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鼠標上的手指猛地收緊了。顯示屏上鼠標的箭頭不受控製似地亂滑動起來,啪啪啪地彈出好多個廣告窗口來,IE陷入一片混亂中。她突然覺得頭痛,機械地把手慢慢鬆懈,撫上自己的額頭,垂頭,又慢慢地把自己的眼睛也捂上。
蘇宜自殺了。
她應該覺得解恨才對。
她現在擁有的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差點毀在她手上。
她的QQ好友上線提示音也叫起來,是咚咚的敲門聲。好一會,她摸索著騰出一隻手來,直接把筆記本的電源關掉了。善銘又在那邊哭鬧起來。這小子每每哭起來都像卯足了勁似的,大概是扯開嗓子在喚人。四五個月了,這音色中慢慢摻了點沙啞,一哭,便吵得讓整層樓的人坐立不安。這在霍景看來倒是個優點。聲音響亮,中氣十足,證明這小身體好得沒話說。事實上,他確實連個咳嗽都很少有。倒也還讓人省心,哭也不也是胡亂哭,隻有餓了,渴了,要尿尿了才會哭。大體上也是個聽話的寶寶。
保姆把善銘抱了過來。這胖兜兜的小腦袋一倚著媽媽的胸口,瞅著媽媽的臉,小嘴巴往裏抿了抿,便收了聲了。詠恩把他含在嘴裏的手指輕輕地抽出來,用手絹擦掉下巴的口水和手,凝視著他這如硫離的黑眼睛。小孩子的眼神清澈,清新,無經俗事汙染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大概也是這麼清澈,幹淨。
她在他的小小瞳孔裏看到自己不安的樣子。
蘇宜自殺了。
用一根牙刷捅穿了自己的喉嚨。
夢裏的鄭南,也是那麼慘烈。從眼角裏慢慢地一點點地流出血來,滴到衣服上,那件她從前反複替他燙熨過的白襯衫。滿身的血。臉上,身上,鞋子,血就像纏人的蛇把他粘著緊緊的,繞上他的手指。他向她伸手說:我很後悔。
懷裏的善銘小嘴飛快地吸著奶,發出嘖嘖的聲音。詠恩低頭看他時,他眨了眨,嘴又抿了一下,腮邊鼓得像吹了個泡泡,在對媽媽微笑。他再餓,喝奶卻是極慢的。大概因為不太專心,他有點調皮,手總是不停地撓人,腳也時不時蹬著。那樣可愛樣子,令媽媽不忍打斷他的不專心。
鄭南也死了。
如果說這是報應的話,懲罰也太重了點。
詠恩很同情他們。但這些能稱之為孽緣的事早應該在她腦海裏斬個一幹二淨。他們的悲劇下場完全由自己造成,她和霍景並沒有虧欠他們。但這些事莫名其妙湧進她的夢裏,她的心裏,仿佛與現在她的生活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總之令她心裏不安。
詠恩一直怔怔地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直到善銘喝飽了,在她懷裏搗起亂來,又撓又咬的,擾亂她的思路。善銘吃飽喝足了就不願老坐在一個地方,非得抱著他到處走走。有時連嬰兒車也不願坐,就是喜歡媽媽抱著。詠恩把衣服整了整站起身,吻吻他的小臉蛋,抱緊了些,往陽台上走。
阿平端了碗百合海參湯出來:“霍太太你該吃點東西了!”
詠恩回頭說道:“先放著。”想了一下,又笑道:“又忘了,叫我詠恩。”
阿平撓了撓頭,有些受寵地哦了一聲,看著詠恩和這正在呀呀學語,胡亂發音的寶寶愣了神。她早就知道詠恩能轉正的。這其中怕是費了不少周折。他們結了婚,有了孩子,成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之前,他們似仇人又似戀人,那樣糾結的關係,令她覺得自己的腦瓜子不太好使,理解不了現在有錢人的感情。
詠恩抱著善銘在陽台上看花網上的綠藤蘿,就看到一輛銀灰的車打了個彎從湖邊駛到山上來了。那樣快的速度,歸家似迫不及待。善銘也像是看習慣了,眼睛瞪圓了瞅著車子,視線隨之移動,嘴裏啊啊呀呀地叫著。詠恩抓著善銘的小手朝樓下揮揮:“善銘,看,你爸爸回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