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抬頭看著在風中招展的黃幡,撫掌道:“怎麼樣?比你的算盡天雞厲害多了吧?”
道人難得笑了笑:“嗯。”
“道長你笑得好醜。”
道人肌肉一抽,伸出兩個指頭敲在他的腦門上。
“你打我幹什麼?”葉長安氣鼓鼓地看著他。
“這是一種法術。”道人一臉高深。
“法術?什麼法術?”葉長安眼前一亮。
“慎言。”
“腎炎?”
道人轉身準備下山:“嗯。”
葉長安撓撓頭:“治腎炎的嗎?我什麼時候得的病?”
抽搐。
兩人一路迎著朝霞下山,清涼的山風掠過道人的發髻,拂在葉長安的臉上。
葉長安時而不經意地抬頭看著道人格外寬大的背影,時而撿起兩顆石子扔進路旁的樹林裏,驚起一簇簇飛鳥。
“道長,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姓王,沒有名字。”
“道號呢?”
“也沒有。”
“山下的道士都有道號,你得取一個,不然人家不會相信我們的。”
“怎麼取?”
“要聽起來很厲害的。”
“怎麼樣才算是很厲害的?”
葉長安想了想:“就是……讓人聽不懂,但又覺得很厲害,很佩服的那種。”
“不明覺厲?”
葉長安又想了想:“這個道號好是好,就是太長了。”
道人突然沉默了,腳步也突然加快了幾分。
葉長安在後麵操心地喊:“道長,你走慢點,早上露水重,小心別摔跤了。”
道人走得更快了。
半個時辰後。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廣陵城的城門口,道人臉不紅,氣不喘,葉長安扶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此時的廣陵城早已從黑夜的寂靜中醒了過來,逐漸恢複生氣,往來的商旅車隊占據了道路中央,各色的商旗在晨風中招展,似乎在預示著前方一片坦途。
“道,道長,你走這麼急,急做什麼?累死我了。”葉長安扶著青幡的幡杆,大口喘著粗氣。
“看到這些車隊了嗎?”
道人看著眼前往來絡繹的馬車和旗幟。
葉長安不明所以,咧著發白的嘴唇點點頭。
“去隨便攔一輛。”
葉長安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道人重申道:“隨便去攔一輛,攔插有旗子的。”
“那啥,我們還是先研究研究你的道號吧,我覺得剛才你取得那個不錯,咱們去掉前兩個字……喂!道長!你要去哪?別去,商隊的車不能攔啊,會殺頭的啊。”葉長安攔不住他,激動地喊道:“姓王的,你給我站住!”
道人身體頓了頓,以更快的速度衝到道路中央,一輛插著楓葉,裝飾華貴的馬車停在他麵前,車夫皺著眉頭看著他。
接著馬車旁突然衝出好幾匹高大駿馬,馬上跨著執刀的武士,鋒刃閃著寒光映在道人的臉上,葉長安捂著臉跑過去,低聲念叨著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什麼人?”為首的武士眼神警惕,臉色冰冷一如寒光四射的刀刃,另外幾人也死死地盯著道人,隻等著稍有異動就拔刀相向。
“啊!誤會誤會,都是誤會,”葉長安一臉陪笑地跑到道人旁邊,暗中用手死死地扯著道人的衣袖:“各位大哥別生氣,他是個瘋子,前些日子被一匹黑馬撞得神誌不清,現在見到黑馬就發瘋,怪我剛才沒拉住他,驚擾貴人,實在是對不住,小子在這裏賠禮道歉了,請各位大哥大人不記小人過,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為首的武士見他年紀不大,又見道人眼神“空洞”,好像確實是在盯著馬車前的黑馬,心裏也相信了幾分,卻也不敢放鬆警惕,喝道:“既然是神誌不清,這次就算了,趕快讓開!”
“多謝多謝,多謝各位大哥。”葉長安拉著道人的衣袖往路邊走,可任由他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道人一動不動不說,連道服都沒能扯破。
“快走啊!別抽風了,真的會死的,你要是真想死,那也要好好挑個良辰吉日,別這麼草率啊,聽話,別強了……”葉長安低聲咬牙切齒地勸著,牙齒都快咬破了,突然脾氣也上來了,怒氣衝衝道:“姓王的!你到底走不走!”
道人無動於衷,倒是把旁邊的武士們嚇了一跳,紛紛拔刀四顧,為首的武士眼皮跳了跳,抬頭望馬車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煩了:“我數三聲,再不走你們就不用走了。”
葉長安急了,彎腰去扛道人。
“三!”
“等等,馬上走,我扛不動他,你們誰來幫幫我?”
眾武士抬頭望天,葉長安有些絕望。
“二!”
“道長啊,你快醒醒,再不醒就永遠醒不了了啊,我,我先走了!”葉長安已經準備逃跑了,回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被道人拉著,當時眼淚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