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說不可。那個害她的人之一,把眼睛貢獻了出來。”
“你就不怕我們報警?”方玶問。
“搞得像是我做了壞事一樣,報警也是抓那女孩兒他爸。我這隻是推測,別亂傳哦。”
“你想說什麼?”
“眼睛。眼睛不會說謊。再會演繹,也會被眼睛出賣。”
“你是說我害你嗎?”方玶猛的站起來把筷子狠狠的插進魚頭裏。
“我可沒說。”
沒錯,惡瞳,我身邊的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好傷人,他們都懷著惡意盯著我,在自己心裏盤算著什麼!
我們三個是怎麼聚在一起去食堂的呢?大概是因為全班放學晚了一些,我們三人又是最後離開班級的和食堂隻剩下那一張桌子的原因吧。不然我們是不可能在一張桌子上相聚的。
方玶離開後,趙星月也吃完了,端起隻剩魚骨的盤子準備離開。
“喂,白磷是你放的吧。”她擦過我身邊的時候這樣說。
我愣了一下,等我回答,發現她已走出很遠了,那個“嗯”大概也早就淹沒在食堂的嘈雜聲中了。
趙星月,難道你就真的是獎狀上寫的“三好學生”嗎?沒錯,也許你成績好、性格好、品格什麼的都很好,但是那條魚你怎麼解釋呢?你對我們說那魚是自己撞在氧氣機上撞瞎了眼睛就真有人信嗎?
6.獨眼的乞丐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個人都那麼的孤獨,自己培養自己的愛好,最後成為自己炫耀的資本。之後演變成每個人追尋另類的東西,越是另類就會越引人注意。我是也是出於這種心裏才去收集眼睛的嗎?
好像不是。
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眼睛標本的時候,覺得莫名的安心。眼珠後麵空空如也,不會擔心它會有任何惡意。隻有這樣的眼睛,我才敢直視。我不敢直視爸爸,因為我怕他讀懂我的眼睛;我不敢直視媽媽,因為我怕她淩厲的眼神;我不敢直視老師,因為我怕從眼睛中讀出什麼……
今天,放學後雖然也陪著同學說說笑笑,但是路上多了個乞丐,這讓我不得不倍加注意與他的距離,不要撞上為好。雖說沒有撞上,但是我和乞丐都互相注意著對方。我的一隻眼睛被紗布蒙著,他的也是。我有些小小的吃驚,乞丐卻用他另一隻沒有表情的眼睛注視著我,或許,此時我的右眼也在毫無表情地注視著他。他先開口,叫:“眼睛!”
這聲叫喊卻非常淒厲,把我身旁的同學嚇了一哆嗦。我呢,幾乎僵住了,乞丐的那隻眼睛的瞳孔驟然放大分明帶著強烈的惡意想要吞噬掉我似的。
這隻是次偶遇,我覺得。這乞丐,大概也隻有二十來歲,我們隻是稱呼他做乞丐,又不像乞丐。
7.消失的眼睛
乞丐隻是個小插曲,重要的是回家後發現房間裏所有關於眼睛的東西不見了,問過父母都說不知道。它們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消失得幹幹淨淨的。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盯著以前放那些眼睛的地方。分外不安!
不行,我要再收集眼睛!我打算出門,卻發現已經是睡覺的時間了。沒辦法,我硬著頭皮強忍不安鑽進被窩。卻一夜未眠。
奇怪的是白天醒來覺得那些眼睛並沒有丟,它們也突然潛伏進了某個角落默默注視著我,它們有什麼陰謀!
這天早晨,我在郵箱裏看到了風鷹君的回複郵件,很簡短:那我就放心了,希望你喜歡。
“風鷹君,你的眼睛們一夜間都消失了,現在正在某個角落看著我呢。事情嚴重了。”這是我的回複。卻可能因為網絡問題,郵件發了好多次都沒有發過去。
我跟每個人訴說眼睛的事情,大概持續了一周。
“老板你就不覺得有隻眼睛在盯著你嗎?”我問雜貨店老板。
“有嗎?你可別嚇唬老頭子我。”
“爸爸,你有沒有覺得有好多眼睛一直跟著你?”吃飯的時候我再次提起這個。
“別亂想,明天紗布就可以拿掉了。”
……
紗布能拿掉就好了。
如果不除掉那些帶有惡意的眼睛我就不會安心。終於,很不巧,食堂又隻剩一張桌子,我和方玶因為被班主任叫去送作業所以又坐在一起吃飯。
“你很想殺了我是嗎?你覺得如果我成了標本的話,你就會徹底出名了,隻是代價可能是去少管所。怎麼說,還是你劃算。”
“為什麼你總認為我會殺你呢?我隻是喜歡收藏。”
“你瞞不了我。你那雙眼睛瞞不了我。上次不是在背後推我一下嗎?”
“不是我!”
“好吧,不是你。想不想殺我,誰知道呢?”我把筷子狠狠地刺向他的眼睛,這樣,就不會有什麼惡意的眼神了。
我一邊看著不動的方玶一邊大呼:“你別想殺我!你別看著我!都不許看我!”
說實話,確實有好多人看過來,而且退得非常遠。
後來,老師來了,保安來了,警察來了,救護車來了,家長來了。
再後來,聽說因為筷子通過眼睛穿進腦袋,所幸搶救過來了,可是他失去了一隻眼睛。
不久,我們家就被告上法庭,我是在法庭上得知我的那些眼睛是被媽媽藏起來的,說是怕影響我的中考。因為態度好,雖然是蓄意傷害,但是我們達成了民事賠償。對方似乎覺得繼續告下去,以我的精神狀態也沒什麼意義。
我和方玶在中考之前都被迫休學了。被迫休學的除了我倆,還有班裏的張小霖同學,聽說是考前心理問題,暫時在家學習。其實,他是忍受不了被同學們的攻擊吧,白磷並不是他偷出來的。
這裏有點矛盾,同學們明明為班主任被燒的事情歡呼了,可為什麼之後又去找放白磷者的麻煩呢?
“總之,永遠沒人了解其他人在想什麼。孩子、學生、女人、窮人,很多被認為是弱者卻被忽視了危險。懦弱的人、膽小的人、憂鬱的人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和善可親的人,人們往往容易栽在弱勢群體手裏,因為弱勢群體的武器便是誇大自己的弱小,在你洋洋自得之時、在你毫無防備之時給你致命一擊。總之這一係列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寫下這樣的結尾,桌子對麵不知什麼時候多出的人卻按住了我的手。
“別停,繼續。”
我驚恐地抬頭,看到對麵的人,是班主任。他說:“小說寫的很好,但是,還有很多沒闡述。”
“比如……”
“比如,關於白磷的分析。每個班都有做化學課,所以,任何人都有帶出白磷的嫌疑。”
“我以為是團體。”
“不排除。”
我不知道那天的班會他為什麼那麼說,總之自從班會之後發生了不少事情,之前也隻是些小風浪。似乎同學們都是在那之後開始躁動不安的呢。
“你可以看著我的眼睛,你從來都不看任何人。所以我懷疑你對眼睛有恐懼症。不過那隻是我的推測。直到後來我才發現,你不看別人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你眼睛。”
我繼續保持沉默,他卻滔滔不絕,和上課時一樣,“你之前為了傷害同學真是做了不少功課啊,收集眼睛、跟周圍人說一些對眼睛的幻想,就是想讓大家覺得你的精神狀態出現了問題,即使傷害了同學也會把人們的思想往另一個方麵誘導吧。”
“這麼說,那天推我一下讓我誤會是方玶的人是你。”我忽然覺得自己被愚弄了,可能那天推門撞了我眼睛的也是他!原來不是方玶瘋了,是我瘋了。“為什麼這麼做?”
“為了報複那個放白磷的人,如果我再用點力關窗子,無疑要產生爆炸的,到時候我就直接見閻王了。不管那人是出於什麼用意,惡作劇也好、蓄意謀殺也好,我都不能原諒。”
“你怎麼認定是我?”
“不然你抬起頭來看我的眼睛。”
我迎上他的目光,頓時覺得暈眩。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惡瞳。
“對不起。”我木然地說道,當時放白磷的時候完全是好奇心,完全沒有想太多。
他似乎完全沒有接受,沒多說其他,起身離開了。
8.惡意的瞳孔
“那女生的眼睛是害她丟掉眼睛的男生的,不然為什麼那個男生現在還下落不明。”我聽到旁邊餐桌的一個學生說。
“更為可能的是街邊那乞丐賣掉了自己的眼睛給那女生。那失蹤男生不是自己寫的離家出走的紙條嘛。”另一個學生說。
“傻瓜,是女生他爸爸把自己眼睛移植給了女生。然後自己安了假的眼睛。”我說。
“真的假的?”他們似乎不信。
“不然為什麼女生後來的眼睛看起來會比較大呢?”
我們總不會注意到溫暖的事情,就像是潛意識的希望,自己把周圍臆斷得很邪惡。這天,正是中考,我收到了風鷹同學的簡短郵件:最近沒有你的消息,一切順利嗎?
手機屏幕因為長久不按鍵黑了下去,映出了我的眼睛。
我明明利用了風鷹的“眼睛”們來證明自己的不正常來害人,他卻一無所知地問我最近如何,我看了看這個世界,又看了看那封郵件,覺得自己真是卑劣,喜歡炫耀、自以為是,發現之後又為自己膚淺和無知覺得無地自容。
沒錯,此時此刻,隻有鑽進眼前的瞳孔裏才是會安心吧,不然很快就會被周圍人認出來是那個傷害同學的“瘋子”。似乎我被誰猛擊了頭部,手機黑色屏幕映出的瞳孔很配合地放大,我努力鑽進去的時候卻有人拉我,是我自己,我看見我自己的手從黑暗中出現到處摸索著尋找著我。這樣下去,外麵的我就也會被一同拉進來的。我很傷心,很高興,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罪有應得吧。
為什麼那個一直在附近街區徘徊的獨眼乞丐要突然衝進店裏襲擊我,還要等我清醒之後再做研究,此時我正沒入那惡瞳一半,耳畔傳來誰的聲音:“你一定要堅持住啊!你一定會活下去的!”這無疑是我所聽過的最殘忍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