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扛著金幡出了城,一路晃晃蕩蕩地向山上走去,太陽又要落山了,從山上遠遠望去,遠山的夕陽美得不可方物,他無心欣賞,隻顧著埋頭前行。
回到山神廟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葉長安沒有立刻進廟,而是悄悄地把金幡放在了廟外的屋簷下,然後才拿著包子走進山神廟。
“回來了?”道人坐在廟中央的蒲團上,身後的供桌上點著一支全新的蠟燭。
葉長安想問他蠟燭是哪裏來的,張了張嘴沒問出口,有些疲憊地回答道:“嗯,這是我買的包子,素的是你的,肉的是我的。”
他走進去把裝著素包子的紙袋放在他身邊,然後轉身找地方坐,發現一張整齊的草席鋪在他原來的睡覺的地方,他走過去掀起草席,下麵還墊了一層新稻草。
“你怎麼知道我不吃肉?”道人扭過身子看著他,順便拿起裝著包子的紙袋。
“道士都不吃肉,三歲小孩都知道。”
葉長安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抱著膝蓋看著他吃,自己卻沒什麼胃口。
道人放下塞進嘴裏的素包子,看著他:“你心情不好?”
“沒找到事做,他們都嫌我太小了。”
“不是。”道人說著咬了口包子。
“什麼?”
“不是因為這個。”
“……”葉長安不想回答,把腦袋放在膝蓋上,怔怔地看著腳尖出神。
他穿的是灰布鞋,鞋子已經很舊了,但卻沒什麼破損,隻是看起來灰撲撲的。
道人看了他的鞋一眼,問道:“是因為鞋不好穿嗎?”
葉長安不理他。
道人把第三個包子塞進嘴裏,起身走向山神像背後的漆黑空間裏,不一會兒,裏麵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響聲,葉長安轉頭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然後回過頭來繼續發呆。
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一陣哐啷聲。
葉長安對著裏麵喊道:“道長,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道人從黑暗裏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旗幡狀的長物,隱隱發著青色的微光,葉長安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你上午說的法器,是這個嗎?”
他握著幡杆,右手牽著幡角一揚,昏暗的燈光下,幡上的四個字發出刺眼的青芒,照得整個山神廟裏恍如白晝。
葉長安遮了遮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興奮道:“你從哪兒拿來的?”
“我自己的。”道人一手持幡,一手負於身後,似乎又高大了幾分。
葉長安適應了青光,一臉驚歎地走過去,在青幡上摸來摸去。
“跟他們的有些不一樣。”
道人一怔:“哪裏不一樣?”
“他們的不會發光。”
光消失了。
“現在呢?”
葉長安看著賣相普通的幡布,很想問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隻是從小到大的經曆告訴他,不該問的不要問。
他意猶未盡地坐回草席:“現在一模一樣了。”
道人也坐回蒲團上,邊將青幡橫放在大腿上,邊道:“明天我跟你一起下山。”
葉長安心情好了很多,胃口也好了很多,隻顧著使勁往嘴裏塞包子。
“去幹嘛?”
“算命。”
他手一頓:“你不是不會算命嗎?”
道人看著幡布上的字:“現在會了。”
葉長安往布上看了一眼,隻認識一個天字,問道:“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算盡天機。”
他眉頭一皺,為難道:“隻能算雞嗎?找雞這種小事人家一般都是請衙門裏的捕快的。”
道人眉頭一皺,抓著幡杆的手用了用力,不理他。
葉長安以為他麵子上過不去,可錢比麵子重要多了,在關於錢的事情上,葉長安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執著,他放下包子,好言相勸道:“道長,你聽到我說的了嗎?這樣是賺不到錢的。”
“廣陵城跟其他地方不一樣,你剛來可能不清楚,這裏的算命行業比其他地方可要艱難很多的。”
“你知道衙門吧?就是專門抓人和審案的地方,咱們這裏的衙門從來都沒有升過堂,整天就閑著跟道士搶飯碗。以前的時候有人家裏的孩子走丟了,一般都會找道士算一卦,現在都不找道士了,因為衙門的價格要便宜的多。”
道人的眼皮跳了跳。
葉長安依舊孜孜不倦地給他分析利弊:“本來找雞這種事情就沒什麼利潤,廣陵城的雞也不多,現在又有衙門插一腳,別說找雞了,找貓都沒什麼搞頭。”
道人對他把話題扯向貓後好像有些好奇,忍著眼角的抽搐問道:“以前找貓很有搞……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