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著刻在洞頂的術法,暗暗計算時間,數著“一、二、三——”,數到“十”,果然洞中開始彌漫霧氣,乳白的雲霧彌漫在洞裏,分不清是虛是實,這洞裏天然的人為的各種布置數不勝數,她也沒心情再一一分辨。
煙氣彌漫中火焰突然變大,似要將洞中端坐的女子吞噬。
蘭傾旖閉上眼睛,摒棄雜念,手指捏了個奇異的手訣,模糊不清的視線中有淡淡的白光閃爍,撞在四周洞壁上錚錚作響。
這是每天都會產生的考驗,如果她能衝破這層迷霧,就有希望打開幻陣,可惜她從來都沒成功過。
失敗後她也不在乎,這次不行還有下次,總有一天她能離開這裏。
今日她很有些心神不寧,似乎有什麼事發生,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這麼奇特的感覺,但也可以猜到。時隔三年,黎國的軍隊,大概已踏上雲國的土地,像利刃剖開白紙一樣,剖開曾經沉靜,如今早已風起雲湧的雲國內地,鋼刀般直插雲國心髒。
嵐崢,我知道你會以戰刀犁開這蒼茫大地,換一片平安樂土,供我永久皈依,我信你能做到,也信我能平安回到你身邊。
火熔洞裏她暗暗發誓的時候,雲國皇宮裏也有人在暗暗發誓。
偏僻廢棄的宮室裏,有人正緩緩地轉過身來。
平日裏嬌媚誘惑的嗓音此刻因情緒波動而變得尖利,“聞人嵐崢打進嘉水關?這麼快?”
一個嬤嬤打扮的宮人,低聲回答幾句,小心地退開兩步。
女子怔然立在當堂,滿頭珠翠都在晃動,寬大的袍袖底隱隱約約攥出縱橫的褶皺,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繞道茫茫大山背後偷襲……這麼說來,他肯定去過龍牙山,而龍牙山……赫連若水那個賤人!死了都不肯安生!還要留下這樣一支力量給聞人嵐崢!不管她死時下手的人是誰,她向嘉水關求援時守軍置之不理任由她寡不敵眾苦戰被殺都是事實,就憑這點,聞人嵐崢也好,她那三千私軍也好,都不會放過陸航。那些人……那些人是出山來為那賤人報仇的!”
啪!
再難抑製心中憤怒,她一掌拍在窗欞上,窗欞破碎成灰,煙塵彌漫四處飄散開來,人人都忍住咳嗽,不敢出聲。
“主子!”嬤嬤訥訥道:“其實這樣對我們也沒有壞處……”
“你懂什麼!”女子霍然轉身怒斥,昔日的冷靜,早已蕩然無存,此刻內心充斥的是憤怒,還有隱隱約約的恐懼。“沒有壞處?這叫沒有壞處?!不說其他,就說如果聞人嵐崢打進燕都,你以為他會放過我嗎?我瞞得過別人,卻絕對瞞不過他!他會不知道陸航對那賤人下手是我在背後推波助瀾?他會輕易放過我?”
就算他會,赫連家也不會,她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
何況,即使她逃過聞人嵐崢這一劫,還有陸航呢?以陸航的氣量心胸,一旦他在劫難逃,必然會讓所有和此事有牽扯的人給他陪葬,他們誰也別想逃。
所有人默然無聲,再小心地往後退了退。
女子抓起桌上密報,仔細看著那些情況彙報,額頭上迸出青筋。
“我不信!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就不信那些人會不管赫連家的死活!”她笑聲陰冷地回蕩在空蕩蕩的室內,激起片片回音。她神經質地笑著,所有人不安地看著她,不敢出聲,隻能再小心地避開。
“讓盯著赫連文慶和赫連無憂的人直接把他們扣下來!”
“主子,別!”嬤嬤撲上來攔住她,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低低勸告,“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不然……主子,您別!這件事一做必然會打草驚蛇,萬一讓陸航發現端倪,隻怕您……”
“命都要保不住,還在乎這些做什麼?”女子的情緒驀然變得激憤,她騰地站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張開手指用力抓緊,似要將假想敵硬生生抓碎,“陸航算個什麼東西!他也配讓我陪葬,我答應過要擺平他們,我不甘心……”
“主子!”嬤嬤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知道要怎麼勸她,想到過往歲月,竟落下淚來。
門外腳步匆匆,有人快步而來,打破這方天地的沉靜。
女子猛的轉頭,看見來的是自己的貼身婢女,眼神才緩和下來。
“主子!大事不好了!去赫連家和白家的人彙報說,這兩家都已人去樓空,大小主子們都不見蹤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