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之爭與鑒真東渡
在中日兩國人民悠久的友好史上,雙方都有許多著名的活動家,唐朝鑒真和尚是中國方麵的一位。鑒真六次東渡,經過十二年,終於到達日本。在日本傳播唐朝的文化成就,十年如一日。他的辛勤勞動,澆灌了中日兩國人民友誼的花朵,兩國人民一直銘記著他的曆史功績。鑒真是佛教徒,他到日本,首先是宗教上的原因。從日本方麵說,當時的統治者需要利用佛教鞏固統治,想用國家製定的授戒製度,控製僧尼的剃度、受戒,以摧毀“私度”“自度”,把整個佛教事業掌握在朝廷手中。要實現這套計劃,必須找到有威望的高僧主持其事。對此,汪向榮在《邀聘鑒真東渡的曆史背景》一文中有詳細的說明,本文試圖從中國方麵對鑒真東渡的背景進行一些探討。
(一)唐朝佛道兩教競爭甚為劇烈。唐高祖(李淵)一即位,就與道教教主老子(李耳)攀親,以提高自己的門第。提倡道教,也就成為初唐的國策。625年(武德八年)下詔敘三教先後,先老,次孔,末釋。唐太宗(李世民)也是興道抑佛。637年(貞觀十一年),令道士女冠,今後齋供行立講論,皆在僧尼之前。詔下,釋智實、法琳、法常、慧淨等上表力爭。太宗令岑文本宣敕嚴誡,智實仍不屈,杖責放還。639年(貞觀十三年),道士秦世英奏法琳著論毀謗皇宗,流法琳於益州,半路上死去。高祖、太宗兩朝,皇權支持道教,道教得勢,是很明顯的。
到高宗(李治)時,佛教徒向道教徒多次反攻,如:
(一)656年(顯慶元年),釋玄奘病中托人對高宗說,太宗曾允改正僧道名位先後。高宗答,事須平章。674年(上元元年),詔:公私齋會及參集之處,道士女冠在東,僧尼在西,不須更為先後。
(二)659年(顯慶四年),詔僧道入宮論議,道士李榮被屈於釋慧立。660年(顯慶五年),再詔李榮與釋靜泰論議,榮又詞屈,命還梓州。
(三)664年(麟德元年),造老子像,敕送芒山,洛州長史韓孝威令僧尼同送,釋明導帶頭抗拒,乃止。
(四)664年,釋道世奏道士郭行真、李榮、田仁會等私竊佛經文句修改道書,將道士付官拷打,流配遠州。
(五)668年(總章元年),詔百僚僧道會議《老子化胡經》。後下敕搜聚天下《化胡經》焚棄,不在道經之數。
從以上幾件事看出,高宗不敢像高祖、太宗那樣堅強地支持道教,道教徒競爭不過佛教徒。
一心想做女皇帝的武則天,利用佛教,製造輿論。690年(載初元年),釋懷義、法明等十人進《大雲經》,經中有女主之符,製頒於天下,令兩京諸州各置大雲寺。這一年,武則天“革唐命”,改國號為周,改元為天授。次年,令佛教在道教之上,僧尼處道士女冠之前。佛教徒與道教徒的地位翻轉了。正是在這種氣氛下,696年(萬歲登封元年,萬歲通天元年),洛陽道士杜乞為僧。武則天大喜,賜名玄嶷(道士中的聰明人)。玄嶷迎合武則天,著《甄正論》斥道教及道經之妄。698年(聖曆元年),武則天又下令:自今僧及道士,敢毀謗佛道者,先決杖,即令還俗。這個製書,貌似公平,實際上是偏袒佛教。因為佛教已經淩駕於道教之上,如果道教徒不甘屈服,敢於出頭反抗,那就不客氣了。
鑒真就是在武則天崇佛時期,於701年(長安元年)或703年(長安三年)在揚州出家的。
中宗(李顯)複位,道教徒以為有條件與佛教徒競爭了。705年(神龍元年),詔僧道定奪《化胡經》真偽。尋下敕廢《化胡經》,刻石於洛陽白馬寺。道士桓道彥等上表固執,不許。又以道、佛二教各於觀、寺畫“化胡”、老君之形相毀辱,下詔限十日內毀除。從這些措施看出道教徒未獲勝利。
睿宗(李旦)即位後,於711年(景雲二年)下詔,自今每緣法事集會,僧尼道士女冠等宜齊行並進。李家雖恢複了高祖、太宗時的天下,而道教未恢複到高祖、太宗時的地位,道教徒不會滿意。佛教徒失去了武則天時的優勢,更不會滿意。佛道兩教的競爭也就不會停息。睿宗“敕浮屠、方士無兩競”,說明他哪一教也不敢得罪。
從《宋高僧傳》的記載看出,中宗、睿宗兩朝,律宗的幾位大師,也頗受皇室的寵信:
釋文綱。708年(景龍二年),被中宗延入內道場行道,並送真身舍利往岐州無憂王寺入塔。又於乾陵宮為內尼授戒。複於宮中坐夏,為中宗、韋後講《四分律》。中宗嘉尚,為度弟子,賜什物彩帛三千匹。文綱奏道場靈感之事,中宗遂題榜為靈感寺。712年(太極元年,延和元年),睿宗從文綱受菩薩戒,妃主環階侍從羅拜,賜絹三千餘匹。
釋恒景。自則天、中宗朝,三次被召入內供養為授戒師。以709年(景龍三年)奏乞還鄉,中宗賦詩,中書令李嶠、中書舍人李等應和,恒景捧詩振而行,“天下榮之”。
釋道岸。被中宗召入宮,為菩薩戒師。中宗親率六宮圍繞供養,仍圖形於林光宮,中宗親作畫讚。道岸所曆都白馬、中興、莊嚴、薦福、罔極等寺,綱維總務,皆承敕命,“天下以為榮”。中宗以薦福寺工程未竣,又令道岸與工部尚書張錫同典其任。
恒景、道岸都是文綱的弟子,師徒一齊得勢。正是他們得勢時期,鑒真於705年從道岸受菩薩戒。於707年(景龍元年)追隨道岸,遊學兩京。於708年在長安從恒景受具足戒。作為道岸、恒景弟子和文綱再傳弟子的鑒真,在這三位大師的培養下,成為律宗的後起之秀。
(二)
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後,繼承高祖、太宗興道抑佛的宗教政策,利用道教,阻遏佛教的無限發展。在先天、開元三十年中,玄宗所采取的興道抑佛的措施,大致如下:
712至713年(先天中),敕太清觀主史崇玄及西京太清觀、玄都觀、東明觀、宗聖觀、東都大福唐觀、絳州玉京觀大德,昭文館、崇文館學士修《一切道經音義》。玄宗親作序言。開元中,發使搜訪道經,纂修成道藏,目曰《三洞瓊綱》。
714年(開元二載)正月,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偽妄還俗者一萬二千餘人(一作三萬餘人,一作二萬餘人)。二月,敕:自今所在毋得創建佛寺,舊寺頹壞應葺者,詣有司陳牒檢視,然後聽之。七月,禁人間鑄佛、寫經。
720年(開元八載),道士葉法善卒,贈越州都督。葉法善以“排擠佛法”著名。739年(開元二十七年),玄宗“不忘舊情”,為其撰碑。
721年(開元九載),遣使迎道士司馬承禎入京,親受法?,賞賜甚厚。置石柱於景龍觀,令司馬承禎依蔡邕石柱三體書寫《道德經》。後玄宗采納司馬承禎建議,敕五嶽各置真君祠一所。
724年(開元十二載),敕有司試天下僧尼年六十以下者,限誦二百紙經,三年一試,落者還俗。
727年(開元十五載),敕天下村坊佛堂小者拆除之,堂大者封閉之。公私望風,大屋大像亦被毀。
730年(開元十八載),命集賢院學士陳希烈等於三殿講《道德經》。
731年(開元十九載)四月,詔:今後僧尼除講律之外,一切禁斷。午後不行,宜守俗製。如犯者,先斷還俗,仍依法科罪。所在州縣不能捉搦,並官吏輒與往還,各量事科貶。六月,詔:夫釋氏之旨,義歸真寂,爰置僧徒,以奉法教,而趨末忘本,摭華棄實,假托權便之門,以為利養之府,徒蠲賦役,積有奸訛,至於浮俗奔馳,左道穿鑿,言念靜域,成逋藪,非所以葉和至理,弘振王猷,宜有澄清,以正風俗。朕先知此弊,故預塞其源,不度人來,尚二十餘載。訪聞在外有三(一作二)十以下小僧尼,宜令所司及州府括責處分。
733年(開元二十一載),令士庶家藏《道德經》一本。每年貢舉人量減《尚書》《論語》兩條策,加《老子》策。
735年(開元二十三載),玄宗親注《老子》,並修疏義。
737年(開元二十五載)正月,置玄學博士,每歲依明經舉。十月,敕諸州玄元皇帝廟,今後每年二月降生日,準西京福唐觀一例設齋。
739年(開元二十七載),玄宗自稱,十月五日將欲巡幸渭北,“是夜夢玄元皇帝曰:‘明日子欲遊乎?此事宜止……’”果然有風,遂止。
740年(開元二十八載),玄宗謂宰臣:朕在藩邸,有宅在積善裏東南隅,宜於此地置玄元皇帝廟及崇玄學。
741年(開元二十九載)正月,令兩京、諸州各置玄元皇帝廟及崇玄學,置生徒,習《老子》《莊子》《列子》《文子》,每年準明經例考試。二月,以故洪州人鄔玄宗受玄元皇帝之托,“使戒天後,表國祚中興之運,示寶曆無疆之期”,贈棣州刺史。四月,玄宗自稱,夢玄元皇帝告雲:“吾有像在京城西南百餘裏”,遣使求得之於周至樓觀山間。閏四月,迎置興慶宮大同殿。五月,命畫玄元皇帝真容,分置諸州開元觀。九月,親試明“四子”舉人。
742年(天寶元年)正月,陳王府參軍田同秀上言:見玄元皇帝於丹鳳門之空中,告以“我藏靈符,在尹喜故宅”,遣使於故函穀關尹喜台旁求得之。群臣上表,以“函穀靈符,潛應年號,先天不違,請於尊號加‘天寶’字”,從之。於西京大寧坊、東都積善坊置玄元皇帝廟。二月,親享玄元皇帝於大寧坊新廟。詔《古今人表》玄元皇帝升入上聖。三月,追號莊子為南華真人、文子為通玄真人、列子為衝虛真人、庚桑子為洞靈真人。其“四子”所著書改為真經。崇玄學置博士、助教各一員,學生一百人。四月,詔:我烈祖玄元皇帝著玄經五千言,義高象係於理貫希夷,非百代之能儔,豈六經之所擬。承前習業人等,以其卷數非多,列在小經之目,微言奧旨,稱謂殊乖。自今已後,天下應舉,除崇玄學士外,自餘所試《道德經》宜並停,仍令所司更詳擇一小經代之,其《道經》為上經,《德經》為下經。六月,製:今後語指道教之詞及天地乾坤之字者,並一切半闕。九月,兩京玄元廟改為太上玄元皇帝宮,天下準此。十月,詔:去年,令天下諸觀轉本際仙經,今秋,“果聞有歲”,宜各於當觀設齋慶讚。
從上列事實中看出,玄宗崇道規模之大,是高祖、太宗所望塵莫及的。先天、開元三十年間,道教獲得空前的發展,佛教相對地衰退。這對於佛教徒來說,必然是不滿的。《宋高僧傳》中就批評唐玄宗“留心玄牝,未重空門”。正好在玄宗興道抑佛時期,天寶元年十月,日本兩個和尚――榮睿和普照,到揚州來邀請鑒真東渡弘法。下麵的記載反映了當時的情景:
釋思托《大唐傳戒師僧名記大和上鑒真傳》:“榮睿乃向大明寺頂禮和上足下,具論心事。‘本國昔上宮太子雲,二百年後,日本律義大興……又舍人王子廣學內典……敬信佛法……每求傳戒師僧來至此土。’和上便雲:‘遠承昔有日本長屋王子,敬信心重,造一千領袈裟,附向本唐,供養眾僧,其袈裟緣上繡四句: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又天台智者雲,三百年後,我所遺文墨感傳於世,大師無常,洎二百年……其智者禪師是南嶽思禪師菩薩戒弟子也。惠思禪師乃降生日本為聖德太子也……智者唐國分身,思禪海東化物。’”“和上乃命門人講授戒律,人師法主者,命赴睿心同向日本,萬代傳燈”。
真人元開《唐大和上東征傳》:“榮睿、普照至大明寺,頂禮大和上足下,具述本意曰:‘佛法東流至日本國,雖有其法,而無傳法人。本國昔有聖德太子曰:二百年後,聖教興於日本,今鍾此運,願和上東遊興化。’大和上答曰:‘昔聞南嶽(惠)思禪師遷化之後,托生倭國王子,興隆佛法,濟度眾生。又聞,日本國長屋王崇敬佛法,(造)千袈裟,(來施)此國大德、眾僧,其袈裟(緣)上繡著四句曰: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以此思量,誠是佛法興隆,有緣之國也。今我同法眾中,誰有應此遠請,向日本國傳法者乎’?”
釋祖《隆興佛教編年通論》:“日本沙門榮睿等,至揚州,奉僧伽黎衣十領,其上綴山川異物之狀,蓋其國主附之以施中國沙門,於時律師鑒真受其衣,歎外國人有佛種性,欲往化之,會睿、照等亦勸請……”
思托是鑒真的親信弟子,當天寶元年榮睿、普照邀請鑒真東渡時,他是在場的。思托又是唯一的始終追隨鑒真六次東渡的弟子,並在日本侍從鑒真十年,鑒真的心情,思托應是知道得最清楚的。思托在《大唐傳戒師僧名記大和上鑒真傳》中,精心地描繪了鑒真接受日僧邀請時的思想活動:(一)想到日本長屋王子造一千領袈裟送給唐朝和尚,從兩國的友好往來中看出日本是信仰佛教的國家;(二)想到南嶽惠思禪師寂後“降生”日本為聖德太子,在佛教史上找到中國和尚到日本“興隆佛法”的先例。“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對於佛教徒來說,天竺僧人到中國來傳播佛教,鑒真到日本去傳播佛教,都是他們認為應該做的大事。真人元開《唐大和上東征傳》“以此思量,誠是佛法興隆,有緣之國也”;祖《隆興佛教編年通論》等書中的“歎外國人有佛種性,欲往化之”的記載,都比思托更為明白地說出這位虔誠、堅毅的佛教徒希望超越國家界限去傳教弘法的積極心情。
(三)
從742年(天寶元年)至753年(天寶十三載),鑒真五次東渡,或因海上的風浪,或因人事的幹擾,都未成功。在這十二年中,玄宗興道抑佛的政策未變,鑒真東渡的決心也未變。先看看天寶時玄宗所采取的崇道措施:
743年(天寶二年)正月,追尊玄元皇帝為大聖祖玄元皇帝,兩京崇玄學改為崇玄館,博士為學士,助教為直學士,更置大學士一人,以宰相為之,領兩京玄元宮及道觀。三月,親祀玄元宮以冊尊號。追尊玄元皇帝父為先天太皇,母為先天太後,於譙郡本鄉置廟。其玄元宮,西京改為太清宮,東都改為太微宮,天下諸郡改為紫極宮。兩京宮內道士添滿三十七人為定額,各賜近城莊園一所,並量賜奴婢等。令崇玄館學士今後每至三元日,講《道德》《南華》諸經,“群公百辟,鹹就觀禮。庶使軒冕之士,盡弘南郭之風;寰海之內,鹹為大庭之俗”。九月,譙郡紫極宮改為太清宮。
745年(天寶四載)正月,玄宗謂宰相:於宮中為壇,自撰黃素文置案上,“其文騰空,自飛上天,空中有言曰:‘聖壽延長。’”二月,太清宮道士蕭從一言:有紫雲從空而下,兼有異常音樂,空中有異人雲:“我是玄元皇帝,可報吾孫,汝是上界真人……汝受命無疆……”七月,詔:墳籍中猶稱玄元皇帝及南華等真人舊號者,並宜改正。其餘編錄經義等書,宜以《道德經》列諸經之首,《南華》等經不宜編列於子書。是年,召茅山道士李含光入京,未幾還山,賜絹二百匹,玄宗親為詩以餞之。是年,召天台道士吳筠至京,令待詔翰林,“特承恩顧,由是為群僧之所嫉”。後吳筠還山,著文“深詆釋氏”。
746年(天寶五載)二月,太清宮使陳希烈奏:大聖祖玄元皇帝以二月十五日降生,請同四月八日佛生日,準令休假一日。從之。四月,以陳希烈為相。希烈以講《老》《莊》得進,專用神仙符瑞取媚於玄宗。
747年(天寶六載),令天下諸觀度滿道士七人。
748年(天寶七載)三月,大同殿柱生玉芝,群臣上玄宗尊號為開元天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五月,冊贈漢張天師為太師,梁中散大夫陶宏景為太保。天下有洞宮山各置壇祠宇,每處度道士五人,並取近山三十戶,蠲免租稅差科,永供灑掃。諸郡有自古得道升仙之處,每處度道士二人;其靈跡殊尤,功應遠大者度三人,永修香火。茅山紫陽觀取側近百戶,太平、崇玄二觀各一百戶,並蠲免租稅差科,長充修葺灑掃。十二月,傳說玄元皇帝見於華清宮之朝元閣,乃改為降聖閣。改會昌縣為昭應縣,會昌山為昭應山。是年,令傳寫一切道經以廣流布。
749年(天寶八載)六月,大同殿又生玉芝。太白山人李渾奏:於金星洞見仙人,說:“老君雲:‘有玉版石記符聖上長生久視’。”遣人求得之。閏月,玄宗謁太清宮,上聖祖尊號為聖祖大道玄元皇帝。群臣上玄宗尊號為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命崇玄館繕寫一切道經,分送諸道采訪使,於管內諸郡轉寫。於太清官、太微宮聖祖前,更立文宣王象,與四真人列侍左右。太白山封為神應公,金星洞改為嘉祥洞,華陽縣改為真符縣。於嘉祥洞置一祠宇,仙人台下置一觀。兩京、十道於一大郡亦各置一觀,以真符玉芝為名。每觀度道士七人,修持香火。十二月,啟聖宮琢玉造聖祖、玄宗真容。
750年(天寶九載)三月,令丹陽郡江寧縣創置一觀,度道士七人。十月,太白山人王玄翼言:玄元皇帝降見,說寶仙洞中有妙寶真符。遣人求得之。範祖禹《唐鑒》雲:“時帝尊道教,慕長生,故所在爭言符瑞,群臣表賀無虛月,李林甫等皆請舍宅為觀,以祝聖壽,帝悅。”
751年(天寶十載)四月,玄宗於內道場親教諸道士步虛聲韻。六月,令寫一切道經五本,於太清宮、興唐、東明、龍興觀各置一本。是年,遣十三人祭嶽瀆海鎮。《舊唐書?禮儀誌四》雲:“玄宗禦極多年,尚長生輕舉之術。於大同殿立真仙之象,每中夜夙興,焚香頂禮。天下名山,令道士、中官合煉醮祭,相繼於路。投龍奠玉,造精舍,采藥餌,真訣仙蹤,滋於歲月。”
從以上列舉的事實中看出,玄宗崇道,已經鬧到荒唐不堪的地步。道教徒大為得意,而佛教徒相形見絀。在佛道兩教激烈競爭,佛教處於劣勢的情況下,有的佛教徒就轉向了。
《宋高僧傳》中有幾個例子:
(一)與鑒真同時代、同鄉裏、又同屬律宗的釋靈一,以與道士潘誌清“為塵外之友”為榮。
(二)另一個與鑒真同時代、又同屬律宗的釋義宣,以“玄儒旁綜”獲得聲譽。
(三)賀知章本信佛,對釋道亮“慕仰”,與釋曇一“為師友”,與釋玄儼“具法朋之契”,他看到玄宗崇道,於天寶二年上疏請度為道士,仍舍本宅為觀。三載,賀知章離京還鄉,玄宗賦詩贈行,皇太子、左右相以下鹹就執別。鑒真是虔誠的佛教徒,他不會轉向。他在五次東渡失敗以後,寄希望於第六次東渡成功。正好753年(天寶十二載)十月,遣唐使一行到揚州來邀請鑒真了。有兩部書記載當時的情景:
真人元開《唐大和上東征傳》:“天寶十二載,歲次癸巳,十月十五日壬午,日本國使大使特進藤原朝臣清河,副使銀青光祿大夫、光祿卿大伴宿禰胡,副使銀青光祿大夫、秘書監吉備朝臣真備,衛尉卿安倍朝臣朝衡等,來(至)廷光寺,白和上雲:‘弟子等早知和上五遍渡海向日本國,將欲傳教,今親奉顏色,頂禮歡喜。弟子等先錄和上尊名,並持律弟子五僧,已奏聞主上,向日本傳戒。主上要令將道士去,日本君王先不崇道士法,便奏留春桃原等四人,令住學道士法。為此,和上名亦奏退,願和上自作方便。弟子等自有載國信物船四舶,行裝具足,去亦無難。’時和上許諾已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