管弦喝趴了,她還在臉色不改穩撐場麵,是個靠得住的人才。所以,管弦和程城喝酒吃飯時常叫上她,喝酒也就喝出了交情。她對他的愛慕也毫不遮掩,他不留餘地的拒絕,她嘻嘻一笑:“我下次再努力!”
後來,許俏在酒吧裏被人調戲,程城來解圍。那男人特橫:你是她誰啊?程城挑眉:怎麼著,她是我老婆!許俏瞪圓了眼睛,很驚喜:“沒想到你說得這麼順口。”
那是因為他平時與女人打情罵俏多了,程城說:“你胡思亂想什麼!”
許俏沒好氣:“我又沒指什麼!你是個沒心沒肺,心硬得能劃開玻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