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第一次看到父親麵露懼色。
診斷的結果是癌症,接下來的四個月,我看著父親日漸消瘦,眼前的一切似乎很茫然。他一向都很健康,所以看到他從一百六拾五磅重瘦到一百一拾五膀的皮包骨,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我試著親近他,但他大概心事重重,無法注意我或理會彼此的感情。
事情似乎一年不變,直到聖誕夜。
那晚我到醫院時,才知道母親和姐姐整天都在那裏。我接手,讓他們回家休息,走進病房時父親正在睡覺,我便安靜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偶爾他會醒來,但他相當虛弱的喃喃自語,我聽不出他想說些什麼。
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半,我有點困了,就躺在醫院的簡便小床上睡覺。突然間,父親叫醒我,他叫著我的名字:“裏克!裏克!”我坐起來,看到父親坐在床上,臉上有著堅決的表情。“我現在想跳舞,我想跳舞。”他說。
起先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做什麼才好,我隻是呆呆坐在那裏,然後他堅持:“我要跳舞,拜托,兒子,我們跳最後一支舞吧!”我走到床邊,稍微彎身邀請了:“爸爸,你能跟我跳舞嗎?”令我驚訝的是,我幾乎不需扶他下床!他的力量必是來自上帝的恩賜!我們手牽手,互擁著對方,在病房內婆娑起舞。
沒有任何語言足以形容那夜我們共享的愛及能量,我們合而為一,在真愛及對彼此的了解和關心中融為一體,我們這一生似乎都共享珍貴的時候——踢踏舞、打獵、釣魚、打高爾夫,那些景象似乎都曆曆在目,時間並不存在,我們不需要錄音機或收音機。因為所有已存在的歌曲或未來將出現的歌曲,都在空中演奏,那窄小的病房比我跳過舞的任何舞廳都大,我從沒見過父親的眼睛閃著哀傷的喜悅,我們熱淚盈眶地跳著舞,因為我們正在道別,時間所剩不多,但我們再度感到彼此堅定的愛是多麼偉大。
我們停下來時,我扶父親躺回床上,因為他已筋疲力盡,他緊抓住我的手,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謝謝你,我真高興今晚有你陪我,這對我實在意義重大。”第二天是聖誕節,父親過世了。
聖誕夜的最後一支舞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讓我知道父子之間的愛可以那麼強烈,那麼有意義,這真是幸福和智能的禮物。
爸,我真的很愛你,期待在天國的舞廳裏的下一支舞。爸爸
——凱莉·瓦特金斯
我三歲時父親過世,七歲時父母再婚,我變成世上最幸運的女孩。你知道嗎?之前我對父親的人選精挑細選,當媽媽和“爸爸”的約會一陣子後,我跟媽媽說:“就是這個人,我們接受他吧!”
媽媽和爸爸結婚時,我當花童,單單這件事就夠奇妙了,有多少人能說他們曾參加自己父母的婚禮(而且真的走上紅毯)?我爸爸很以自己的家庭為傲(兩年之後,我們家添了個小妹妹)。不太認識我們的人會對母親說:“查理跟你們母女在一起,看起來總是很得意。”但不隻是在外而已,爸爸還很欣賞我們的聰明、信仰、常識及對人的愛(還有我可愛的笑容)。
好景不常,就在我滿十七歲之前,可怕的事發生了。爸爸生病,醫生檢查了幾天,也找不出原因,“如果像我們這樣徹底的檢查都找不出毛病,他一定是沒問題。”他們就告訴爸爸可以回去工作了。
第二天他下班回家時,淚流滿麵,我們才知道他病得很嚴重,我從未見過父親哭泣,因為他認為哭是懦弱的表現(這就形成一種有趣的關係,因為我是個荷爾蒙主導的少女,看到什麼就哭,連賀氏卡片的告訴也不例外)。
最後,我們還是把爸爸送進醫院,這才診斷出他得的是胰髒癌,醫生說他隨時可能離開人世,而我們更清楚,他至少還有三周的時間,因為下周是我妹妹的生日,再下周是我的生日,父親會抗拒死亡,向上帝禱告來獲取力量,撐到我們的生日之後。他不會讓我們往後的生日都帶著難受的回憶。
當有人麵臨死亡時,其他人的日子還是得照常過下去。爸爸非常希望我們的生命還是照舊,我們則希望維持生活中有他,妥協的結果是,我們同意繼續進行“正常”的活動他則盡量參與,即使是人在醫院。
有一天,我們看到父親從病房中出來,與父親同病房的人也跟著從後麵走到走廊。“你們在這裏時,查理一直都很安靜,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我想你們不了解他有多痛苦,他隻是盡力忍受掩飾而已。”
母親回答:“我知道他在掩飾,但他就是這樣,他不要我們難過,他知道我們看到他痛苦時會很傷心。”
母親節時,我們把所有禮物都帶到醫院,爸爸在醫院大廳等我們(因為妹妹太小,不能進入他的病房)。我幫他買禮物,讓他送給媽,我們就在大廳角落愉快地小小慶祝一番。
第二周是妹妹的生日,爸的病情不太樂觀,不方便下樓,所以我們就拿禮物和蛋糕在他那層樓的等候區慶祝。
接下來的周末是我的舞會,按慣例先在我家及舞伴家照過相後,我們到醫院去,沒錯,我就穿著有箍襯的拖地長禮服走過醫院(差點擠不進電梯。)我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到爸爸臉上的表情,我知道這一切都值得,他已經等了這麼多年,等著看他的小女孩參加第一次舞會。而妹妹的年度舞蹈發表會前一天通常會有正式彩排,此時家人可盡量照相,彩排後,我們當然又去了醫院,妹妹穿著舞蹈服裝昂步踏過走廊,跳舞給爸看,雖然爸那樣找節排讓他的頭相當痛,但他從頭到尾還是都保持著笑容。
我生日那天,因為爸無法離開房間,我們就偷偷把妹妹帶進去(護士善良地故意不看我們)。我們一起慶祝,但爸的狀況已經不太樂觀,該是他走的時候了,但他仍堅持到底。
那晚,醫院打電話來,說爸的病情急劇惡化,幾天後,他就離我們而去了。
從死亡中最難學的功課便是日子仍得過下去,爸堅持我們要好好活下去,直到末了,他仍關心我們,以我們為榮。他臨死的要求是,下葬時將一張全家福放在他的口袋中。孝心就是美德
——喬·科比
我外婆已經94歲了,耳朵也快聾啦。我們大聲嚷嚷地對她說話,她也無動於衷。有時候,她孩子似的要求我們幹這幹那,幹我們辦不到的事情;有時候,她沒頭沒腦地弄得我們無法安慰她。她可真難相處!
在外婆生活顯然不能自理的時候,她被搬到我父母寬敞的房子裏來了。他們照顧了她多年。但外婆總惦著她從前的那個小屋和清閑的日子,盡管她在那兒非常寂寞。現在,隻要高興,她就會回去看看。
外婆的視力、聽力和腳力都明顯開始衰退了。我們召開了多次家庭會議來討論如何處置。不言而喻,誰也不想跟她一塊過。我們談到把她安置到養老院,可這種想法行不通。盡管外婆在那兒可以跟許多與她同年齡的人在一起,可一想到跟她的家人少見麵,她就心碎了。而且像樣的養老院花費很大,便宜的養老院又沒人想去。
媽媽直截了當地說不能讓外婆在養老院時過世。到了那個時刻,外婆可以住在她家裏。外婆18歲時就不得不輟學來侍候她年邁的父母。她盡心竭力地照顧他們,直到他們過世。媽媽是不容她自己的母親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謝世的。我對母親這種決定極為欣賞。對她來說,這不是一件好辦的事,然而卻是一件明智的事。在許許多多人冷漠地擺脫對他們上了年紀的父母的責任時,我媽媽卻是帶著極大的勇氣站出來的。
在許多國家,從所謂原始文化到高度發達的文化,家中最老的人是被奉為一家之尊的。他不當家後,家庭的其他成員就會照料他的餘生。我聽說,若幹年前,在一些文化落後的社會中,老人是被送到荒野,讓他們死在自然手中的。雖然這聽起來既殘酷又沒心肝,我有時卻想:這種辦法是否比我們今天把老人安置在陌生的環境中,讓他們在寂寞與困惑的心情下度其殘年更為無情呢?
許多在養老院住的老人都是體弱多病的,他們掙紮著求生。想想吧!如果你的兒女把你交給完全陌生的人去照顧你的起居,你對生活會感到多麼誠惶誠恐!而更使人不堪忍受的是,你的自尊心將受到極大的損傷。
我媽媽精力充沛,又很能幹。她展望未來,曾做了很多長遠計劃。可總有一天她又會變得衰弱,也會有這麼一天,她五個孩子之一,或許就是我,會意識到照顧年老父母的日子來了。我們常常談起這些事情,我開玩笑地對媽媽說,我會把她帶到山上,就扔在那兒。這時,媽媽就講了下麵的故事回答我:
“有一天,一個年輕人看見自己的父親用力拖著一個大籃子,步履蹣跚地在街上走著。當他走近父親時才看出:籃子裏是他老祖父。
‘爸爸,你把爺爺帶到哪兒去呀?’年輕人問。
‘我把他帶到山穀去,’父親答道,‘他老朽啦,一點用處都沒有了。我準備把他扔到峭壁底下去。’
‘行,爸爸,你隻管往前走吧!’年輕人又加了一句,‘不過你可別把籃子也一塊扔掉,將來我還要拿它來裝你哩。’”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弱起來。我們希望,所有幸福的家庭都不要忘記——孝心就是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