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感恩父親3(2 / 3)

“要考上大學了,這學費還是一難啊!”這是父親沉重的歎息聲。

我從來不知道父親戒煙的原因竟是因為我,低頭想想父親近一年來越抽越爛的牌子,想想父親“這種煙勁大”的解釋,想想父親越咳越緊的嗓子,還有我對父親所謂的“教育”……我的心裏真是愧疚到了極點。含著眼淚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小屋,打開書,我知道我無以回報父母的恩情,除了努力學習。

然而高考成績單下來後,我蔫了,被分配到了南方一所大學。家裏人卻很高興,我們這個村子好幾年都沒有出過大學生了,父母樂得合不攏嘴。我卻為那一年幾千塊錢的學費擔心,為了我上學家裏已經是債台高築了,我怎麼忍心給父母已經彎下的腰上再加上一塊重石?我決定複讀,明年再考一所師範院校,因為師範院校每月有較高的生活補助。

我把自己的打算告訴父母,話還沒有說完,父親的臉色就變了:“錢的事是我們大人該操的心,你小孩子懂什麼?”這是父親第一次朝我大發脾氣,我沒有反駁,第二天就到我們那座小縣城裏找了一份臨時工。工作很辛苦,每天得呆在高達四十多度的廚房裏洗洗刷刷,還要忍受老板的白眼和嗬斥。這些我都忍了,為了那個未了的心願。

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日子,我和老板結了賬,雖然被七扣八扣,可畢竟還落了一些,握著那薄薄的幾張鈔票,我欣喜異常……

我是一個人走的,父親幫我捆好了行李,再三叮囑路上要小心。甚至還有些可笑地托付一位旅客要他幫忙照顧我:“孩子是第一次出門,你多費點心,照顧照顧她,多謝啦!”“本來我和你媽也想到你的學校去看看,可我們都老啦,路上會受不了折騰,你就一個人去吧!”其實我知道,他是沒錢多買幾張火車票。

車要開了,我從早就準備好了的袋子裏掏出一條“紅塔山”,遞給父親。“爸,這是我給你買的。”父親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禮物給弄懵了,愣了老半天才顫巍巍的接過去,放在鼻端深深的嗅了嗅。一時間竟然老淚縱橫:“好好……”轉過身去,咳漱了幾聲,“我把煙戒了,我還想多活幾年等你畢業哩!”說著,把那條煙小心翼翼地裹進懷裏。

走了很遠了,我看見父親還在那裏揮著袖子擦眼淚……這一幕,連同心酸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生命裏。無論這一生我將離父親多遠,那份愛都會和我如影相隨。為繼父流淚

——安寧

我在距家70裏外的大學讀書,而50歲的繼父,在學校旁的建築工地上打工。他偶爾過來看我,總是脫掉滿身泥漿的衣服,穿一身洗得幹幹淨淨的軍裝,站在女生宿舍樓下,有些滑稽地笑著,將大堆好吃的硬塞給我,說:“這是你媽讓我給你買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看人家買,就跟著買了些。”看我終於收下,他如釋重負地鬆一口氣,歡歡喜喜地回工地繼續勞作。

我幾乎沒去他工作的地方轉過,怕他會當著同學的麵攔住我說話。偶有一次,要出門去辦事,正碰見他打了飯回來。我見他碗裏是我無法下咽的蘿卜,便隨口說:“別老吃這些東西,油水太少。”他蠟黃的臉上幾乎是瞬間便有了光彩,點頭說,好,好。又熱切地問:“有什麼東西需要我捎的嗎?”我想了想,說,“你有空回家幫我把床頭那本書捎來吧,過段時間我可能要用。”

等半小時後我辦事回來,經過工地,突然看見原本蹲在地上的一群民工,跟著一輛飛奔過來的敞篷貨車瘋跑。我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早有身強力壯的民工抓住依然急速向前的貨車,翻身跳了上去。而那些年長體弱的,則慢慢被人擠在了後麵。車上的人越來越多,幾乎連站的地方也沒有,有些人已經開始放棄追趕。隨後,我便在那群繼續向前奔跑的民工裏,看到了頭發灰白。身體瘦削的繼父。那一刻的他,像一個突然被注人無限能量的超人,等我終於明白這是一輛可以免費捎載民工回家的貨車時,繼父已抓住車的後架,奮力地在一群吼叫著“沒空了”的民工阻擋下,拚命往車廂裏擠去。看著那麼多人用力地往下推他蹬他擠他,像推一個沒有生命的貨物,而我的繼父則死命地抓住依然飛奔著的貨車,不肯鬆一下手,我的心,痙攣似的疼起來。

繼父終於爬上去,和那些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民工們肩並肩地緊緊貼在一起。遠遠地,我看到他臉上鮮明又生動地笑,而我的眼睛,終於隨著那漸漸遠去的汽車,慢慢地模糊了。等我睡完午覺起來,聽見樓下有人在叫我。探出頭去,我看到沒有換掉工裝的繼父正舉著一個東西,開心地向我晃著。我跑下樓去,在來往的女生裏,劈頭問他:“你來幹什麼?”他依然笑著,說:“怕你著急用書,我中午回家取回來了,沒耽誤你用吧?”我接過書來,撫摩著那上麵新鮮的塵土,和繼父溫熱的氣息,終於忍住了眼淚,低聲問他:“怎麼回來的?”

“騎著車子回來的。不過走的時候是坐的車,還挺快的,一點也不累。”我看著他腳上被人踩破了的布鞋,渾身濕透了的衣服,在那麼鮮亮的人群裏,他像一棵卑微的苦艾草。然而就是這樣被我也輕視著的繼父,卻為了我一個小小的要求,拚盡全力。兩個小時,我用午睡便輕鬆地打發掉了;而他,卻為這樣一本我並不急用的書,一刻也不停歇地耗在了七十多裏的山路上!這個男人已經漸漸老去,他知道他所能給予我的亦是慢慢地減少,所以一旦需要,便可以舍掉一切,傾盡所有。盡管這樣換來的,於他,已是全部;於我,依然是卑微的點滴。可是,我終於明白,卑微並不是卑賤,如果是以愛的名義。隻給過父親一把剃須刀

——麥田

15歲那年冬天,母親因為疲勞過度猝死在車床前,半個月後,一直被詛咒的父親趕來了,跪在母親的遺像前涕淚長流。

我隨父親回到闊別已久的小鎮。父親待我很好,殷勤地噓寒問暖。這一切又怎能消除整整6年的仇恨?6年前,他為了圓滿自己的“愛情”,遺棄了我和母親。我們母子相依為命,母親不要他的資助,為了供養我讀書拚命幹活兒,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這些,鑽心的痛就從每個毛囊裏升騰起來。我要考上大學走出這個可憎的家!每天我努力讀書,冷冰冰地對待父親的笑臉。仰仗著一張張獎狀,我以各種名目變著法子要錢。看到他忙不迭地從破舊的錢包裏拿錢給我,我就感到快意。無休止的索要使父親清貧的生活更拮據了。為此父親居然戒了煙,來了煙癮時就皺眉皺眼地難受,但仍對我有求必應。

那年我收到了來自一所著名航海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拿給父親看時,他的狂喜瞬間被驚懼和失落所代替。看他木木地愣在那裏,我心裏有一種痛擊對手後的快意。從此我就可以遠離這個家,到大海上浪跡天涯了。

開學時,父親執意要送我到遠在廈門的學校。報到前一天,我們住在一家廉價的小旅店裏。清早起床,父親正捏著把刀片在鏡子前刮胡子,臉上留下了幾道或深或淺的刮痕,細紅的血絲滲了出來。也許是離別在前,也許是父親的確老了,我的心陡然酸了,一股骨肉親情湧上心窩。我第一次語氣輕柔地說:“呆會兒再刮吧,我到樓下買把剃須刀。”父親立刻轉過臉,受寵若驚地看著我,良久才雙眼潮紅地說:“家裏有的,太浪費了。”父親是心疼錢。一年前,父親已經病退。日子更艱難了,何況還要支付我昂貴的學費。我低著頭快步走出洗漱間,不願他看見我的淚水。旅館裏的那瞬間的溫情並沒有維係多久。父親回到小鎮,我在學校讀書,似乎兩不相幹,我的心重新叛逆,恢複了從前的淡漠。

4年後,我畢業了,開始了海上的漂泊生涯。走的那天,父親執意要到車站送我。同行的還有伯父和幾位朋友。快上車時,一位朋友說了個笑話,大家都哄然大笑,惟獨父親一臉苦悶,低垂著濕濕的眼睛。伯父低聲寬慰父親:“又不是再不回來,別這樣板著臉……”就在人潮洶湧的站台上,父親突然無助地、傷心地哭了,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大顆眼淚順著他臉上的溝壑艱難地流下來,我硬如鋼鐵的心一下酸痛起來。

一向剛毅的父親竟這樣把持不住,我突然想起,幾天前,大大小小的報紙長篇累犢地報道一則消息:香港“長勝”號貨輪在南海遭海盜劫持,28名船員被五花大綁沉屍海底。父親當時捧著報紙念念叨叨,想要對我說什麼,我卻一臉冷漠,逼得他最終又將話咽了回去。此刻望著父親微白的雙鬢和肆無忌憚的淚水,我剛想說些什麼,一張口淚水就潸然而下。

半年多寂寞的航海生活漸漸磨去我的年少輕狂。船到香港時,我給家裏打了出海後的第一個電話。妹妹告訴我,我走後父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剛吃過藥睡下了。妹妹還說,幾天前父親刮胡子時,不知道為什麼手直抖,把臉都刮破了。我的眼睛模糊了,仿佛又看見幾年前在旅館父親受寵若驚的神情……

掛斷電話,我徒步跑出港區,去商店給父親買了一個最好的電動剃須刀,然後“打的”去了郵局。郵局工作的女孩兒遞來回執,我猛然想起什麼,又向她討回包裹,在包裝盒右下角的空白處,認真地寫下:“爸爸,我愛你!”

4個月後,我從代理手中接過父親病危的電報。當我從美國的長灘飛回家中時,昔日身材魁梧的父親已靜靜地睡在狹小的骨灰盒裏了。我來到父親的書桌前,恍然見玻璃板底下,工工整整地壓著一張狹長的紙條,正是從包裹盒上仔細剪下的那行字“爸爸,我愛你!”伯父進來,哽咽著說,最後那些日子裏,你父親隻要有力氣,就拿著那隻剃須刀,貼在早已刮得幹幹淨淨的臉頰上。父親還時常和他說,那次在洗漱間暈倒時把剃須刀摔了一下,用起來也沒事兒,兒子買的,就是好啊……

撫著剃須刀黑亮的手柄,感覺到父親曾經的手溫,我不禁淚如雨下。這些年來,自己的偏執與冷漠在父親心底留下了多少創傷,而他卻隻記得我的好,隻記得這來得太遲的剃須刀。紅蘋果與紅手印

——朱克波

在一條小巷的盡頭,一位少年與一中年漢子正站在水果攤前與老板討價還價。老板邊自賣自誇邊把蘋果往袋子裏裝,中年漢子說:“你別忙著裝,你這蘋果蔫了,我不買了。”老板臉上頓時晴轉多雲,斜著眼睛把這個臉色蒼白、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漢子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極為鄙夷地說:“我看你這個人才蔫了!”那少年握緊了拳頭,對那老板怒目而視,卻被中年漢子拖走了。

那少年是我,那身體瘦弱的漢子就是我父親。

那年我十六歲,因中考失利以兩分之差落榜,才不得不托關係送禮爭取一個重點高中生的名額。那天我們最終買到了一箱又紅又大的蘋果,父親挑出一個相對小的給我,然後把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到了箱子底,那是一頭牛兩頭豬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換來的。

我不敢問那信封裏到底放了多少錢,隻是小聲地問父親要不要咬一口蘋果,他搖著頭說不喜歡,但我分明看見他喉結動了一下,那是他吞口水時才有的動作。於是我暗暗發誓:等我拿到大學通知書那天,我一定要買一箱又紅又大的蘋果給父親。

開學之初遇到學校搞改革,要從所有新生中以考試的形式挑選出70人組成這個重點高中的首屆重點班。考前我認真複習,然後憋足了勁走進考場。成績出來了,我的名字赫然排在第32位,那時我才真正懂得了知子莫若父,是他一意孤行砸鍋賣鐵要給我這個求學機會的,他說:“一寸光陰一寸金,複讀初三就是浪費娃兒的生命!”也就是那次考試讓我重新樹立了信心,當我得意洋洋地把進重點班的消息告訴父親時,他卻隻是微微一笑說:“你不過是分得一塊好自留地,等長出好莊稼有了好收成再高興不遲。”我堅定地點了點頭,心裏想的卻是我要在這自留地裏栽上蘋果樹,讓它結出又紅又大的蘋果。

在省城讀高中,出門看到的都是車水馬龍、高樓大廈,漸漸的淡忘了父母在家過的是怎樣一種艱苦日子。直到那次野炊,在回來時突然下起了雨,我們隻好在農家屋簷下躲雨,看著遠處水田裏披著蓑衣繼續插秧的農民,城裏的同學不解地問:“他們怎麼不歇一下啊?”於是我便跟他們講“芒種忙忙栽,夏至穀懷胎”的諺語,如果不趕在芒種之前把秧插下去的話會影響收成的,說著說著我就沉默了下來,因為我看到在水田的更遠處,有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人在冒雨犁田,他揮舞鞭子趕牛的姿勢像極了父親。而父親的耕牛已經賣掉了,家裏的田是怎麼犁的呢?

那天,同學們都沉浸在野炊的快樂中,隻有我一個人憂心忡忡,我的腦海裏翻來覆去都隻有那個冒雨犁田的身影。天剛黑,我就打電話到鄰居家,是母親來接的,我問:“爸爸呢?”她說:“睡了。”我再問:“家裏沒耕牛怎麼辦的呢?”母親說:“跟別人換唄!”“怎麼換啊?”母親歎了一口氣說:“你爸爸幫人家犁一畝田,然後再用他家的耕牛犁一畝自家的田。沒辦法哦!這該死的老天爺也不照顧,今天剛犁完別人家田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你爸爸冒雨犁完自家的田就感冒了……”母親後來還說了些什麼我不知道,掛上電話我的眼淚就噴湧而出,父親身體不好,每年犁田都免不了大病一場,而今年卻要做雙倍於往年的活,我不敢想像他怎麼能吃得消,都說舐犢情深,而父親為了我,真正的把自己當成了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