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何無功而返,途中他貪功心切,竟在水邊界派人刺殺了為其送行的衛氏朝鮮的一名裨王,然後迅速渡入塞,向武帝謊報說殺了朝鮮大將。
武帝亦沒加以認真追究,讓他充任遼東郡東部都尉,防禦朝鮮。
右渠聞訊大怒,即發兵越界攻襲。
洋洋自得的涉何都尉官位還來不及坐穩,就被殺死了。
涉何貪功被殺這一偶然事件,事實上是漢王朝對朝政策的必然結果。
涉何之死,朝軍入境,成為兩國戰爭爆發的直接導火線,本不可避免的戰爭終於爆發了。
當年夏,武帝征募罪人為東征做準備;同年秋,派出水陸兩軍東征朝鮮。
海路由樓船將軍楊仆率領,從山東半島浮海東進;陸路由左將軍荀彘率領,從遼東南下。
約定二軍合擊,同攻王險城。
但漢軍明顯低估了朝鮮軍隊的戰鬥力。
陸軍在邊界進攻受挫,水軍雖勉強登陸卻也被打得潰不成軍。
漢廷於是又派使臣衛山入朝勸降。
右渠雖然一戰而勝,但也對進行長期戰爭缺乏信心,於是妥協,答應派遣太子入朝謝罪,並貢馬五千匹。
但當衛太子率領萬餘人的軍隊扈從來到水邊時,雙方都對對方產生懷疑,結果不歡而散。
武帝認為衛山處置失當,殺了他,和談失敗。
荀彘、楊仆再興兵討伐,雖會師於王險城下,卻又都貪功,不肯協調,楊仆希望能迫使朝鮮投降,而荀彘卻欲滅之而後快,結果作戰數日,仍不能攻下王險城。
無奈,武帝派故漳南太守公孫遂入朝鮮,統一指揮,設計剝奪了楊仆兵權,合兵一處,急攻力戰。
朝鮮畢竟力量不支,內部產生分化,路人、王娡、韓陶等權臣降漢,不久尼相參使人殺右渠來降,城中隻剩以成已為首的一部分人仍殊死抵抗,不久亦被民眾所殺,王險城終於被攻下。
衛氏朝鮮滅亡。
這次戰爭,曆時一年。
戰後,武帝以嫉妒爭功亂策罪處死了荀彘,以擅自冒進造成傷亡之罪論楊仆當斬,但允許其贖為庶人。
封朝鮮王右渠之子衛長和倒戈有功的韓陶等人為侯。
在其地設置真番(今禮成江、漢江間)、臨屯(治今江陵)、樂浪(治今平壤)、玄菟(治今鹹興)四郡。
漢郡朝鮮,客觀上有利於朝鮮半島與東北地區的交流聯係,對促進朝鮮半島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積極作用。
朝鮮民族與漢國家的聯係與溝通,即使在半島上出現統一局麵、獨立國家之後,也是綿延不絕的。
四、羌人歸順
武帝時期在處理同南越、西南夷及衛氏朝鮮的關係時,其政策的輕重緩急總與北方匈奴問題的進展有密切聯係,隻不過這種聯係是總體性的、策略性的。
而對於居住在西北邊地的羌人,這種聯係就變得內在而直接得多。
從某種意義上說,羌人問題的解決完全可以作為漢王朝整個對匈奴戰爭、開通西域大戰略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羌族作為我國一個古老民族,其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時代、甚至更早的曆史時期。
羌族的發展與華夏族發展的曆史是相伴而行的,它的活動範圍也相當遼闊:從中原的河南到西北邊陲的帕米爾;從四川西南到蒙古高原南沿,都留有不同曆史時期羌人的生活痕跡。
夏商之際,羌人即向中原進行遷徙,並在以後的曆史中留下了許多薑姓之國,他們中的一部分逐漸放棄了遊牧的生活,定居下來,逐漸融合到華夏族中,而更多的羌人仍留在甘肅、青海一帶,繼續射獵遊牧的民族傳統生活。
春秋戰國時期,羌人活動中心再次東移,以後逐步穩定在隴南以西、長城以南的河湟地區。
活躍在西北邊地的義渠戎,可能就是羌族的一支。
隨著曆史的演進,羌人的生產生活方式亦隨其活動中心的東移而發生相應變化。
大約在公元前1世紀前後,羌中人民已不再是單純的遊牧田獵,在一些地方已經開始從事農業及飼養業。
漢景帝時期湟水流域的一支羌人內遷,其首領留何為漢戍守隴西邊塞,被安置在狄道(今甘肅臨洮)、安故(今臨洮南)、臨洮(今甘肅岷縣)、氐道(今甘肅禮縣西北)、羌道(甘肅舟曲西北)一帶。
漢臣服四夷類瓦當(摹本)《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述秦帝國的版圖“西至臨洮、羌中”。
武帝即位以前河西羌人與匈奴的交通更加頻繁,許多羌人甚至已加入匈奴部落。
《史記·大宛列傳》又述:“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這一時期的羌人已形成了不穩定的政治中心,並與匈奴相呼應,成為秦漢西北邊地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漢書·西域傳讚》講,“孝武之世,圖製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乃表河西,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絕南羌、月氏。”這正是漢王朝河西戰略的具體表述。
欲徹底消除匈奴對西域地區的控製滋擾,就必須打破羌胡聯合,而對於勢力較弱、組織鬆散的羌人,當以震懾為主,兼以懷柔。
元狩二年(前121),漢軍在取得河西戰役的勝利之後,置敦煌、武威、張掖、酒泉四郡,駐軍屯墾,移民實邊,在羌人與匈奴中間打入一個楔子,阻斷雙方的勾結與聯係。
河西戰役對羌人與匈奴的打擊是沉重的,但卻沒有根除羌人為邊患的根源,部分羌族酋長貴族多次謀逆反叛,河湟地區局勢一直動蕩不安。
元鼎五年(前112),羌人中的先零羌與封養牢姐種聯合反叛,並再次與匈奴相勾結,合兵十餘萬,進攻漢邊地令居、安故等地,圍攻罕(今甘肅臨夏),匈奴趁機出兵五原,殺漢太守,氣焰十分囂張。
次年,武帝派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率大軍十萬討伐羌中。
這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在對羌作戰中是空前的。
原本結構鬆散的羌人內部隨即發生了分裂,以先零羌為首的一部分羌人歸降漢王朝,受到漢王朝的優禮相待,而另一部分羌人則在戰亂中離開河西、湟中向西遷移遊牧。
隨後,武帝下詔在羌中故地(令居塞,在甘肅永登西北),設置“護羌校尉”,專門負責管理羌人事務。
伴隨匈漢戰爭的進展及匈奴的戰敗,羌人對漢態度亦發生根本性變化,元封二年以後,羌人邊患基本平息。
不斷的民族遷徙,移民屯墾亦使河湟之間漢羌交錯而居。
到昭帝時,除河西四郡外,又增設了一個麵積遼闊幾乎包括西羌分部中心的金城郡,下轄縣數一度達十三個。
這樣在西羌地區以護羌校尉為依托的郡縣製度終於建立起來了,河西、羌中正式並入漢王朝的版圖。
但由於整個地區的民族矛盾始終未得到徹底解決,故羌人反叛、起義仍時有發生;而由於移民引發的對土地的爭奪亦是此伏彼起。
有漢一代,羌地動蕩不斷,始終圍繞著這兩個環節在進行鬥爭。
這種矛盾,卻不是武帝雄才大略所能夠根本予以解決的。
縱觀武帝一代對於南越、西南夷、朝鮮、羌人的經略,我們不難發現武帝對於邊地少數民族的政策與其國力強弱互為表裏,恩威並施,禮兵交加,始終是其開疆拓地的既定政策。
這些經略,不但鞏固了中原文化圈既有的勢力範圍,而且也有所突破,為秦漢文化大規模、遠距離傳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此以前所有曆史中還沒有哪個帝王及其王廷中央能達到這種程度。
武帝一代已基本奠定了西漢王朝在東北、西南、東南、西北的疆界,成為有史以來前無古人的遼闊疆域的全權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