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常給我說的一句話是:“波兒,爸爸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俗話說‘成蛇就鑽草,成龍就上天’,一切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每次說時他都是一臉愧疚的表情,這讓我的心隱隱作痛,我很想對他說:“爸爸呀,你為了孩兒已吃了那麼多的苦,遭受了那麼多的白眼,你為我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但這些話我始終沒有說出口,隻是暗暗的拚了命的讀書。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年後,我拿到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同學們在高考前都壓抑了很久,那天大家拿到通知書後相約去了一家迪廳,瘋狂的跳,瘋狂的喝,等第二天該回家時,我才發現兜裏隻剩下回家的路費了,想起三年前自己暗暗立下的誓言不僅為難起來,但轉念一想,我現在就算買一箱蘋果回去,也還是用父親的錢,倒不如等上了大學用自己打工掙的錢來實現這個誓言更有意義。
可是,當我在大學校園裏拿到自己掙的300元錢時,我又開始猶豫起來,因為我迫切需要一個隨身聽來學習英語,再說買一箱蘋果寄回兩千公裏遠的家,估計郵寄費會比買蘋果的費用還高,倒不如等我回家過春節時給父親帶兩箱蘋果吧,這樣想著的時候我已經去買下了隨身聽。大學四年,我用自己的雙手也掙了不少錢,但每次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來推遲自己誓言實現的時間,後來幹脆想,來日方長呢,反正那誓言我也沒跟父親說過,不如等我工作後拿第一個月的工資給他買一箱子又紅又大的蘋果吧。這樣想的時候我已大四,當時正為找工作為自己配了一個手機。
5月1日那天,幾乎是沒有任何先兆的,電話在淩晨三點突然急促地響起,心裏猛然一驚,提起電話來是一陣慟哭的聲音,母親說父親腦溢血,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們。足足有三分鍾我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直到電話落在地上砸到了腳我才意識到我的父親——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已經再也不會和我說話了。那一天是農曆四月初二,是父親的生日,現在也是他的祭日了。
由於當時正是“非典”高峰期,學校不批假,母親說就算回去也要隔離兩個周,所以我沒能見上父親的最後一麵。等我畢業回到家時,父親的墳上已然長出了好多青草,我跪在父親的墳前,把滿滿的三箱上等蘋果擺在祭台上,母親不解,我也不說,隻是一個人無聲地哭,愧疚和遺憾一起湧上心頭。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牆腳的犁耙上,淡淡的,有些蒼白。那是父親用過多年的犁,走過去摸了一下手把,很光滑也很溫暖,似乎汗跡猶存,物是人非啊!腦裏又浮現出父親的音容笑貌來,不禁淚流滿麵:“爸爸呀,我想再幫你扛一次犁,但是現在不能了;我想親口對你說一聲我愛你,但是現在不能了;我最最想親手給你削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但是現在不能了;爸爸呀爸爸,你就像一隻負重的駱駝,一路饑寒交迫,一路飽經風沙,曆經千辛萬苦抵達綠洲的時候。你卻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就走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傷痛啊!
在母親的臥室,我無意間看到了父親的兩張病危通知單,上麵的親屬簽名欄裏有兩個醒目的紅手印,不用說是母親的,因為她不識字。同時我還在床頭櫃裏發現了幾張欠條,上麵也有鮮紅的手印,我問母親這是怎麼回事時,她的眼裏又泛起了淚水說:“那些都是為了給你交學費你爸爸找人借的,現在借條轉在我的名下了,哎!現在我都有些怕按紅手印了。”我走過去擁住母親說:“你就不要操心了,以後這些事都交給我吧!”
8月12日,當我領到第一筆薪水的時候,一個同事開玩笑說:“哎,你的那個摩托羅拉C289也該換了吧!”我說不急,然後就直奔郵局,在彙款單接收人一欄裏,我懷著感恩的心虔誠地寫上了母親的名字,我知道為了取出彙款,母親可能要費一些周折找人填寫,最後還要按上紅手印,但是我覺得隻有這樣才能漸漸撫平她心中的傷痛,因為以往按紅手印帶給她的都是驚嚇、恐懼和無助。
沒能讓父親吃上我孝敬的紅蘋果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遺憾,但是我可以讓母親深深的喜歡上按紅手印。一封沒有寄出的信
——劉佛
我說,你回去吧。
他抬頭看看我,細細的汗珠爬了他一臉。他說,不急,你娘說了,過了這座山,我就回去。
我知道他是固執的,認定的事就很少有更改的時候,但是要爬過這座山,至少還需要半個小時,這對於我並不是很難的事情,而對於他,一個腿有點跛的老人,並不是簡單的事情,況且回去的路還很長。
天公也不做美,剛才就陰沉著個臉,現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牛毛細雨。
他背了我的鋪蓋,臃腫的鋪蓋與他消瘦的身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本來我說我來背的,可是他搶過去就再也不鬆手了。這次出門打工,我本想一個人悄悄地離開的,可是當我打開家門的時候,卻看到了等在門外的母親和他,我既有點驚訝,又有點心虛。我低了頭,想繞開他們,可是卻被母親叫住了。母親說,順子,叫你叔送送你。我斜了他一眼說不用。他似乎想笑,可是又沒有笑出來,隻是嘴角動了一下。我說,你們都去忙吧,我想一個人清靜地走。母親說,你這孩子,就是這麼不懂事,你叔送送你又怎麼啦,還能吃了你不成。其實我是懂得他們的意思的,自從母親和他公開了那層關係之後,我就想離開這個家了。而他們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獲得我的同意而已,而我,想起父親,就硬了心。
說起他,一點也不陌生,如果沒有這一切事情的發生,我可能會像原來那樣親熱地喊他叔叔,我從小就跟在他的屁股後麵上樹掏鳥下河摸魚,可以說我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年輕的時侯曾娶過媳婦,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媳婦跑了,他就獨身,一直到現在。
雨有點大了,我看見他把鋪蓋從背上挪下來抱在懷裏。我說,你回去吧。他說,不礙事,馬上就到山頂了。山路已經有點滑了,偶爾的會趔趄一下,我看看陰沉的天空,不知道為什麼會碰上這樣的鬼天氣。
山頂到了,雨也有點密了,在空中形成了細細的雨簾。他的頭發已經濕了,額頭的皺紋愈發的明顯。他粗粗地喘著氣,我知道他肯定累壞了。
我不送你了,他說,你娘說了,一個人在外要注意身體,到了之後要先給家裏打個電話,太苦太累就回來。
我不吭聲。我隻說,你走吧。
他又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要交可靠的朋友。
我不吭聲,他把我當小孩子了。
他還說,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還小,根本不懂大人的事情……
我說,你還有事嗎?你不走,我先走了。我伸手要我的鋪蓋卷。
他的臉色一變,像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一下子止住了話茬。一會,他又小聲地說,要恨你就恨我,這不關你娘的事。
我扯過我的鋪蓋,轉身就走,我已經不想再與他浪費過多的時間了。
他說,等等。他追上來,摸摸索索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紙包。他說,這是五百塊錢,自己路上買點吃的。他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說,我有錢,我自己的錢還花不完呢。我阻擋著他的胳膊,兩個人開始撕扯起來。
忽然,他停住了手,似乎有點憤怒了。他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你說,我哪裏做錯了,你說!
我驚詫他的憤怒,長這麼大,還從沒有看他急過。
你哪裏錯了你自己知道。我嘴硬著。
哼,別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你懂得老人的心嗎?這五百塊錢,你愛要不要!他狠狠地把錢摔在我的鋪蓋卷上,然後扭頭就走。
他的全身已經濕透了,衣服貼在身上越發顯得消瘦。我盯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
突然,他一個趔趄,我看見他的身體一斜,人整個地滾了下去,他努力地掙紮著,許久才在一個斜坡處停了下來。
我張大了嘴巴,疼痛忽然間跑遍了我的全身,我楞在那裏,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跑下去幫幫他?
順子,我沒事,走你的吧。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衝我揮揮手,大聲地嚷著。
淚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爭氣地湧出來,我抓起他的錢,還有鋪蓋卷向另一麵山下一陣狂奔,我想哭,我更想叫,我的胸口被什麼堵塞著,憋悶著。
我在一棵樹下停下來,抖抖地從胸口處掏出那封早已寫好的信,我本來想到城裏就寄給母親的,可是現在,我把那封信撕得粉碎,然後像蝴蝶一樣扔向天空。
信並不長,其實隻有一句話:娘,如果你和他成親的話,我就永遠不回去了。與父親的夜談
——林清玄
我和父親覺得互相了解和親近,是在我讀高中二年級的時候。
有一次,我隨父親到我們的林場去住,我和父親睡在一起,秉燭夜談。父親對我談起他青年時代如何充滿理想,並且隻身到山上來開辟四百七十畝的山地。
他說:“就在我們睡的這張床下,冬天有許多蛇爬進來盤著冬眠,半夜起來小便,都要踮著腳才不會踩到蛇。”
父親告訴我:“年輕人最重要的就是打拚和勇氣。”
那一夜,我和父親談了很久很久,才沉沉睡去。
醒來後我非常感動,因為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和父親單獨談超過一小時的話,更不要說睡在一起了。
在我們的父母親那一代,由於他們受的教育不多,加上中國傳統和日本教育使他們變得嚴肅,不善於表達感情,往往使我們有代溝,不能互相了解和親近。
經過三四十年的努力,這一代的父母較能和子女親近了,卻因為事情更繁忙,時間更少了。
從高中時代到現在已經二十幾年了,我時常懷念起那與父親秉燭夜談的情景,可惜父親已經過世,我再也不會有那種幸福了。
我們應該時常珍惜與父母、與子女親近的時間,因為好時光稍縱即逝!向善也需要勇氣
——布拉克
在一個莊嚴的日子裏,14歲的傑裏米第一次去打獵。
其實,他並不喜歡打獵。自從父親給他買了支獵槍後,父親常教他向泥鴿子瞄準射擊,並說要帶他到海灣小島去打獵。對這件事情他並不感興趣。但是為了不讓父親失望,他是一定要去的。因為他愛父親,他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讚揚。
他和父親來到海邊的埋伏點時,天已經亮了。在海灣的遠處,一長串野鴨在冉冉上升的旭日下一掠而起。他想平靜自己的情緒,他先是以水麵為背景給父親拍了一張照片。然後,他把照相機放在架子上,慌亂地拿起獵槍,做好打獵前的準備。
父親說:“上子彈吧,有時它們會一下子飛到你的頭頂上。”突然,父親停止說話,身體前傾,眯著眼睛說“有一群野鴨向這邊飛來,低下你的頭,待它們飛過時我叫你。”
傑裏米望著父親,他看到父親緊張而熱切的表情,槍口上有一層微白的霜。他的心跳得厲害,期望開槍的時刻不要到來,野鴨也不要往這邊飛。
可是野鴨卻在不斷地向這邊飛來。
“四隻黑的”父親說,“還有一隻馬拉特鴨。”
此時,傑裏米已聽到野鴨在空中振翅的呼嘯聲,同時也看見它們張大翅膀開始兜圈子。
父親向他低語:“準備。”片刻又傳來父親響亮的命令:“打吧!”
傑裏米機械地服從著父親的命令,他站起來,像父親教給他的那樣仰身瞄準。這時,野鴨群發現了有人向它們瞄準,紛紛四散飛走。
過了一會,那隻馬拉特鴨又飛了回來。它在空中逗留了幾秒鍾。傑裏米想扣動扳機,結果他的手指卻沒有動,這隻野鴨也飛走了。
“怎麼啦?”父親問。
傑裏米雙唇顫抖,沒有回答。
“怎麼不開槍?”父親又問。
傑裏米關上保險,把槍小心地放在地上。
‘它們活生生的,我不忍心看見它們死在我的槍下。”他說著便哭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讓父親高興的努力失敗了,他已經失去了機會。
父親好一陣子沒有說話,隻是蹲在傑裏米身邊。
過了一會兒,他對傑裏米說:“又來了一隻,試試看吧。”
傑裏米沒有放下掩臉的手,他說:“不行,爸爸,我不打。”
“快點,來,不然它會飛走的。”父親喊著。
傑裏米感到一件硬東西觸到他,他睜開眼睛,原來父親給他的不是獵槍,而是照相機。
“快!”父親和藹地對他說,“它不會老在那裏的。”
傑裏米的父親拍手的聲音很大,驚得那隻野鴨抬頭振翅飛走了。
傑裏米放下相機說:“我拍到它了!”他神采飛揚地對父親說。
“是嗎?很好。”父親拍拍傑裏米的肩膀。傑裏米在父親的眼睛裏沒有看到失望的神情,他看到了自豪、理解和愛意。
“沒問題,孩子,我是向來愛打獵的,但你不一定要有這種愛好。決定不做一件事情也需要勇氣。”父親笑著對傑裏米說:“現在你來教我拍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