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堅持坑道鬥爭

●鄧華對戰局進行了認真分析,他說:“你們的意見是正確的。”

●李保成帶頭端起盛尿的茶缸:“喝,就當它是光榮茶嘛。”

●高興的誌願軍戰士用機槍、衝鋒槍打著叫著,“打得好!”“打得好!”坑道內一片歡呼聲。

● 堅持坑道鬥爭誌願軍調整戰略部署

在戰役的第一階段,誌願軍拚死作戰,對“聯合國軍”予以重創,但誌願軍本身的傷亡也很大。

在這種情況下,秦基偉開始認真思索著:如果十五軍拚光了,上甘嶺也丟了,那又有何用?

經過反複考慮,秦基偉決定調整部署,暫停反擊。在作出決定之後,他迅速接通了誌願軍司令部的電話,請示道:

這種拉鋸式的反複爭奪,已進行7晝夜了,表麵陣地失而複得,幾次易手,戰鬥規模還將進一步擴大。我的意見是:暫停反擊,前沿部隊轉入坑道,以小分隊活動和對方周旋,把對方抓住,牽住他的牛鼻子。同時爭取時間,調整部署,補充人員和彈藥、器材,投入新的部隊,為進行最後粉碎對方的進攻、恢複全部陣地的決定性反擊做準備,創造條件。

鄧華對戰局進行了認真分析,他說:“你們的意見是正確的。”

鄧華還進一步指示:

目前敵人成營成團的向我陣地衝擊,這是敵人用兵上的錯誤,是我殲滅敵人的良好機會。我們應該抓住這一時機,大量消滅敵人,繼續堅持鬥爭下去,可置敵人於死地。

秦基偉在聽取指示後,立即命令部隊轉入坑道作戰。

同時,為了打好下一階段的戰鬥,誌願軍對作戰部署進行了調整。

誌願軍第三兵團決定由第十五軍第二十九師接替第四十五師除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以外的全部任務,這樣,第四十五師便可以集中力量爭奪上述兩高地了。

由第四十四師第一三二團接替第二十九師第八十七團原來在發利峰、王在峰地區的防務。

另將炮兵第七師一個營、炮兵第二師4個連和高射炮兵一個加強團補給第十五軍。

由於在第一階段的戰鬥中,上甘嶺陣地上的誌願軍兵員傷亡也很大,急需補充兵力,因而從第三兵團和第十五軍抽調新戰士1200餘人,補充到四十五師,又從機關、勤務分隊抽調一批人員,來充實和重建戰鬥連隊,以確保充足的兵力。

十五軍得到坑道堅守命令後,就於21日晚派一三四團二營教導員李安德率領軍警衛連的79人和一三四團七連的17人借著夜色的掩護潛入5979高地1號坑道,傳達了軍師關於堅持坑道的作戰決心,並成立坑道黨支部,進行統一領導。

所有1號坑道裏的部隊都編入八連,由八連連長李寶成指揮。

接著在坑道黨支部的領導下,對坑道進行了管理整頓,使得坑道部隊形成了一個堅強的戰鬥團體,為戰役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22日戰鬥再度打響,爭奪的焦點就是1號坑道。美軍對坑道口進行抵近射擊,用炸藥包對坑道進行爆破,向坑道裏投擲手榴彈,甚至使用飛機對坑道進行低空俯衝掃射……

美軍火力很猛,坑道口又窄,情況十分危急,李寶成立即召喚縱深炮火支援,用炮火製止美軍對坑道口的破壞。四十五師揮軍再戰鬥

盡管在前幾天的戰鬥中,坑道部隊在戰鬥中彰顯出巨大的威力,但坑道裏的部隊情況還是日漸惡化。

為了改善坑道部隊的處境,四十五師決定於23日晚組織一三五團五連協同坑道裏的八連實施反擊,力爭奪取1號、3號陣地。

23日這一天,剛到傍晚,“喀秋莎”火箭炮營對5979高地的東北山梁子,打了兩個齊射。近千米的梁子,頓時成一條燦爛的火龍。

可是山梁脊薄,寬不過50米。300多發威力甚巨的火箭彈,隻有十幾發落在山脊敵陣地上,遠未能產生應有的摧毀效應。

步兵攻擊卻仍按原計劃準時發起了。

八連在副連長侯有昌的率領下衝出坑道,從主峰向東北山梁一路打過去。

五連則從東北山梁頂端的2號陣地向主峰打。

五連是第一三五團戰鬥力較弱的一個連隊。在一年半以前的樸達峰阻擊戰中,二營參謀長杜貴帶領該連堅守廣德山,連隊麻痹大意,夜間連個警戒哨也未派出,結果被美軍搞突然襲擊,打了他們一個窩裏亂,一下就損失了大半個連。

當時杜貴也慌了手腳,指揮剩餘部隊胡亂扔了10多個手榴彈就撤了。3門迫擊炮、2挺重機槍連同偌大一個山頭陣地,一起都丟了。美軍則由此一氣楔入第一三五團與第29師的防禦結合部,撕裂了第十五軍的防線。

廣德山是個險要之地,一丟就很難再奪回來。

其後,第十五軍一次投入第四十五師和第二十九師的3個偵察連進行反擊,仍未能將陣地收複回來。

為此,戰後軍裏批評四十五師,崔建功批評第一三五團,團領導批評五連。層層批評下來,五連就再也沒抬起過頭來。

營參謀長杜貴和五連連長被一起撤職,押送回國。

杜貴自覺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在回國的半道上,他乘押送人員不備,含羞跳進了清川江。

五連一仗失利,灰頭土臉了一年半,這才有了上甘嶺之戰這麼個重振再起的機會。全連上下同仇敵愾,那股氣憋得肚臍眼都疼,發誓要在上甘嶺打個翻身仗,一雪廣德山之恥。

19日晚大反擊時,五連被拆散了,一個排一個排地支出去,配屬給兄弟連隊。等反擊完再將各排收攏回來,已損失得隻剩20人了。那仗都打得很苦,也很頑強,但那是幫人家打的,沒顯出五連自己的戰績。

幾天之後,團裏給五連補入了60個兵,同時也給了他們配合八連反擊5979高地1、2號陣地的機會。

然而,戰場上的機會像是顆極不安分的流星,稍縱即逝。

五連接受任務過於倉促,來不及熟悉5979高地東北山梁的地形,當天便匆匆投入戰鬥。

在向高地運動途中遭敵炮襲,五連傷亡了近30人。他們接近第一個攻擊目標,即2號陣地時,陣地上的美軍像睡死過去一樣,竟然沒有半點聲響。五連長求功心切,不知其中有詐,將連隊全部推了過去。

部隊進至距離對方陣地10多米時,美軍地堡群上的射擊孔,像剛睡醒的獅子一樣睜開了惺紅睡眼,10多挺輕重機槍突然同時開火。頓如狂風大作,急雨驟至。五連仿佛被罩在從山脊上扣下來的火籠子裏,一動也不能動了。隻要一動,非死即傷。

半個多小時,五連沒能擺脫險境。一個陣地也沒拿下來,全連卻損失了30多人,餘下的10多個人被迫退出了戰鬥。

五連的失敗,使八連失去了助攻的策應,陷入孤軍作戰的境地,大大增加了攻擊的難度。

經過反複爭奪9次,八連才攻下l號陣地,繼而集中兵力進攻3號陣地。

美軍乘八連移兵的時候,立即反撲上l號陣地。此時,八連僅餘5人。

3時多,李寶成無可奈何地命令放棄反擊,又重新退回坑道。

5天之內,八連第二次全連打光。

可是,五連比八連打光了還難受。機會,一次次如流水似地從他們的指縫中漏過去。

秦基偉在3時接到5979高地反擊戰況後,心情沉重地在日記中寫到:

今天晚間的戰鬥失利,會對今後的作戰方針發生新的問題。在過去的多次反擊中,一般是比較順利地恢複全部或大部陣地。而今晚不僅戰鬥進展慢,而且占領對方駐守的陣地後,很快被對方攻了下來,部隊的傷亡也更大。

我想這正是由於對方爭取了幾天時間做準備工作,構築了工事和熟悉了地形。對方占據了我們某些較強的工事乃至坑道防炮洞等,這樣就增加了反擊的困難。衛生員開辟第二戰場

在戰鬥緊張的日子裏,誌願軍的白衣天使們的工作壓力絲毫不減於直接參戰人員,他們把救治傷員也當成是一種戰鬥。

戰鬥期間,衛生員要對坑道裏的傷員竭盡全力進行救護,有的花費一整天用棉花團去收集坑道角落的泥水,然後再用紗布過濾,最後燒開,為的是能讓傷員喝上一口水。

有些衛生員在夜裏跟隨出擊的小分隊出坑道,撿拾照明彈上的降落傘、棉衣裏的棉花和斷了的槍管,回來做成繃帶和夾板,為的是能替傷員更換包紮、固定斷肢。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被評為特等功的一三三團二連衛生員陳振安,他在炮火連天,彈火如雨的戰場上獨自一人救下了144名傷員,並在坑道裏精心護理受傷人員長達10個晝夜。

隨著戰鬥的進行,陣亡者越來越多,坑道裏的地方太小,隻好把遺體在坑道的叉洞裏疊起來放置,在這種情況下,衛生員又不得不絞盡腦汁去防止遺體腐爛。

令所有人驚奇的是,這些遺體在溫度高達30度的坑道裏,存放了14天,竟無1具腐爛!這真是科學都無法解釋的奇跡,活著的人隻能用英靈地下有知來解釋。

在救護傷員過程中,我們的白衣天使們表現出了高尚的情操,其中最為人所稱道的女護士是王清珍。

一天夜裏,正當王清珍在巡回查護的時候,忽然從一個洞口傳來低緩而又沉重的呻吟聲,她急忙來到那張病床前,借著暗淡的煤油燈光,王清珍看到呻吟的傷員正是當天下午剛從火線上抬下來的一位姓曹的排長。

曹排長的臉色很不好,頭上冒著細細的汗珠……

“同誌,哪個地方痛?”

“我,我要……”,曹排長欲言又止。

王清珍明白了:“是不是要解手?大解還是小解?”

曹排長低聲地回答:“小解。”當王清珍把罐頭盒拿來,想幫曹排長脫褲子的時候,他吃力地用手推了推說:“這事就讓我自個兒來吧!”

王清珍習慣性地轉過身來,走到洞口。

“哎喲!”忽然傳來曹排長的一聲呻吟,王清珍聞聲迅速回頭一看,隻見曹排長手一軟,空罐頭盒“叮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她急步趕到床前,心痛地說:“同誌,我們死都不在乎,還在乎這點事幹什麼?還是我幫你吧!”話語之中,飽含著戰爭年代革命戰友發自內心的關切之情。

洞裏的傷員也不知什麼時候都醒了,大家紛紛勸導曹排長:

“曹排長,你身體傷勢太重,還是讓她幫忙吧!”

“曹排長,你剛來不知道,我們好幾個人都是靠她幫忙解大小便。”

在眾人的勸說下,曹排長同意地點了點頭,可年輕的曹排長不好意思說自己尿不出來,王清珍以為剛才隻是他翻身引起傷口疼痛,於是慢慢地替排長解開褲子,小心謹慎地將罐頭盒接了上去。

曹排長再一次使勁,還是沒有尿出來,傷口的劇烈疼痛使他禁不住又叫了一聲:“哎喲!”

王清珍這才明白了排長的情況。

原來,排長因腹部中彈,泌尿係統受到重傷,已不能自己控製排便。

她一摸排長的小腹,圓鼓鼓的,顯然已經脹了很長時間,必須立即導尿,否則,就可能導致尿中毒甚至膀胱脹裂的生命危險。

王清珍迅速從值班室裏找來了導尿管,塗上潤滑油。

因膀胱的極度脹疼而無法自製的曹排長也不再推讓,咬著牙一聲不吭地配合王清珍的救護。

讓人大失所望的是:導尿管塞進去了,尿液還是排不出來。

情況越來越嚴重,曹排長喘著粗氣,頭上的汗珠更多了,麵孔也因痛苦開始變形,眼角還流出了淚水。

鋼鐵般的戰士被子彈打穿腸肚、被炮彈炸掉胳膊時都很少哼叫,此刻卻因不能排尿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見此情景,洞裏的其他傷員急得連連歎息,王清珍更是心急如焚、身如刀割,一時想不出任何法子。

正在這時,不知哪位傷員滿懷歉意地說:“要是我們哪個能夠動一動就好了,用口吸也不能看著曹排長被尿活活地憋死!”

“用口吸?”王清珍頓時心裏一亮,可馬上又遲疑了,“自己畢竟還隻是個17歲的少女啊!怎能……”

盡管在血與火的洗禮之中,王清珍已經作出了和平環境裏的同齡人不能作出的犧牲,可是,對於一個年輕的女衛生員來說,用口替異性傷員排尿卻是從來沒有做過,也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既便是在時時都有犧牲發生的戰火硝煙中,也不可能把一個17歲少女靈魂深處的羞澀之感完全地洗去,她怎能不遲疑?怎能不猶豫?

然而看到曹排長被脹痛折磨得變形的臉龐,王清珍又怎能忍心眼看著死神把自己的戰友從身邊拉走,遲疑僅在一刹那間,她不顧一切地俯下身,含著導尿管,使勁一吸,一口、兩口……尿液終於流進了罐頭盒裏。

烈士黃繼光的遺體,也是由王清珍整理的。

在黃繼光犧牲三四天後,收容所的3個女衛生員王清珍、官義芝、何成君和一名不知名的男戰士瞅住戰鬥中間的間歇機會,一起把黃繼光的遺體抬到收容所坑道旁邊的小鬆樹林子裏來。

黃繼光的遺體看上去好像是剛從冷庫裏搬出來一樣,他的兩手仍然高舉著,保持著趴在地堡上的姿勢,左肩上挎著挎包,右肩上挎著彈孔斑斑的水壺和手電筒。他的胸腔已被子彈打爛,彈孔似蜂窩一般,連肉都被帶了出來,形成了一個很大的血洞。

由於血液凝固的時間過長,再加上天氣十分寒冷,以至於血衣緊緊粘在他的身上而無法脫掉。

於是,王清珍和其他衛生員們先將黃繼光臉上的血跡洗幹淨,再用溫水把血衣浸軟,使衣服離開皮膚,然後,王清珍再用剪刀把血衣一塊塊地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