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安《鑒真和上三異事》第二《海路庶奇異》:至天寶十二載,歲次癸巳,十月十五日壬午,日本國大使特進藤原朝臣清河,副使光祿卿伴宿禰古滿,副使秘書監吉備朝臣真吉備及留學生衛尉卿安倍朝臣仲――大唐號朝衡等,同至龍興寺,禮拜白大和上雲:弟子等早知和上向日本國將欲傳戒,今親奉麵,頂真人元開應思托之請,將《大唐傳戒師僧名記大和上鑒真傳》(“廣傳”)簡化為《唐大和上東征傳》(“略傳”),“略傳”撰成後,應給思托看過,得到思托同意才流傳的。日本沙門豐安是“大唐國鑒真大和上末弟子”(“大和上弟子如寶,如寶弟子豐安”),他撰《鑒真和上三異事》,是為了“敬錄顯鑒真行事”。生活在日本的豐安,怎能知道鑒真在唐朝的“行事”?當是安如寶告訴他的。可見,《唐大和上東征傳》出於思托之口,《鑒真和上三異事》出於如寶之口。思托和如寶是鑒真第六次東渡的“相隨弟子”,他們對遣唐使一行邀請鑒真第六次東渡時的談話,應該是知道的。《唐大和上東征傳》與《鑒真和上三異事》記載相同,證明完全可信。
遣唐使一行的熱誠相邀,並坦率地告訴鑒真:“日本君王先不崇道士法”,“弟子等不崇其法”的情況,更加鼓舞、堅定了鑒真東渡的信心和決心,於是,經過五次失敗,高齡六十六歲而又雙目失明的鑒真,不顧海上的風浪和人事的幹擾,又第六次航海赴日。
綜合以上,在武則天崇佛抑道時期,鑒真在揚州出家,在律宗文綱、恒景、道岸得勢的中宗、睿宗時期,鑒真遊學兩京;在玄宗崇道抑佛時期,鑒真六次東渡。鑒真是虔誠的佛教徒,他出生入死,六次東渡,曆盡艱險,不屈不撓,為中日友好和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受到中日兩國人民永久的懷念和讚頌。
鑒真與天台宗關係新探
《唐招提寺緣起略集》中記載鑒真師徒講解天台宗章疏的情況。法進《沙彌十戒並威儀經疏》中有天台宗義。最澄《天台付法緣起》中以鑒真為傳播天台宗的大師。但中土無直接資料可以說明鑒真與天台宗之關係。
陳寅恪說過,研究曆史,“吾人今日可依據之材料,僅為當時所遺存最小之一部”,靠此“殘餘斷片”,怎能“窺測”出曆史真相呢?他提出:“必神遊冥想”,才可以“真了解”,“而無隔閡膚廓之論”,甚為高明。
真人元開《唐大和上東征傳》雖記載天寶十二載(753)鑒真從揚州東渡時攜帶了天台宗經典,但未說鑒真學天台宗。誌磐《佛祖統紀》是天台宗所撰之佛教史,其“佛祖世係表”中無鑒真之名。為了彌補中土無直接資料可以說明鑒真與天台宗關係的缺憾,我運用陳寅恪所提出的“神遊冥想”的治學方法,鉤沉索隱,試為論證如下:
(一)
據誌磐《天台九祖傳》卷一《四祖天台智者法空寶覺靈慧大禪師傳》,隋開皇十一年(591)晉王楊廣為揚州總管,遣使奉迎智,十一月二十三日“於總管金城殿設千僧齋,授菩薩戒法”。楊廣對智如此尊崇,擴大了天台宗在揚州的影響。明了這個背景,再看真人元開《唐大和上東征傳》:“其父先就揚州大雲寺智滿禪師受戒,學禪門。大和上年十四,隨父入寺,見佛像感動心,因請父求出家;父奇其誌,許焉。是時,大周則天長安元年有詔於天下諸州度僧,便(就)智滿禪師出家為沙彌,配住大雲寺(後改為龍興寺)。唐中宗孝和(聖)皇帝神龍元年,從道岸律師受菩薩戒……”傳中稱智滿為禪師,道岸為律師,表明二僧屬於不同的宗派。律師顯然屬於律宗,禪師呢?考如下:
灌頂《隋天台智者大師別傳》:“時有慧思禪師……”又:“陳少主顧問群臣:釋門誰為名勝?徐陵為曰:瓦官禪師……”
道宣《續高僧傳》卷十七《習禪篇?隋國師智者天台山國清寺釋智傳》:“又詣光州大蘇山慧思禪師,受業心觀”。又:“陳宣帝下詔曰:禪師佛法雄傑……”又:“陳暄奏曰:瓦官禪師……”
思托《大唐傳戒師僧名記大和上鑒真傳》:“和上便雲……其智者禪師是南嶽思禪師菩薩戒弟子也。惠思禪師乃降生日本為聖德太子也……”
梁肅《台州隋故智者大師修禪道場碑銘(並序)》:“陳朝崇之,置寺曰修禪。”
讚寧《宋高僧傳》卷五《義解篇?唐荊州玉泉寺恒景傳》:“後人覆舟山玉泉寺,追智者禪師習《止觀門》。”卷六《義解篇?唐處州法華寺智威傳(慧威)》:“親灌頂禪師求請必要。”“聞縉雲大威禪師盛行禪法。”又《唐蘇州開元寺元浩傳》:“尋為荊溪湛然禪師囑累弟子……大比丘尼識微、道巽、誌真、悟極,此四人者高潔之倫,深練禪觀。”卷十一《習禪篇?唐黃州九井山玄策傳》:“赴天台山光明會,乃隋朝智禪師立教。”卷十四《明律篇?唐揚州大雲寺鑒真傳》:“登便就智滿禪師,循其獎訓。”卷十五《明律篇?唐越州稱心寺大義傳》:“義因與大禹寺迥律師同詣左朗禪師所,學止觀。”卷二十六《興福篇?唐東陽清泰寺玄朗傳》:“後依恭禪師重修觀法。”
從上引文獻看出,慧(惠)思、智、灌頂、智威、慧威、玄朗、湛然等天台宗的祖師、大師,都被稱為禪師,而且與修禪、禪觀相聯係,這是有理由的。自北齊慧文創立“心觀”(一心三觀),天台宗開始萌芽。慧文傳慧(惠)思。慧(惠)思取大小乘中定(禪定)、慧(義學)等法創立學說,意在定慧雙修,因定發慧。慧(惠)思傳智。智正式創立天台宗。天台宗提倡止觀,止即是定,觀即是慧,定慧雙修,可以見佛性,入涅。禪,梵語禪那,意謂坐禪或靜慮。僧徒一般都能坐禪,天台宗所提倡的止觀,也就是禪的一種。鑒真之父就智滿禪師“受戒,學禪門”。“禪門”一詞,也見於道宣《續高僧傳》卷十七《習禪篇?隋國師智者天台山國清寺釋智傳》:“(智)在瓦官寺,創宏禪法……一代高流,江表聲望,皆舍其先講,欲啟禪門。”“(智)講《智度論》,肅諸來學。次說禪門,用清心海。”對照起來看,鑒真之父就智滿禪師“學禪門”,即學習天台宗;鑒真“循其(智滿禪師)獎訓”,亦即接受天台宗之教義。
真人元開《唐大和上東征傳》又雲:“於西京實際寺登壇受具足戒。荊州南泉寺弘景律師為和上巡遊二京,究學三藏。後歸淮南,教授戒律”。從上下文看出,鑒真向弘(恒)景學習的是戒律。但弘(恒)景又屬天台宗,誌磐《佛祖統記》以弘(恒)景為章安(灌頂)弟子,鑒真追隨弘(恒)景“巡遊二京”期間,除學律外,未嚐沒有可能聆聽到天台宗學說。《唐大和上東征傳》中未明言鑒真與天台宗之關係,誌磐《佛祖統記》之“佛祖世係表”中遂無鑒真之名。
(二)
據《唐大和上東征傳》,鑒真在天寶元年(742)接受日僧榮睿、普照邀請,決心東渡弘法時,首先想到的是“昔聞南嶽(惠)思禪師遷化之後,托生倭國王子,興隆佛法,濟度眾生”。可見鑒真對創立定慧學說的慧(惠)思之崇敬。
思托《大唐傳戒師僧名記大和尚鑒真傳》中也有宣揚天台宗祖師慧(惠)思、智神異事跡的內容,如:
其慧思禪師於一目中,(處分嶽)寺三綱,可掃路開堂敷座迎接,今日有大菩薩(將來)。諸人出迎,隻雲不見菩薩,隻見一年少(沙)彌。(彼眾)卻還報和上,無有菩薩,但見一少沙彌。於時禪師(告雲,此是)菩薩,眾並迎屈入寺。禪師把手言,好在以不,靈山一別,迄至於今。經停,明日即令上座講《法花經》,智冥然,不知所趣。思禪師乃雲,昔佛在世,與弟子靈山聽,可不憶耶?智便乃朗然大悟,當即宣吐弁,若懸河瀉浪。此即頓悟一乘之妙法也。智猶被思禪師作其憶念,玄憶一乘。故知思禪師本來誦持法花,味深禪定,悟《法花》三昧。又天台智者大師,隋帝和上,卅餘年唯著一衲,度僧萬餘,造八十三寺,書十九藏經,讀十五遍,造諸經論〔疏〕合七百卷。《法花》玄文及疏各十卷、《大止觀》十卷、《四教》十二卷、《小止觀》一卷、《禪門》十卷。故知二聖覿顏,遞相顯發,廣興佛事,利益四生。
南嶽衡山者,屬衡州,其衡山五嶽之一數也。其山有五峰,一般若峰,二住括峰,三慧日峰,四囑融峰,五紫蓋峰。一峰各有禪房靜室,有思禪師六生於此山修道,一生各立一塔並盤,一石。其三石存般若台佛殿前,三塔在般若(台南)二百步。山中靈仙異果消利,經於千歲,時有得聖果者,其梨乃生子。思禪師親吃此梨,其梨甘美,世間無比,大如缽許。自爾已還,更未生子。其思禪師臨將無常時,於般若台北石室中,舉《法花經》、缽、盂、錫杖語弟子雲:吾滅度後,向無佛處受身,(教)化眾生。至今便嶽寺,見有素影立堂,上足弟子二人同時素影。其弟子並是聖人:其二弟子,一名智,在天台山及京州(玉)泉二寺,來去住持。一名智勇,在南嶽衡山修道也。
慧(惠)思、智的神異事跡,顯然是鑒真生前常向思托等講述,思托耳熟能詳而筆錄於鑒真傳記中的。於此可見鑒真信仰天台宗之虔誠。
《唐大和上東征傳》中還記載了兩件值得我們深思的事:
一是天寶元年鑒真一行在揚州準備第一次東渡時,“大和尚、榮睿、普照師等同在既濟寺備辦幹糧,(但)雲將供具往天台山國清寺,供養眾僧。”這是謊言。由於當時私渡是違法的,鑒真不得不用謊言來掩人耳目。天下名寺甚多,鑒真不謊言往其他名寺,而謊言往天台宗的總本寺――國清寺,可見天台宗在鑒真心中的重要地位。
二是天寶七載鑒真一行第五次東渡途中,十月十六日“去岸漸遠,風急波峻,水黑如墨。沸浪一透,如上高山,怒濤再至,似入深穀。人皆荒醉,(但)唱觀音。”據姚秦鳩摩羅什譯《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門品第二十五》:“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若有持是觀世音菩薩名者……若為大水所漂,稱其名號,即得淺處。若有百千萬億眾生……入於大海,假使黑風吹其船舫……其中若有乃至一人稱觀世音菩薩名者,是諸人等,皆得解脫羅刹之難。以是因緣,名觀世音。”天台宗最尊崇《法華經》,故又稱法華宗。天台宗經典中有智述、灌頂記《觀音玄義》《觀音義疏》。鑒真等在生命危急關頭“唱觀音”,也可說明其接受天台宗教義。
此外,我們還注意到鑒真與天台宗在醫藥方麵的共識。從智《修習止觀坐禪法要?治病第九》看出,他在強調“當知止觀二法,若人善得其意則無病不治也”的同時,也指出:“金石草木之藥,與病相應,亦可服餌。”鑒真並不單純講戒律,還精通醫藥學,並為人治病。《唐大和上東征傳》說他“開悲田而救濟貧病”。他東渡攜帶物品中有“香藥”。日本藤原佐世《日本國見在書目》中載《鑒上人秘方》一書。丹波康賴《醫心方》中有《鑒真服鍾乳隨年齒方》等。日本唐招提寺發售的“奇效丸”藥袋上,印著鑒真像,寫著“開山大和尚鑒真傳方”。
(三)
一個僧人信仰兩個宗派,在當時有無例證呢?
從天台宗的祖師、大師來看,智先學律,後創天台宗。灌頂《隋天台智者大師別傳》雲:“投湘州果願寺沙門法緒而出家焉,緒授以十戒,導以律儀,仍攝以北度詣慧曠律師,兼通方等,故北麵事焉。”湛然也是先學律,後入天台宗。讚寧《宋高僧傳》卷六《義解篇?唐台州國清寺湛然傳》雲:“遂往越州曇一律師法集,廣尋持犯開製之律範焉。複於吳郡開元寺敷行止觀。”餘不多舉。
從律宗來看:道宣撰《妙法蓮華經弘傳敘》,有雲:“自漢至唐,六百餘載,總曆群籍,四千餘軸,受持盛者,無出此經”。道宣是唐律宗(南山律宗)的創立者。《法華經》是天台宗所認為的最高經典。道宣不僅崇信《法華經》,而且把天台宗的止觀義理融合在戒律之中。他在《曇無德部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序》中說:“心為生欲之本,滅欲必止心元。止心由乎明慧,慧起假於定發,發定之功,非戒不弘,是故特須尊重於戒。”又在《淨心誡觀法?五字釋名法篇第一》中說:“淨心者,於汝現行煩惱諸部過患,教修對治,令汝即時隨分解脫,垢染漸滅,心轉明淨,發生定慧……又能隨順止觀二門,此二法者定始慧初,生長一切禪支道品,故名觀。”可見,道宣認為,持戒以止心為本,他把天台宗提倡止觀、定慧雙修、因定發慧的教義,攝入律宗。
唐代律宗高僧,兼學天台宗者甚多,見於《宋高僧傳》卷十四至十六《明律篇》者就有:
《唐揚州龍興寺法慎傳》:“從瑤台成律師受具戒。依太原寺東塔,體解律文,絕其所疑,時賢推服……謂‘天台止觀,包一切經義,東山法門,是一切佛乘。色空兩亡,定慧雙照,不可得而稱也’……(緇素弟子)其上首曰會稽曇一、閩僧懷一、南康崇睿、晉陵義宣、錢塘譚山寺惠鸞、洛京法瑜、崇元、鶴林寺法勵、法海、維揚惠凝、明幽、靈、靈一等,罔不成樂說辯才入《法華》三昧。”
《唐杭州華嚴寺道光傳》:“於時夏淺德崇,壇場屬望……光持《法華經》,創塔廟,洎沒身不怠也。”
《唐洪州大明寺嚴峻傳》:“後抵荊州玉泉山蘭若,遇真禪師,示其禪觀,入城泊大雲寺。峻秉持戒印……眾請臨壇,複舉律之宗主,受命。忽逢觀淨禪師,頓明心法。”
《唐吳郡東虎邱寺齊翰傳》:“顓門相部《義疏》,精敏罕儔。明《法華經》,主蘇湖戒壇,每當請首,則今時所謂壇長也。”
《唐越州稱心寺大義傳》:“從吳郡圓律師受具。複依本州開元寺深律師,學《四分律指訓》。義因遊長安……乃摳衣法華寺玄儼律師,其俊邁出倫。儼雲:‘於今傳法,非子而誰?’……義因與大禹寺迥律師同詣左朗禪師所,學止觀,而多精達。”
《唐蘇州開元寺辯秀傳》:“事靈隱謀禪師……所聞指訓,如涼風入懷,醒然清悟。天寶四年,受戒於東海鑒真大師,傳律於會稽曇一。”
《唐襄州辯覺寺清江傳》:“禮曇一律主為親教師……江有禪觀之學。”
《唐吳郡包山神皓傳》:“通《律鈔》於曇一。後十講《律鈔》,五升壇場……末年工於圓宗,別置西方法社,誦《法華經》九千餘部。”
《唐湖州八聖道寺真乘傳》:“西上京師雲華寺,學《法華天台疏義》,大著聲望……八為律學座主,四為臨壇正員……懺法之餘,撰《法華經解疏記》十卷……乘精於律法,長於演說。”
《唐吳郡破山寺常達傳》:“專講《南山律鈔》。後求《涅》圓音,《法華》止觀。”
《唐天台山國清寺文舉傳》:“以《四分律》為學……次通《法華經疏義》,得智者之膏腴焉。”
《唐會稽開元寺允文傳》:“師授《維摩》《法華》二經……就中京攻相部律宗並《中觀論》……於嘉祥、靜林、今大善三寺,講《相疏》二十七座,大經二十五座。”
以上都是唐代律宗之高僧而兼學天台宗者:有先學律,後學天台止觀;也有先學《法華經》,後入律宗。可以用兩句話概括這種風氣:“性非局促”(一個宗派)的僧人,“餘力則通”(其他宗派)。可見鑒真兼學律、天台二宗,是符合時尚的。
(四)
李肇《唐國史補》卷上《佛法過海東》雲:“佛法自西土,故海東未之有也。天寶末,揚州僧鑒真,始往倭國,大演釋教,經黑海蛇山,其徒號‘過海和尚’。”這是人們都知道的一條材料,可惜沒有對此作進一步的研究。據《全唐文》卷四八崔恭《唐右補闕梁肅文集序》:“言僧事,齊律儀,作《過海和尚塔銘》。”將李肇、崔恭二文對照起來看,《過海和尚塔銘》即鑒真塔銘。作者梁肅,字敬之,一字寬中,郡望安定,籍貫陸渾,是唐代著名的文學家。
梁肅是何時何地撰鑒真塔銘的呢?《全唐文》卷五二三崔元翰《右補闕翰林學士梁君墓誌》雲:“淮南節度使、吏部尚書京兆杜公表為殿中侍禦史內供奉,管書記之任,非其所好,貞元五年以監察禦史還台”。據《舊唐書》卷十二《德宗紀上》:“(興元元年十二月)庚辰,以刑部侍郎杜亞為揚州長史、淮南節度使。”卷十三《德宗紀下》:“(貞元五年十二月)辛未,以淮南節度使杜亞為東都留守、畿汝州都防禦使”。將崔元翰文與《舊唐書》聯係起來看,杜亞是梁肅府主。貞元五年(789)杜亞、梁肅都離開揚州,杜赴東都,梁入西京。可見鑒真塔銘是貞元五年前梁肅在杜亞幕中應揚州僧俗之請而作。
《過海和尚塔銘》這篇文章雖已失傳,梁肅為鑒真撰塔銘這個事實,為我們提供了考察鑒真與天台宗關係的線索。
梁肅幼年隨父避亂於江南,長大後,信仰天台宗。天台宗的創始人是智,智傳灌頂,灌頂傳智威,智威傳慧威,慧威傳玄朗,玄朗傳湛然,湛然傳元浩。梁肅受教於湛然、元浩。崔恭稱讚梁肅“早從釋氏,義理生知,結意為文,誌在於此,言談語笑,常所切,心在一乘,故敘釋氏最為精博。”崔元翰稱讚梁肅“嚐著釋氏《止觀統例》,幾乎《易》之係辭矣。”讚寧《宋高僧傳》卷六《義解篇?唐台州國清寺湛然傳》甚至說:“其朝達得其道者唯梁肅學士,故鴻筆成絕妙之辭。”歎息:“吾徒往往有不知然之道……梁公深入佛之理窟之謂歟!”在天台宗中具有崇高地位的梁肅,肯為律宗鑒真撰塔銘,這件事不尋常,從側麵反映出鑒真也與天台宗有關係。
(五)
最後說明幾個問題:
(一)天寶三載(744),鑒真曾至國清寺。《唐大和上東征傳》雲:“日暮到國清寺,鬆篁蓊鬱,奇樹璀璨,寶塔玉殿,玲瓏赫奕,莊嚴華飾,不可言盡……和上巡禮聖跡,出始豐縣。”真人元開隻說鑒真“巡禮”國清寺之“聖跡”,未說他與國清寺僧人交流學習天台宗之心得。有人認為天寶十二載(753)鑒真東渡時所攜帶的天台宗經典,是這次在國清寺所得到的,不但缺乏證據,而且經過天寶七載(748)東渡的失敗,難保經典沒有損失,何況天台宗經典並非國清寺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