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我怎麼辦?我死了你們才肯承認嗎?”她很不理解我的話。
“就算你死了,也不見得。”我說。
她歎了一口氣。
我說:“你回家吧。離開它就好了。”
“隻有我能見到他,他會再行凶的!這樣放任他不管?他會追殺我……我死了之後還會有人死……”
現在看來她的妄想症已經變成了被害妄想症。
“你不信我?”
“我沒那麼說。”她會窺心術嗎?
“我能看出來。”
“不要疑神疑鬼了。開始不是挺好的嗎?”
“什麼都看不到,有什麼資格說好還是不好呢!你們覺得我安靜就是好,覺得我這樣就不影響你們了是吧!”
“說真的,我是覺得隻要你快樂就好。”
“那麼現在呢?”
“你不能一會兒高興地說這個東西好,我就點頭說好。一會兒你哭著過來說不好我就說不好啊。畢竟我看不到啊。”
“那我找到證據給你們看!”
“什麼證據?”我心裏“咯噔”一下,希望她別做出什麼傻事。
“如果最初那植物吃的不是人,他就不會生長出人模樣的果實,這麼說,最初被吃的人一定就在我們家附近。”
“剛剛你不是說樓下的奶奶嗎?”
“在那之前,要離我更近!眼睛是在成型階段之後。”
那個地方隻有她的公寓了。
我馬上意識到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至少要把你爸媽叫來再說,喂!”
她打定主意後立即離開,似乎剛剛焦慮不安的是另一個人。
5.
“被害妄想症、焦慮症。”
“不要隨便用‘症’。”老師看著我的觀察日記不忘糾正我錯誤。“她父母來了嗎?”
“應該在路上。”
“蘇靚靚呢?”
“在看守所。她從汽修店搞了一隻錘子,就開始不顧一切地去砸牆,誰也攔不住。鄰居著急報警了。”我簡單地說了一下下午的情況。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不然他的父母和她還有咱們就都沒好日子過了。”
“嗯?”如果這樣的辦法不是下下策,老師早就提了。
“殺了愛德華。”
6.
“殺了愛德華?老師真會開玩笑,我連見都沒有見過那東西。”
“你見過紅外線嗎?其表現形式在計算機的光譜數據裏。你見過通貨膨脹嗎?其表現形式在物價上漲等方麵上。你見過愛德華嗎?但是其表現形式在蘇靚靚對你闡述的一切。”他合上觀察日記,把那些整理好交到我手上。他說:“把以前那幾本日記還給蘇靚靚。”
“然後要怎麼做?”我記得有些案例上有人格分裂的患者自己殺死自己人格的情況,但是這種醫生殺死別人幻想的情況我隻能理解為老師那句話隻是一種比喻或者誇張。
“讓警方砸開那牆。”
“他們又沒病。”我說。
“這是為了治病,你這麼對他們說。”
實際上我需要對她父母這樣說,隻有監護人同意警方才能幫忙。
可想而知,蘇靚靚的媽媽冷笑一聲,罵我有病。隨後把病情惡化之類的所有事情一股腦推到了我身上。
“如果不順著她的意思砸了那牆,她會從煩躁轉為暴力的。難道你真想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才甘心?”我說。
這時候,蘇靚靚的父親似乎已經與警察談妥,不管這女人的臉扭曲成什麼樣子,拉著蘇靚靚去砸牆了。這可引了不少人圍觀。
蘇靚靚爸爸說:“這牆砸了,咱就別鬧了行不?”
蘇靚靚說:“砸了就真相大白了。”
於是那牆被砸開了。果然有一個空洞,從裏麵,警察發現了一些衣物和血跡。如果說這是藏屍的地方,那麼屍體已然消失,如果說不是,為什麼凶手要把牆開這麼大一個洞卻隻丟衣物?眾人傻眼了。
蘇靚靚大叫著:“這回你們相信了吧?那個你們看不到的植物是存在的!”她似乎能看到那植物在牆裏麵的觸角,又驚又怕。
一個警察從工作本中取出一張少年的照片,摸著她的頭說:“這孩子已經失蹤四年多了,當時隻有他父親和他住在這間房子裏,這孩子失蹤後那位父親就搬走了。現在看來,凶手應該就是他父親了。謝謝你。”
我們從警方手裏四年前的一張報紙上看到了那則尋人啟事,那粘著血跡的衣服正與報紙上的那尋人啟事上的照片相符。所有人都驚呆了。
自真相大白那天愛德華就死了。老師說,愛德華是隨著真相大白而死去的。
在那之後很久我去那個城市探親,又順路拜訪了一次蘇靚靚,當然,還是習慣性拿著筆和紙。這讓她媽媽非常反感。但是也並未多說。
畢竟蘇靚靚順利地升入了高中,生活也步入了正常軌道。
7.
“你還把我當成病人?”蘇靚靚穿著校服,翻著我對她的觀察日記,邊看邊笑。
“你不要覺得自己演得很好,我就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麼?”
“關於愛德華。當你發現了你誤會了愛德華之後。”我說。
“他死了。他是植物,不是怪物。雖然不同表象世界裏的那些植物,但是種子、開花、結果、種子,還是按照這樣的生長規律。愛德華也會死,在我弄明白真相之後死去了。”她說。
“屍體是怎麼回事呢?”
“我想,他應該是當年那個凶手買來能吃掉屍體的植物吧。當然,聽起來挺離譜的。你可以理解為一種殉葬方式,咱們常見的是火葬,現在發達國家有用化學物質來處理屍體的手段,雖然不普及,確實有,而這種,你姑且就理解為一種放射線消滅屍體吧。但是在我看來它是植物。”
“就是毀屍滅跡用的唄。”
“沒錯。你還想知道什麼?”
“沒有了。”
“我倒是想知道,為什麼直到真相大白也沒人相信我的話。”
“因為他們看不到。人類就這這麼簡單的生物。”
一種天生以屍體為食的生物,警方用盡一切方法把屍體失蹤的事情推給了無形的盜屍者。
“走吧,我順路送你上學。”我看了一下表,差不多該去車站了。
“可是我有自行車。”蘇靚靚說。
她坐在自行車的後麵,突然又說起愛德華,她說:“愛德華是個善良的孩子,我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是為了拯救我的靈魂才會死的。”
“不至於吧?”
她說:“如果他還活著,我說不定現在會在醫院的重症病房呢。它本身沒有錯,而是我讓他背上了過錯。”
我心裏突然特別難受,當時不理解為什麼老師要把簡單的治療說成殺了愛德華。原來,在我們看來沒有存在過的愛德華,對蘇靚靚來說卻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她在學校門口微笑著與我道別,她說:“恭喜你成為醫生。”我看著她頸上隨風而動的透明水滴形狀的項鏈,想,也許在能看到愛德華的蘇靚靚眼裏,項鏈裏有一顆種子,那顆種子是果實之後的紀念。
還記得那名字在字典上的意思,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