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跑馬趕回,已將近午時,合營兵將迎著,便鳴金擊鼓,迎入大營。騎劫到了大營,就請樂元帥相見。眾將方稟說:“樂元帥自知有罪,已逃歸趙國去矣。”騎劫原打算待樂毅交了敕印,就要逼他還燕以逞己功,不期先被他走歸趙國,心甚不悅,因吩咐快差人去追趕。眾將又稟道:“已逃去三日,恐追趕不及。”騎劫聽了,因責怪眾將道:“樂元帥既歸趙三日,為何不早稟我?”眾將道:“樂元帥身雖歸趙,敕印尚未付出,誰敢多言!”騎劫道:“他去也罷了,隻是造化他了。”一麵查點兵將,一麵就寫表申奏燕王,報知樂毅之事。樂毅辭謝的表章,也一並達上。
燕王隻道樂毅的妻子、宗族俱在燕國,昌國的爵祿俱要在燕支給,定然歸燕。若歸,便好尋些事端處他,不期他竟歸趙國。歸趙也罷了,轉恐怕他懷恨,又借趙國生變,心下甚是有些不安,卻倚著騎劫統領大兵,兼有齊國,十分強盛,便還不放在心上。隻是樂毅妻子並宗族,便一時不敢動搖。國有賢臣國之遇,不為梁兮即為柱。不知庸主是何心?苦苦思量要除去。
按下惠王算計樂毅不提。卻說騎劫自受敕印之後,將樂毅所行政令盡皆改了。樂毅用恩,他卻用威;樂毅樂善,他卻肆惡;樂毅施仁義,他專尚殺伐。隻在營中住得三日,即挑選了三萬精兵,自統領著往攻即墨,分兵四麵,就將城圍了。兵多城小,圍了一重,又圍一重,竟圍了數重。城中樵采之民,一個也不放出,每日在城下搖旗擂鼓,耀武揚威。
田單在城中將城門緊閉,寂然無聲,竟像個不知有兵在城下的一般。燕兵若近城,城上矢石如雨,又使人不敢近。燕兵朝夕攻打,費盡精神力氣,卻不曾討齊半點便宜。騎劫惟倚著兵將眾多,在城下一味攻打,卻不能出一個奇計,設一個長謀。田單在城上看見,暗暗歡喜道:“樂元帥去而騎劫來,齊之福也!”但慮燕兵勢大,吆天喝地,恐齊人膽怯,因想道:“彼眾我寡,寡不可以奪眾之氣;彼強我弱,弱不可以奪強之氣。吾聞古聖人曾以神道設教,以安人心。今城中人民寡薄,何若稱神以振其氣。”主意定了,便暗暗打點。
忽一日,清晨起來,即四下對人說道:“我昨夜睡到三更時分,忽得一個奇夢,夢見一個金甲神道向我說:‘上帝有命,道齊國桓公之舊德尚在人心,今當複興。燕國新王之變亂已觸天怒,今當即敗。汝可盡力為之。’我因再三懇辭道:‘田單愚蒙,不識兵機,如何當得大任?’那金甲神又道:‘汝不消愁得,上帝已遣一神,為汝軍師。凡神師所示,戰無不勝。’我因問:‘神師何在?’那金甲神用手指一人,對我道:‘這不是!’我用手急急去扯他,忽然驚醒。此夢甚奇,必然有準。這個神師,模樣我宛然記得,當往各處去求他。”
正說不了,隻見營門前一個小卒,頭戴一頂破軍帽,身穿一領碎夾襖,腳穿一隻綻皮靴,又似癡愚,又似瘋癲,遠遠地跑到田單麵前,笑嘻嘻將田單的發須一捋道:“你所見的神師是我麼?”說罷,即側轉身要走去。田單看見,忙起身趕上,一把扯住,大聲告人道:“此正是我夢中所見之神師也!不可放他走了!”眾人聽說,因一齊上來圍住。那人笑道:“你們怎圍得住我?我此來,蓋上帝有命,命我助你破燕,我自不去。”眾人聽了,俱各大喜。田單因替他換了衣冠,請到幕府,置之上座,親率眾人北麵事之。神師因吩咐道:“天道幽微,兵機玄妙,俱不可妄泄。以後有令,隻好田單一人受命而行,餘人不能遍告。”
故田單朝下一令,令行而民悅,則曰:“此神師之令也。”暮下一教,出而事成,則曰:“此神師之教也。”凡屬有功於民、有益於人之事,皆歸功於神師,故齊國人心皆以為得神師之助。於是,疲困的百姓皆勃勃有精神,單薄的兵將皆赳赳有膽氣,全不將燕國的強盛放在心上。
田單看見,甚是歡喜,因想道:“城中兵民如此膽大者,因知有神師相助也。城外燕兵,怎能設個法兒,使他也知我齊國有神師相助,便可奪他之氣。”再三算計,忽然有悟道,必須如此行之方妙。
忽一日,田單告百姓道:“神師有令:凡民間朝夕飲食,必須先祭其祖宗。若祭之誠敬,當得祖宗陰力空中相助。”城中人皆深信神師之言,果晨起早餐也祭祖宗,向夕晚餐也祭祖宗。當祭之時,必要奠食灑於庭屋之上,家家如此,遂使庭屋之上飯食遍滿。飛鳥見了自然翔舞下食,朝夕二次竟成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