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交配。”
歐根毫不避諱地肯定了,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一般。
“可……可交配關〈暮瞳〉什麼事啊?這裏又不是婚介所,也不是某小說裏的送老婆機關,沒人可以給你交配吧?”
“交配的對象可不是誰都可以,必須是擁有母龍的女性才行。操龍使的血統十分尊貴,隻有同為操龍使的兩人所生的孩子才一定會是操龍使。如若其中一人或兩人都非操龍使,那麼後代出現操龍使的概率則連千億分之一都不到。我的爸爸、我的爺爺皆是與他們的妹妹結婚,以此來保護操龍使的血統,我的祖先們也都是如此。但是不幸的是,我的同胞妹妹在一歲的時候被人用詭計拐走了,生死未卜,而我那不中用的母親在為我重新產下一個妹妹前卻死去了。所以我不得不在家族外尋找交配對象。雖然我現在才十二歲,似乎還早了點。可操龍使過於稀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或許我到死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傑克說隻要我跟著〈暮瞳〉一起行動,一定能遇到我想要的女孩。可能並不是女孩,隻要是能生育的操龍使我就不會放過。我的奶奶太老了,否則我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傑克或許是騙我的,可那對我並沒什麼損失。我才十二歲,沒辦法一個人去尋找連在哪個次元都明了的女操龍使。大姐姐,你現在明白了嗎?”
歐埃西絲目瞪口呆,一旁的卡玻也露出一絲細微的詫異的表情。
「一生被義務驅使的可悲孩子。」
歐埃西絲在心理悲哀地想,也不知是為他悲哀還是為自己而悲哀。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她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歐根看待女人的方式令她極度不爽。她發現歐根的心根本跟冷血動物沒什麼區別。這個少年,殘酷、冷血且極度地以自我為中心。
“抱歉,我幫不了你。”
歐埃西絲拋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別跟過來,卡玻,讓我一個人靜靜。”
支開了卡玻,歐埃西絲一個人在過道中隨意地走著。內心的煩躁使她越走越快。傑克對歐根的承諾肯定不是毫無根據的。他從不許下不會實現的諾言。那麼他去哪找一個適宜的操龍使給歐根?歐埃西絲對那個答案所預示的情況感到不安。她越來越看不清傑克的算盤。
不知不覺中,歐埃西絲在碩大的戰艦裏迷失了方向。等她決定不再去想歐根的事時,她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
四周寂靜如夜,昏暗的燈光令人十分不快。鋼管縱橫交錯的過道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有腥味,有腐臭味,有屎酸味,還有甜甜的令人惡心的味道。
歐埃西絲沿著氣味尋找著來源,最終在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了下來。
輕輕推開沉重的鐵門,歐埃西絲從門縫中向內窺探,原先的味道以更加濃鬱得多的方式衝入她的鼻子。她感覺自己的胃在翻滾,眼睛開始冒出金星。跟這味道一比,雷米屎的味道簡直算香氣撲鼻。門內一片漆黑,過道微弱的光線無法照亮房間,反被裏麵的黑暗所吞噬。
歐埃西絲的手在牆上摸索著,尋找著房間大燈的開關。
“啪嗒——”
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
說亮了起來也不太準確。房間大燈的光線跟外邊一樣弱而發黃,僅僅到讓人看清眼前一切的程度。但眼前的一切卻又讓歐埃西絲後悔打開開關。
房間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小型刑具,地板上隨處可見發黑的血汙,角落裏聳立著三角木馬、鐵處女等大型刑具,整個房間的布置猶如故事中最為可怕的刑房。而對歐埃西絲衝擊最大的是房間中央被倒著綁在十字架上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比歐埃西絲年齡略大一些。她下半身裸露,上半身發黃的衣物也已殘缺不全,身上到處都是結了血痂的傷口,原本嫩滑的皮膚因淤血而而青一塊紫一塊,全身幾乎難以找到完好的地方。她眼神渙散,微張著嘴巴,仿佛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的歐埃西絲,實際上卻什麼也沒有看。
歐埃西絲顫抖著走上前去,蹲下身,將手指放到少女的脖子上,得到的不是冰冷的觸感,而是蘊含著生命的跳動。
「還活著……」
從少女身上,歐埃西絲聞到了之前那甜甜的惡心的味道。她對那方麵的知識了解不多,但也知道眼前的少女遭到了多麼殘忍的對待。
站起身,歐埃西絲受到了更大的衝擊。
少女兩腿之間強行被擴大到幾近撕裂的洞映入了歐埃西絲的眼簾。隻有洞,空洞洞的洞,旁邊的花瓣被殘忍地割去,留下醒目的血痂。
“小姐,未經允許就闖進別人的寶庫是不對的。”
那個胸前戴著逆十字架吊墜的男人和之前一樣突然出現在門口。他的出現無疑點燃了歐埃西絲的怒火。
“你個混蛋!”
歐埃西絲粗暴地揪住伊裏斯的衣領,把他按到牆上。一直壓抑著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出來。
“為什麼你能做出這種事!”
她一拳把伊裏斯打倒在地上,然後又把他揪了起來。
“這種事?怎麼?憐憫她麼?真可笑,殺了那麼多人的〈怪物〉竟然起了憐憫之心?事到如今還裝什麼高尚!我殺的人遠不如你多啊,小姐。”
伊裏斯冰冷地回瞪著歐埃西絲。
“要殺就給個痛快,我可不像你這樣不斷折磨一個無辜的女孩!”
歐埃西絲的手揪得更緊,衣領勒得伊裏斯有些難受,但他不想表現出來。
“那名少女可不能死。你還記得搶珠寶店的那兩個劫匪麼?他們是我派去的。那兩個男人是同誌,沒有結婚。為了彌補沒有孩子的遺憾,他們領養了一個女孩。她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女孩。我把她綁了過來,承諾他們隻要照計劃做,就讓他們的女兒活下去。真是令人頭疼,我本想在他們完成任務後殺了那女的,可傑克這小子偏不肯,說是許下的承諾必須履行。開心吧?你的老爸還真是個講誠信的人。不過啊,那對我來說也蠻不錯。不讓我殺,那我就不殺。傑克隻說不準她死,也就是說隻要她不死,我怎麼玩她都沒關係。所以你沒資格對我說三道四,小姐。”
“那個樣子,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歐埃西絲鬆開了手,痛心地回望。從少女的眼神中歐埃西絲可以看出她的內心早已經完全崩潰了。
“當然有區別,她還是熱的。不過冷的也別有一番風味就是了。”
伊裏斯流氓地笑了笑。
歐埃西絲瞪了伊裏斯一眼,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再在這裏呆下去,自己遲早會壓不住自己的殺意,對伊裏斯動手——雖然剛才已經打了一拳了。歐埃西絲深知這一點。她還知道,一旦對那瘋神父出手,憑現在的身體狀態,死的絕對是自己。歐埃西絲慣於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遠離禍源的選擇。剛才離開歐根房間也是如此,不過歐根可比伊裏斯可愛多了。
「還不是時候,要是現在死了,一切就白費了。為了史黛拉,必須活下去。」
抱著這種想法,歐埃西絲決定暫且做出退讓,不過嘴皮子上還是不肯服輸。
“伊裏斯,聽好,你絕對會死得很慘的。”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歐埃西絲停下來說道。
“這不是恐嚇,是約定。”
說罷,伸手把大燈的開關給關上後大步離開。
「瘋子麼?那是當然的吧?早在十六年前,我八歲的女兒被人當著我的麵做出同樣的事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黑暗中,伊裏斯的目光落在十字架上的少女身上,眼中的幽怨轉瞬即逝……
七月十九日淩晨一點,離到達目的地隻剩兩個小時,傑克召開了一次八常侍會議。這是此次行動最初也是最後的全員會議。
八常侍:伊裏斯、弗爾、維克、洛、歐根、卡玻、喬納森以及歐埃西絲,一共八人,全員到齊。再加上傑克,九個人圍坐在一張圓桌旁,除傑克外每個人的位子上都擺放了一個長45cm、寬35cm、高25cm的黑色密碼箱。
“〈魔女〉還沒來嗎?”
喬納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直截了當地問道。
“那女人不是八常侍吧?怎麼可能會來。”
維克一邊擦拭著手中的單發式長銃,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說到底隻不過是個弱者罷了。女人都一樣軟弱,不是打戰的料。”
洛一手搭在腰間的長劍上,嫌棄地看了看沉默地坐著的歐埃西絲和卡玻,不爽地在地上啐了一口。
“好麻煩,快些結束會議吧傑克,我想睡覺了。”
弗爾倚在他的紅纓槍上慵懶地說道。
維克、洛與弗爾三人是三胞胎,被稱為“胡萊三兄弟”。維克?胡萊隻對他的長銃與女人感興趣,而洛?胡萊卻極度厭惡女人,弗爾?胡萊則是對一切都不起興趣、對一切都感到麻煩。他們三人唯一的共同點是對打鬥的高度熱情。
“哈哈哈,別急,弗爾,會議才剛開始。”
傑克笑著掐滅了手中的煙。
“此次的行動隻有八常侍參與,〈魔女〉會留在飛船內。之前沒跟你們說過的〈暗緹魅忒〉的所在地,現在可以公布了。那就是第一管理世界——米德。”
“米德?這次的獵物可不小啊……”
“害怕了?喬納森,我看到你在發抖。”
“別說傻話,洛,我是感到興奮啊!”
喬納森的眼鏡映射出他那激動的眼神。
“諸神的審判終將降臨在異教徒頭上。”
伊裏斯握著胸前的逆十字架吊墜深情地說道。
“還是一如既往地信奉你的舊神麼?伊裏斯。”
“貝爾法斯特是唯一的真神。維克,諸神不會對異教徒仁慈。”
「對信徒也不會。」
傑克想起安德烈亞,不禁有些感傷。
“貝爾法斯特是唯一的真神,卻用諸神來稱呼,不是很奇怪嗎?”
對宗教了解甚少的洛開口問道。他隻知道不同的世界有許多不同的信仰,其中舊神貝爾法斯特、聖王赫爾墨斯以及新神拉菲的影響最廣。他一直以為“諸神”指的是這三位神。
“貝爾法斯特是唯一的,卻有著多種身份。他可以是老人,可以是小孩,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甚至是鳥獸,是利劍。貝爾法斯特存在於任何地方,又不存在與任何地方。他是太陽之神、大地之神、海洋之神、戰爭之神、和平之神、美麗之神、黑暗之神……他是一切的神,一切的神都是他。所以他是唯一的真神,亦被稱為諸神。”
“好了,伊裏斯,現在先把你該死的諸神放一邊,讓我把任務說完。”
傑克不耐煩地命令道。
伊裏斯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閉了嘴。
“雖然〈暗緹魅忒〉的所在地在米德,但我們不會直接去。米德的外圍有大量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次元航行艦戰鬥群,我們去了將會很快被發現並殲滅。就算成功突入,最終的爆炸也將使全員喪生。我們要破壞,但不做玉石俱焚的傻事。多利亞號將會停靠在第三十六號管理外世界——帕斯。那裏有通往〈暗緹魅忒〉的傳送裝置。傳送點離引爆中心很近,因此足以讓我們引爆後逃離米德。但是那個傳送裝置平時是封閉的,啟動的卡片我已經放入真正的〈鑰匙〉裏麵了。因此我們之中隻有一人能夠到達〈暗緹魅忒〉,其餘的人都是誘餌。為了提高趣味,我們來次抽獎吧?桌上的箱子隨便挑,在到達傳送裝置前不準打開。沒挑中真正的〈鑰匙〉的人也別灰心,你們可以去搶奪別人的箱子。當然,前提是你們能趕在那人使用前搶到。搶奪時造成的一切傷亡全部視為合理。也就是說,你們平時看誰不爽的話,可以憑借這一回機會來除掉那個人哦!傳送裝置有六個,通往裝置的路有六條,你們必須到達傳送裝置確認自己持有的不是真正的〈鑰匙〉後才能開始搶奪別人的箱子。我會在戰艦裏麵監視你們每個人的,所以別妄想破壞規則。這次的遊戲規則就是這麼簡單,沒什麼疑問的話就拿了箱子走人吧!時間隻剩下兩個小時了。”
眾人一個個都按命令拿了箱子離開了房間,唯獨歐埃西絲留了下來。
“怎麼了?我的乖女兒。有哪裏不理解麼?”
“隻要由我來引爆〈暗緹魅忒〉,你就不會傷害史黛拉。父親,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歐埃西絲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滿地說道。
“那是當然,我沒打算改變承諾。隻要你能得到〈鑰匙〉並引爆,我就不會傷害史黛拉?泰斯塔羅莎。不過我可沒說過一定會由你來引爆。引爆的機會要由你自己去爭取。我的女兒啊!你似乎在開會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次任務結束就去死的覺悟?”
在傑克的注視下,歐埃西絲低下了頭。起先她並不知道傳送裝置的存在,以為必死無疑。現在她知道了有活著回來的方法,卻仍舊抱著與米德一同滅亡的想法。要問為什麼的話。
“我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
歐埃西絲低聲說道。
現在的自己無法再回到特務九課的夥伴們之中,而〈暮瞳〉這一唯一的容身之地也將很快不再屬於自己。傑克對她的另一個要求令她痛苦萬分:無論任務成功與否,歐埃西絲都必須從〈暮瞳〉中除名,並與傑克永久斷絕一切關係。她對傑克這個命令的唯一的理解便是自己喪失了利用價值。她將哪兒也去不了,唯一的選擇便是死亡。無家可歸的人往往想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