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國狙擊手克裏斯·凱爾(3 / 3)

他並不是因為殺了太多的人而內心有愧才決定退出海豹突擊隊的。與他聊天時,他的妻子塔雅小鳥依人般地挽著他的手臂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認真地聽克裏斯講著他的狙擊往事,眼裏寫滿了崇拜。可當我們問她與一名海豹突擊隊隊員一起生活會不會很艱難時,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她簡直恨透了這個職業,他們差點因為克裏斯的這份工作而離婚。因此,塔雅成了克裏斯決定回國的主要原因。

狙擊手在部隊中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戰場上,他們總是孤身隱蔽在偏遠的角落裏,即使他們發生了意外,其他人也很難組織營救。這種孤獨感會伴隨他們一生。從戰場突然回到家中對於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兵來說並不意味著找到了歸宿,而是另一種漂泊生活的開始,內心的無用感會與日俱增。克裏斯是如何應對的呢?這種孤獨感與無用感會給這樣一個殺人於千米之外的男人造成怎樣的影響呢?

克裏斯的公民生活並不平靜,甚至可以說充斥著各種臆想的故事。為了維護他在伊拉克戰爭中樹立起的輝煌形象,為了每天能從德克薩斯州同胞那裏聽到讚美的話語,也因為克裏斯不想讓旁人發現他服役時與結束服役後的生活有太大的落差,克裏斯開始向別人講一些他自己編造的事情。比如他曾對別人說有一次他在酒吧裏打花了職業摔角手傑西·文圖拉的臉,理由是他出言不遜,侮辱海豹突擊隊。他還說過有一次在加油站,兩個男子用手槍瞄準他,他發現之後徒手將兩人撂倒在地。這些事情其實都不曾發生過。他一直在努力維護他之前高大的形象,有時甚至會有點過。克裏斯其實一直想在社會中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定位,可他似乎一直無法擺脫狙擊手這個角色,無論是性格,還是狙擊手所處的危險環境。即使已經遠離了戰場,可死神卻並未離他遠去。

2013年2月2日,克裏斯本來是去勸慰一名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的退伍軍人,沒想到卻死在了他的槍下:4槍打在了身上,一槍打穿了腦袋。克裏斯最終死在了他最熟悉的靶場裏,就是當時他帶我們去的那個靶場。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克裏斯的死印證了一句古話:“凡動劍之人必死於劍。”但對於我這種與他接觸過的人來說,他的死可能還有許多無法被世人所理解的地方。當年我與他見麵時,我就感覺像他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在自己的床上壽終正寢。他真的沒有病死在床上,而是以一種既可怕又離奇的方式死在了別處。就好似地獄單獨為他留了一個位置,那是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離死在他手裏的那些敵人很遠,很遠……

[譯自法國《巴黎競賽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