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演武場橫槊示威 無終山潛身逃難(3 / 3)

郭隗道:“殿下又差矣!盡父之節為小孝,複祖宗之業為大孝。豈不聞受父之責而大杖則走,況奸人毒手而不思避乎?若欲臨期周旋,自己不保,誰為周旋?即為周旋,大王愚而不悟,亦空費力。莫若舍其小、圖其大之為有誌耳。”太子平道:“不能圖小,安能圖大?孤已決計從父王死矣。至於燕之社稷,倘邀先王之靈不應絕滅,宗族不少,自有興起者。太傅幸勿姑息,哀予之死而使孤蹈不義也。”

郭隗歎息道:“殿下之孝,誠足感動天地矣,但終泥於小而未聞大義。臣既委質為殿下之傅,職當裨益,安敢陷殿下於不義?竊見以死盡孝,匹夫皆可為之,敗後圖存,失而謀複,非賢才不能。燕之宗族固不為少,臣遍觀之,俱係中材,無一人可圖社稷,惟殿下英明果決,不減桓文。臣不忍輕棄,故力勸殿下,暫潛身屈體以待時也。事已迫急,存亡隻在頃刻,伏乞早決,若再遲延,禍臨身矣!”太子初猶沉吟,既而大悟曰:“太傅藥言,足開聾。孤無知小子,得蒙提攜,恩將何報?但念四境皆子之奸人布滿,察訪甚嚴,若機事不密,逃而受禍,彼轉有詞,又不若從容就死矣。”

郭隗道:“子之雖惡,時正得意,又沉溺酒色,斷不以殿下為意。況有粗無細,有頭無尾,當事則急,事過則已。今之欲收殿下,蓋迫於鹿毛壽之言也,不須過慮。鹿毛壽雖奸,其所讒譖,不獲自行。殿下但請放心,速宜逃去。”太子平道:“既要逃,必須要投他國,方可脫身。”郭隗道:“我看子之所為不義,殘暴虐民,斷不能久。殿下若遠投他國,設國中一時有變,禪位甚難,莫若逃於近地,出外容易。”太子平道:“近地固好,但恐近地易於搜求。”郭隗道:“他料殿下既能漏網,自遠走高飛,斷不搜求近地。”太子平道:“近地縱不搜求,亦須隱僻方可安身,不知何處為妙?”

郭隗道:“此處不到百裏,玉田界內有一座無終山,甚是幽僻。山中又地廣人稀,又逶迤曲折,老臣有一故友,隱居其中,從無知者。殿下可同老臣速速換了賤服,扮做窮人,逃往他家,埋名隱姓藏匿幾時,以待子之之變。”太子平道:“既有此處,便宜速往。”隨即換了衣帽要走。

郭隗想了一想,又叫一個近侍穿戴了太子的衣帽,騎匹馬,用袍袖將麵掩著,飛跑出南門,假做逃往齊國之狀;又吩咐他,去到百裏之外無人處,可將衣冠脫下放在一處,悄悄走了回來。又吩咐一個近侍道:“倘有朝旨來拿,可說早晨聞命,已同郭太傅入朝請死矣。”吩咐畢,方暗暗同太子逃去。正是:身當勿用隻宜潛,事急時危貴用權。大抵英雄百煉出,莫將兒女漫相憐。

太子與郭隗逃走不提。且說子之口雖說要收太子監禁,然猶未行,當不得鹿毛壽催迫道:“臣昨日所言太子之事,莫非忘了?此乃大事,不可看輕。”子之隻得傳旨,著殿前一個侍衛將軍去拿舊太子平,立時見駕。將軍領旨,出朝飛馬而去,到了城外住處,忙打入門去,傳旨拿人。早有幾個舊近侍回複道:“太子早晨聞郭太傅傳來之信,隨即入朝請罪,去久矣。”將軍隻得將此情複命。子之道:“既來請罪,為何不見?”鹿毛壽奏道:“必是隱藏在家,將此言搪塞。”子之聽說隱藏,又傳旨著侍衛領兵一隊去搜。將軍領旨去搜了一遍,又來複命道:“各處搜尋,並不見太子,想是走了。”

子之尚未發言,鹿毛壽早又奏道:“這太子平,大王拿他的令旨尚未曾下,他已預知逃走,則此朝中他的奸細不為少矣。大王若不早除,後來為禍不少。”子之聽了,因大怒道:“小子這等可惡!料逃不遠。”因傳旨,令各營兵將分頭去趕。早有人報知,看見太子飛馬掩麵跑出南城去了。因飛馬去趕,趕到百裏之外,忽見太子的衣冠放在一個廟中,因取了回來,複旨道:“定是逃往齊國去了。”子之又差人去趕,直趕到交界地方,哪裏有些影子。有司不得已,隻得行文俟查。正是:搜盡山邊與水邊,無終咫尺卻安然。慢誇妙計能藏隱,還是天心不絕燕。

子之君臣,果是有頭無尾,搜了些時見搜不出,也就擱開。卻是燕王子孫,見捉拿太子平,俱不自安。太子平有個庶出之弟叫做公子職,見太子平已逃,恐禍及己,也暗暗地出奔到韓國去了。自諸公子一奔,齊、秦、趙、魏眾諸侯,皆聞知燕王噲讓位子之之事,並子之為君無道,俱憤憤然大不能平。隻因諸侯憤憤不平,有分教:得之內,失之外;利其國,喪其身。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