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1）人有列宗子泓（2），性好潔。惡人口過（3），人與語，遙答之，且（4）答且唾，人進寸則退尺以避。沐浴（5）必十更湯（6），收濕（7）不以巾，遡（8）風幹之。掘坎為匽（9）而軒（10）其上，下疏（11）河水，隨慁（12）隨流。欲行人道（13），汲（14）井泉前後濯（15），大雪不廢（16）；妻因病寒（17）死。
然好嗅女婦足紈（18）。足紈若行幐（19），纏三周而覆，湧泉善垢（20）。或（21）解之，其臭逆（22）鼻，人不噦（23）即吐。子泓獨樂之，驕人曰：“是何鬱金之腴（24）也，婆律之潤（25）也，椒蘭之鬱（26）也！”寘（27）諸袖中。飯不甘，嗅之；神度（28）弗爽，嗅之；怒不舒、懣不釋也，又從而嗅之。瀕死（29），召其子曰：“吾死矣，粢盛薌合（30）不爾求（31）也，嘉薦普淖（32）弗汝覬（33）也，能時致（34）足紈於柩（35）前，孝莫大焉！”
蔡大夫聞而笑之。
君子曰：古語有之：“大潔者必有大汙。”其子泓之謂乎？
“注釋”
（1）蔡：周代國名，古址在今河南上蔡、蔡縣等地。
（2）列宗子泓：人名，複姓列宗。
（3）惡人口過：厭惡別人口中的臭味。口過，口臭。
（4）且：一邊。
（5）沐浴：洗澡。沐，洗頭。浴，洗身。
（6）更湯：換水。湯，熱水。
（7）收濕：擦掉洗澡後身上的餘水。
（8）遡（sù）：麵臨，向著。
（9）匽：排泄汙穢的溝廁。
（10）軒：廁所的別稱。這裏用作動詞，修築廁所。
（11）疏：疏通。
（12）慁（hùn）：汙，拉屎。
（13）行人道：指男女交媾之事。《詩·大雅·生民》鄭玄箋“如有人道感己者也。”疏：“謂如人夫妻交接之道。”
（14）汲：從低處取水。
（15）濯：衝洗。
（16）不廢：不廢止，照常。
（17）病寒：感冒。
（18）足紈：裹足布。
（19）行幐（téng）：裹腿，綁腿，漢代叫行幐。幐，一作縢。
（20）湧泉善垢：腳汗多而汙垢多。
（21）或：有時，偶爾。
（22）逆：抵觸，不順。
（23）噦（yuě）：幹嘔，惡心。
（24）鬱金之腴：豐裕的鬱金香。鬱金，香草名，即鬱金香，其色正黃。腴，豐裕。
（25）婆律之潤：潤澤的龍腦香。婆律，香料名，即龍腦香，又名冰片。潤，潤澤。
（26）椒蘭之鬱：濃烈的椒蘭香。椒、蘭，都是可作香料的植物。鬱，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