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感恩親人1(2 / 3)

“怎麼跌的?”

“就是在後屋,我想去解手,招呼人,也聽不見,按電鈴也沒有人來,就得爬啦。還沒爬到後門口,腿顫,心跳,眼前發花了一陣就倒下去。沒跌斷了腰……人老了,有什麼用處!爺爺是81歲呢。”

“爺爺是81歲。”

“沒用了,活了81歲還是在地上爬呢!我想你看不著爺爺了,誰知沒有跌死,我又慢慢爬到炕上。”

我走的那天也是和我回來那天一樣,白色的臉的輪廓閃現在玻璃窗裏。

在院心我回頭看著祖父的麵孔,走到大門口,在大門口我仍可看見,出了大門,就被門窗遮斷。

從這一次祖父就與我永遠隔絕了。雖然那次和祖父告別,並沒有說出一個永別的字。我回來看祖父,這回門前吹著喇叭,幡杆挑得比房頭更高,馬車離家很遠的時候,我已看到高高的白色幡杆了,吹鼓手們的喇叭愴涼地在悲號。馬車停在喇叭聲中,大門前的白幡、白對聯、院心的靈棚、鬧嚷嚷許多人,吹鼓手們響起嗚嗚的哀號。

這回祖父不坐在玻璃窗裏,是睡在堂屋的板床上,沒有靈魂地躺在那裏。我要看一看他白色的胡子,可是怎樣看呢!拿開他臉上蒙著的紙吧,胡子、眼睛和嘴,都不會動了,他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我從祖父的袖管裏去摸他的手,手也沒有感覺了。祖父這回真死去了啊!

祖父裝進棺材去的那天早晨,正是後園裏玫瑰花開放滿樹的時候。我扯著祖父的一張被角,抬向靈前去。吹鼓手在靈前吹著大喇叭。

我怕起來,我號叫起來。

“咣咣!”黑色的,半尺厚的靈柩蓋子壓上去。

吃飯的時候,我飲了酒,用祖父的酒杯飲的。飯後我跑到後園玫瑰樹下去臥倒,園中飛著蜂子和蝴蝶,綠草的清涼氣味,這都和10年前一樣。可是10年前死了媽媽。媽媽死後我仍是在園中撲蝴蝶;這回祖父死去,我卻飲了酒。

過去的10年我是和父親打鬥著生活。在這期間我覺得人是殘酷的東西。父親對我是沒有好麵孔的,對於仆人也是沒有好麵孔的,他對於祖父也是沒有好麵孔的。因為仆人是窮人,祖父是老人,我是個小孩子,所以我們這些完全沒有保障的人就落到他的手裏。後來我看到新娶來的母親也落到他的手裏,他喜歡她的時候,便同她說笑,他惱怒時便罵她,母親漸漸也怕起父親來。

母親也不是窮人,也不是老人,也不是孩子,怎麼也怕起父親來呢?我到鄰家去看看,鄰家的女人也是怕男人。我到舅家去,舅母也是怕舅父。

我懂得的盡是些偏僻的人生,我想世間死了祖父,就沒有再同情我的人了,世間死了祖父,剩下的盡是些凶殘的人了。

我飲了酒,回想,幻想……

以後我必須不要家,到廣大的人群中去,但我在玫瑰樹下顫怵了,人群中沒有我的祖父。

所以我哭著,整個祖父死的時候我哭著。三遷

——許地山

花嫂子著了魔了!她隻有一個孩子,舍不得教他人學。她說:“阿同底父親是因為念書念死的。”

阿同整天在街上和他底小夥伴玩,城市中應有的遊戲,他們都玩過。他們最喜歡學警察、人犯、老爺、財主、乞丐。阿同常要做人犯,被人用繩子捆起來,帶到老爺跟前挨打。

一天,給花嫂子看見了,說:“這還了得!孩子要學壞了。我得找地方搬家。”

她帶著孩子到村莊裏住。孩子整天在阡陌間和他底小夥伴玩:村莊裏應有的遊戲,他們都玩過。他們最喜歡做牛、馬、牧童、肥豬、公雞。阿同常要做牛,被人牽著騎著,鞭著他學耕田。

一天,又給花嫂子看見了,就說:“這還了得!孩子要變畜生了。我得找地方搬家。”

她帶孩子到深山底洞裏住。孩子整天在懸崖斷穀間和他底小夥伴玩。他底小夥伴就是小生番、小獼猴、大鹿、長尾三娘、大蛺蝶。他最愛學鹿底跳躍,獼猴底攀緣,蛺蝶底飛舞。

有一天,阿同從懸崖上飛下去了。他底同伴小生番來給花嫂子報信,花嫂子說:“他飛下去麼?那麼,他就有本領了。”

呀,花嫂子瘋了!悼胞兄曼陀

——鬱達夫

長兄曼陀,名華,長於我一十二歲,同生肖,自先父棄養後,對我實係兄而又兼父職的長輩,去年十一月廿三,因忠於職守,對賣國汪黨,毫無容情,在滬特區法院執法如山,終被狙擊於其寓外。這消息,早就在中外各報上登過一時了。最近接得滬上各團體及各聞人發起之追悼大會的報告,才知公道自在人心,是非必有正論。他們要盛大追悼正直的人,亦即是消極警告那些邪曲的人的意思。追悼會,將於三月廿四日,在上海湖社舉行。我身居海外,當然不能親往祭奠,所以隻能撰一哀挽聯語,遙寄春申江上,略表哀思。(天壤薄王郎,節見窮時,各有清名聞海內;乾坤扶正氣,神傷雨夜,好憑血債索遼東。)

溯自胞兄殉國之後,上海香港各雜誌及報社的友人,都來要我寫些關於他的悲悼或回憶的文字,但說也奇怪,直到現在,仍不能下一執筆的決心。我自己推想這心理的究竟,也不能夠明白的說出。或者因為身居熱帶,頭腦昏脹,不適合於作抒情述德的長文,也未可知。但一最可靠的解釋,則實因這一次的敵寇來侵,殉國殉職的誌士仁人太多了,對於個人的情感,似乎不便誇張,執著,當是事實上的主因。反過來說,就是個人主義的血族情感,在我的心裏,漸漸的減了,似乎在向民族國家的大範圍的情感一方麵轉向。

情感擴大之後,在質的一方麵,會變得稀薄一點,而在量的一方麵,同時會得增大,自是必然的趨勢。

譬如,當故鄉淪陷之日,我生身的老母,亦同長兄一樣,因不肯離去故土而被殺;當時我還在祖國的福州,接得噩耗之日,亦隻痛哭了一場,設靈遙祭了一番,而終於沒有心情來撰文以誌痛。

從我個人的這小小心理變遷來下判斷,則這一次敵寇的來侵,影響及於一般國民的感情轉變的力量,實在是很大很大。自私的,執著於小我的那一種情感,至少至少,在中國各淪陷地同胞的心裏,我想,是可以一掃而光了。就單從這一方麵來說,也可以算是這一次我們抗戰的一大收獲。

現在,閑談暫且擱起,再來說一說長兄的曆史性行吧。長兄所習的雖是法律,畢生從事的,雖係幹燥的刑法判例;但他的天性,卻是傾向於藝術的。他閑時作淡墨山水,很有我們鄉賢董文恪公的氣派,而寫下來的詩,則又細膩工穩,有些似晚唐,有些像北宋人的名句。他的畫集,詩集,雖則分量不多,已在香港上海製版趕印了。大約在追悼會開催之日,總可以與世人見麵,當能證明我這話的並非自誇。至於他行事的不苟,接人待物的富有長者的溫厚之風,則凡和他接近過的人,都能夠說述,我也可以不必誇張,致墮入諛墓銘旌的常套。在這裏,我隻想略記一下他的曆史。他生在前清光緒十年的甲申,十七歲就以府道試第一名入學,補博士弟子員,當廢科舉改學堂的第一期裏,他就入杭府中學。畢業後,應留學生考試,受官費保送去日本留學,實係浙江派遣留學生的首批一百人中之一。在早稻田大學師範科畢業後,又改入法政大學,三年畢業,就在天津交涉公署任翻譯二年,其後考取法官,就一直的在京師高等審判廳任職。當許公俊人任司法部長時,升任大理院推事,又被派赴日本考察司法製度。一年回國,也就在大理院奉職。直到九一八事變起來之日,他還在沈陽作大理院東北分院的庭長兼代分院長。東北淪亡,他一手整理案卷全部,載赴北平。上海租界的會審公堂,經接收過來以後,他就被任作臨時高等分院刑庭庭長,一直到他殉職之日為止。

在這一個簡短的略曆裏,是看不出他的為人正直,和臨難不苟的態度來的。可是最大的證明,卻是他那為國家,為民族的最後的一死。

鴻毛泰山等寬慰語,我這時不想再講,不過死者的遺誌,卻總要我們未死者替他完成,就是如何的去向汪逆及侵略者算一次總帳!

(原載一九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新加坡《星洲日報·晨星》)看爸爸媽媽一起變老

——敬一丹

我好久都沒有意識到,爸爸媽媽正在變老。

從小就習慣了媽媽的能幹和爸爸的智慧,當我看到他們變得有點兒反應慢了的時候,我還有些不解:這是怎麼搞的?看來,接受父母老了,不像接受奶奶老了那麼容易。因為在我眼裏,奶奶本來就是老的,而父母一直都是年輕的。

父母年輕的時候,是那樣英姿勃發。在他們的老影集裏有一張黑白照片,那是他們五對青年舉行集體婚禮時拍的。爸爸媽媽身著戎裝,媽媽微仰著頭,像是在唱歌;爸爸笑著,眼睛裏蕩漾著青春的神采。在自然光下,他們樸素而明朗,像兩株向日葵。

後來,有了姐姐,有了我,又有了兩個弟弟。生了四個孩子,媽媽才32歲,仍是個風姿綽約的少婦,同時還是個幹練的女公安。36歲的父親望著兩兒兩女,欣慰地對母親說:“這也是我們對人類的貢獻。”那時他們真有精神頭兒啊!一到星期天,他們就張羅著,帶上吃的喝的,帶上大大小小四個兒女,牽著、抱著擠上公共汽車,到鬆花江邊遊泳、野餐。記得有一次,爸爸借來一個海鷗120相機,到江邊給我們拍照。他在鏡頭裏注視著孩子和背景,問道:“後麵,是要樹,還是要水?”媽媽坐在長椅上,滿足地看著我們,忽然間,她笑了起來,原來,她聽到鄰座的兩個小夥子像念詩一樣,一本正經地說:“你看那父親,和兒女們親切地商量:‘要不要水?’”那時的父母,有體力,有活力,像兩棵大樹,護佑著他們的孩子。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父母開始變老的。也許是“文革”後期,也許是兒女長大以後,也許是他們退下來的時候。

爸爸剛離休時,從醫院回來,自言自語:護士怎麼管我叫“敬老”呢?

我問:那應該叫什麼?

應該叫“老敬”啊!

我猜想,按爸爸的意思,“老敬”是工作狀態;而“敬老”是退下來的狀態。對爸爸這樣一個以工作為愛好的人來說,這就是走向老態的開始吧!後來,連媽媽對爸爸的稱呼也變了,她不再叫名字了,而是大喊:老頭兒!

有一年春節,陪父母去深圳世界之窗。人家優待老人,70歲以上免票。我正為這文明之舉讚歎,媽媽悄悄告訴我,你爸爸唉聲歎氣,說:我老了,沒用了,人家都不管我要票了!

我一邊笑,一邊有點兒心酸。父親的背影看上去確實是個老人了,那腳步也有些蹣跚。可我竟沒怎麼想過要去攙扶他,我還是習慣地以為,父母是有力量的。

倒是我最小的弟弟最先意識到父母老了。他對父母報喜不報憂的“應付”態度,很像當年我們應付奶奶、姥爺、姥姥的態度。麵對絮叨,麵對教誨,他隻是笑嘻嘻的,那神情像是說:老人嘛!跟他爭什麼!

父母年輕時,總是給老人,給孩子過生日,總是忽略自己的生日。這些年,孩子們開始為父母過生日了。每逢爸爸生日或媽媽生日時,他們相互之間都會發表讚美之辭,互相給予高度評價。媽媽的理論是:子女對父親的感情是母親給培養出來的。所以媽媽常說:你們頭腦清楚,像你爸;你們愛學習,像你爸!我年輕時,選擇了你們的爸爸,至今不悔!每當媽媽這樣說的時候,爸爸都笑而不語。他老人家的眼前,一定又閃過了那微仰著頭唱歌的新娘吧。

老爸老媽也許沒有聽過那首情歌裏唱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然而,他們一天天、一年年經曆了這過程,子女們一天天、一年年看到了這過程,這真是很浪漫的。2001年,父母將迎來他們的金婚,就在黃金般的秋天。

爸爸媽媽,我們帶著感激,帶著羨慕,慶祝你們的金婚!孝心無價

——畢淑敏

我不喜歡一個苦孩子求學的故事。家庭十分困難,父親逝去,弟妹嗷嗷待哺,可他大學畢業後,還要堅持讀研究生,母親隻有去賣血……我以為那是一個自私的學子。求學的路很長,一生一世的事業,何必太在意幾年蹉跎?況且這時間的分分秒秒都苦澀無比,需用母親的鮮血灌溉!一個連母親都無法摯愛的人,還能指望他會愛誰?把自己的利益放在至高無上位置的人,怎能成為為人類獻身的大師?我也不喜歡父母重病在床,斷然離去的遊子,無論你有多少理由。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動,不必將個人的力量誇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在一位老人行將就木的時候,將他對人世間最後的期冀斬斷,以絕望之心在寂寞中遠行,那是對生命的大不敬。

我相信每一個赤誠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許下“孝”的宏願,相信來日方長,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錦還鄉的那一天,可以從容盡孝。

可惜人們忘了,忘了時間的殘酷,忘了人生的短暫,忘了世上有永遠無法報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擊的脆弱。

父母走了,帶著對我們深深的掛念。父母走了,遺留給我們永無償還的心情。你就永遠無以言孝。

有一些事情,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當我們懂得的時候,已不再年輕。世上有些東西可以彌補,有些東西永無彌補。

“孝”是稍縱即逝的眷戀,“孝”是無法重現的幸福。“孝”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孝”是生命與生命交接處的鏈條,一旦斷裂,永無連接。

趕快為你的父母盡一份孝心。也許是一處豪宅,也許是一片磚瓦。也許是大洋彼岸的一隻鴻雁,也許是近在咫尺的一個口信。也許是一頂純黑的博士帽,也許是作業簿上的一個紅五分。也許是一桌山珍海味,也許是一隻野果一朵小花。也許是花團錦簇的盛世華衣,也許是一雙潔淨的舊鞋。也許是數以萬計的金錢,也許隻是含著體溫的一枚硬幣……但“孝”的天平上,它們等值。

隻是,天下的兒女們,一定要抓緊啊!趁你父母健在的光陰。在女兒婚禮上的講話

——賈平凹

我二十七歲有了女兒,多少個艱辛和忙亂的日子裏,總盼望著孩子長大,她就是長不大,但突然間她長大了,有了漂亮、有了健康、有了知識,今天又做了幸福的新娘!我的前半生,寫下了百十餘部作品,而讓我最溫暖的也最牽腸掛肚和最有壓力的作品就是賈淺。她誕生於愛,成長於愛中,是我的淘氣,是我的貼心小棉襖,也是我的朋友。我沒有男孩,一直把她當男孩看,賈氏家族也一直把她當做希望之花。我是從困苦境域裏一步步走過來的,我發誓不讓我的孩子像我過去那樣的貧窮和坎坷,但要在“長安居大不易”,我要求她自強不息,又必須善良、寬容。二十多年裏,我或許對她粗暴嗬斥,或許對她無為而治,賈淺無疑是做到了這一點。當年我的父親為我而欣慰過,今天,賈淺也讓我有了做父親的欣慰。因此,我祝福我的孩子,也感謝我的孩子。

女大當嫁,這幾年裏,隨著孩子的年齡增長,我和她的母親對孩子越發感情複雜,一方麵是她將要離開我們,一方麵是迎接她的又是怎樣的一個未來?我們祈禱著她能受到愛神的光顧,覓尋到她的意中人,獲得她應該有的幸福。終於,在今天,她尋到了,也是我們把她交給了一個優秀的俊朗的賈少龍!我們兩家大人都是從鄉下來到城裏,雖然一個原籍在陝北,一個原籍在陝南,偏偏都姓賈,這就是神的旨意,是天定的良緣。兩個孩子生活在富裕的年代,但他們沒有染上浮華習氣,成長於社會變型時期,他們依然純真清明,他們是陽光的、進步的青年,他們的結合,以後的日子會快樂、燦爛!在這莊嚴而熱烈的婚禮上,作為父母,我們向兩個孩子說三句話。第一句,是一副對聯: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做對國家有用的人,做對家庭有責任的人。好讀書能受用一生,認真工作就一輩子有飯吃。第二句話,仍是一句老話:“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馬不必騏驥,要之善走。”做普通人,幹正經事,可以愛小零錢,但必須有大胸懷。第三句話,還是老話:“心係一處。”在往後的歲月裏,要創造、培養、磨合、建設、維護、完善你們自己的婚姻。今天,我萬分感激著愛神的來臨,它在天空星界,江河大地,也在這大廳裏,我祈求著它永遠地關照著兩個孩子!我也萬分感激著從四麵八方趕來參加婚禮的各行各業的親戚朋友,在十幾年、幾十年的歲月中,你們曾經關注、支持、幫助過我的寫作、身體和生活,你們是我最尊重和銘記的人,我也希望你們在以後的歲月裏關照、愛護、提攜兩個孩子,我拜托大家,向大家鞠躬!父母們的眼神

——周國平

街道上站著許多人,一律沉默,麵孔和視線朝著同一個方向,仿佛有所期待。 我也朝那個方向看去,發現那是一所小學的校門。那麼,這些肅立的人們是孩子們的家長了 ,臨近放學的時刻,他們在等待自己的孩子從那個校門口出現,以便親自領回家。

遊泳池的柵欄外也站著許多人,他們透過柵欄朝裏麵凝望。遊泳池裏,一群孩子正在教練的 指導下學遊泳。不時可以聽見某個家長從柵欄外朝著自己的孩子呼叫,給予一句鼓勵或者一 句警告。遊泳課持續了一個小時,其間每個家長的視線始終執著地從眾兒童中辨別著自己的 孩子的身影。

我不忍心看中國父母們的眼神,那裏麵飽含著關切和擔憂,但缺少信任和智慧,是一種既複 雜又空洞的眼神。這樣的眼神仿佛恨不能長出兩把鐵鉗,把孩子牢牢夾住。我不禁想,中國 的孩子要成長為獨立的人格,必須克服多麼大的阻力啊。

父母的眼神對於孩子的成長有著不可低估的影響。打個不太確切的比方,即使是小動物,生 長在昏暗的燈光下抑或在明朗的陽光下,也會造就成截然不同的品性。對於孩子來說,父母 的眼神正是最經常籠罩他們的一種光線,他們往往是借之感受世界的明暗和自己生命的強弱 的。看到歐美兒童身上的那一股小大人氣概,每每忍俊不禁,覺得非常可愛。相比之下,中 國的孩子便仿佛總也長不大,不論大小事都依賴父母,不肯自己動腦動手,不敢自己做主。 當然,並非中國孩子的天性如此,這完全是後天教育的結果。我在歐洲時看到,那裏的許多 父母在愛孩子上決不遜於我們,但他們同時又都極重視培養孩子的獨立生活能力,簡直視為 子女教育的第一義。在他們看來,真愛孩子就應當從長計議,使孩子離得開父母,離了父母 仍有能力生活得好,這乃是常識。遺憾的是,對於中國的大多數父母來說,這個不言而喻的 道理尚有待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