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傷心(3 / 3)

“不,天太黑。我把你送到鄉裏去。”

含蕊鑽進了駕駛樓,坐在了映冉的身邊。在拖拉機的顛簸中,她驀然覺得些累。而且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贅累。她不知不覺的就依偎在了映冉的肩頭道:“三哥,剛才,全世界就有一個人說你不好,現在也說你好了。”

十八

含蕊在又亦家的客廳裏坐定,顯得有些拘束,並多出了三分的謹慎。這個在郊區,傍山而立的小樓裏,一切都是那麼潔淨,纖塵不染。這裏的一切,白的素潔,黃的燦爛,黑的肅穆。人家的家幹淨嗎。含蕊在接受了又亦家的裝飾後,牆上的兩副影星巨照,則把又亦這個在含蕊心中似曾相識的姐姐,一下子推出了好遠。

這一幅,半身照。湖藍色的旗袍上點綴著牡丹花,她鳳眼側目,柳眉彎彎,抿嘴含笑。嫵媚女性的無限嬌柔盡顯其中。再看另一幅,全身照,亭亭玉立的她,著一身牙白色西服,緊束腰身,罩一襲銀色薄呢大氅,敞開衣襟。則是不可一世的又亦,讓人近而遠之。

“到底那一個是真的她呢?”含蕊為此費了好大的思襯。最後她自己也樂了,兩個都是她,她是演員嗎,需要什麼就是什麼。

綺煙去找她哥哥了,含蕊在又亦的家裏等著。人閑了大腦卻閑不下來。兩天來發生的事情猶如電影一樣在晃動。原以為綺煙拚著命的往這跑,是她爹媽又給她按排了一個象子隱那樣的人。可不是。這小夥子可是個有能耐的人。任職縣物資經銷公司,還是個經理。爹是老幹部,掙錢大把大把的。在人們看來他一準能把綺煙帶進福地。可是此人就有一樣不好,沾酒必醉。好多次業務請客,客人還是好好的他倒先醉了。這人的醉態也是千奇百怪的。金虎醉在外邊乖的象隻貓。回到家裏狠得象隻虎。逮著誰打誰,連他媽也不認得。以前他談的對象大學生都有。隻為這一點慣出來的毛病,家庭再富有也是個婚姻困難戶。綺煙的說法是;一個男人連他媽都不放在眼裏,還能指望他去心疼媳婦?堅決不成。她的爹媽也曾考慮過貢延。況且他還是個主任。可是細細打聽來,在廣州,一個主任算什麼。再看他的聘禮比起金虎,那是沒法比。廣州人的禮品包裝大而且漂亮,可是打開裏麵,物品卻象鱉蛋似的一小窩。這就顯出了廣州人的不實在。千裏之外跑了去嫁個窮光蛋,豈有此理。貢延沒有金虎富有,金虎沒有貢延知道心疼人。就這樣各執一詞,產生了矛盾。愈演愈烈。

現在不管怎麼說,綺煙是到了廣州。她這兩天忙的腳不點地。烽淩似乎是出差了,還不好找。找到了他的塑料廠,人家廠規可嚴了,而且電話不對外。跑來跑去的,綺煙就幹脆讓她休息在家,她一人去找。倒也是,人家找哥哥天經地義,你找男友可是急不得。可是不論怎樣,我們還是成功了。綺煙把她見貢延的情景描繪的繪聲繪色,什麼前生有緣,天作之合。什麼鐵板釘釘,隻差一拜。樂嗬嗬的說了一通,隻在最後甩給她一句:隻等到一有烽淩的消息,他們就可以一起離開又亦的家。

原來周月就是那位編輯部的朋友。含蕊一眼看上去就覺出了他與又亦的不般配。矮矮的個子,稀鬆的頭發。深凹的眼窩,寬而禁閉的嘴巴,麵目生冷。見人一點頭就算是禮儀盡到了了事。一支筆不是咬著就是別在耳朵上。這個人怎麼看也不象激昂大方,慷慨大度的人。象這樣的人怎會把十萬元錢捐給素不相識的山村?可是人家捐啦。捐得斬釘截鐵,而且拒絕又亦在數額上的商量。

他一見綺煙,就把那深凹的眼珠瞪直了許久。小腦袋晃悠著連說不象。樂得又亦仰天大笑道:“你又沒有見過她,何說不象?”

“看這綺煙長的和電影明星似的,滿有個性的。怎麼讓你說來是個屈從命運的換親對象。”

“那不是小時侯的事嗎,現在她已經反抗了。而且成功了嗎。”

“是的,我說呢。換親一般都發生在山鄉水邊,偏僻的農村。發生在封建意識頑固,家長做主缺少民主氣氛的地方。”

“是的,是缺少民主氣氛的地方。”又亦附和著他說道。

這周月,他把烽淩和自己,以及子隱的故事,綺煙的故事,爹的想法和做法,不但當成故事聽,而且還錄了音。他還說要把這些事都寫出來。讓全社會都來指責這種事情。

為此事含蕊心裏擰了個疙瘩;這豈不是全社會都要去指責爹。這能成嗎?爹待自己再不好,也隻是事上不好。說話得憑良心,爹壓小就是最心疼自己的。雖說爹在自己婚事上做了自己不願意的事,可那不是一場誤會嗎。那不是由原來的事延伸而來的嗎?再怎麼說那是爹呀。都去指責爹,這怎麼能行呢?

含蕊這樣想也就這樣給周月說了,可是周月說的很輕鬆;如果寫在文章中,可以隱去翰毅的名字,也可以用化名,咱們對事不對人。以防這樣的事再有發生。

真是費思襯的廣州人。雖說廣州的月亮和興旺莊的一樣圓,可是一踏上這片土地,就打破了在家的那種日出而做,日落將息的生活規律。這裏的轎車多得數不過來。那響聲夜以繼日的喧騰著整個城市。這裏有好多事和興旺莊不一樣。這裏的愛,赤裸裸,每個角落裏都充滿著赤裸裸。就連邊區的太陽紅又紅這首歌,也被唱的伴隨著喔!哈!顯得激昂,顯得鏗鏘。這種激昂的聲響和著汽車的喧騰聲日夜不停的倒是叫人覺得有些喧囂。

但是在這裏要是沒了錢,你連一個門檻也難過。

沒過幾天,貢延就將綺煙接走了。她走的時候,沒有一絲羞澀。倒是歡欣不已。含蕊一再追問她烽淩的消息,她隻說烽淩出差了,有消息馬上通知她。

送走了綺煙,含蕊陷入了另一種等待。她和做傭人的劉媽做伴,每天沒事就幫助劉媽打掃房間。

又是兩天過去了,含蕊發現劉媽不似前兩天那麼熱情了。想一想,也倒是。在誰家做客能這麼長久呢,而且是無所事事的長久。又亦夫婦天天忙的團團轉,自己在這裏吃閑飯。多少天了,烽淩一點消息也沒有,綺煙也沒個電話來。她越想越不對勁,現在的又亦已經知道烽淩是誰了。這裏是廣州呀。手機傳真互聯網,現在的通信這麼發達,難道她就沒有法和烽淩聯係一下。打個電話總可以吧,最起碼讓他知道我在這裏等他。

一切都超過了想象,也超越了正常。她覺得有必要和又亦談一談。

恰恰又亦也想找她談一談。

“坐吧,含蕊。看這幾天忙的,也沒有時間多陪陪你。”晚上,又亦拉含蕊在沙發上坐下。

“又亦姐,我知道你忙。烽淩出差也不知要多久。”

“烽淩好象是……沒出差。”又亦說著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含蕊的表情變化。

“沒出差?綺煙明明說他出差了。沒出差為什麼不來接我。”含蕊果然吃了一驚。

“請不要吃驚含蕊,現在我們要談的就是……”又亦在含蕊的肩頭拍了拍,似乎在進一步試探著她的承受能力。

“他,不會有什麼不方便吧。”

“或者說是被迫。但是,不論從那方麵去解釋,結果隻有一個;就是烽淩在這裏找了一位女友,他準備入贅。當然,我應該把他的地址告訴你,但是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沒有這個必要。”

這不可能。”含蕊驚呆了。

“你們好久沒有通信了?”

“那是我爹……”盡管含蕊一再告戒自己要沉著,要挺住。但是淚水還是悄悄的滑向了腮邊:“我爹他把烽淩的信給扣啦。他應該知道的,我會給他說明白。”

“是嘍。”又亦無奈的搖搖頭:“做為大姐,這幾天我設身處地的為你想了許多。也為烽淩想過。不論怎麼說你們斷絕通信了。不論是什麼理由,或是什麼借口,都是烽淩的理由。再說,他現在做為將來一家獨資公司,上千萬家產的繼承人,該是如何想呢?要知道廣州這鬼地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上千萬?”含蕊哆嗦了一下:“這就他的理由?他就這麼變心啦?這不會,我們不會變!他至少應該見我一麵。”

“或者說在你心裏想再見他一麵。”又亦遞給含蕊一方手帕道:“傻妹妹算了吧,我勸你放棄。”

“不,把烽淩的地址給我。”含蕊咬緊了牙根說道。

“含蕊,我告訴你。你的心裏一時難以平衡,這我能理解。但是在廣州,這種事情很多。我想烽淩他本來就是來廣州闖世界的。在這種情形下,你們兩者之間,他是很難選擇再回頭的。”

“不,你把烽淩的地址給我。”含蕊堅持到。

“給你是可以。”又亦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前推開了一扇窗子道:“含蕊,你看。那外邊一簇簇的燈火。每一簇燈火就是一個我這樣的家。我可是有言在先,象這樣的家庭,如果你懷著惡意去找人,是很難進門的。廣州是一個法製園地,你可不能亂來,否則會更吃虧。”

含蕊朦朧著一雙淚眼,呆呆的看著又亦。

“先去休息一下吧,你有足夠的時間去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