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肚子餓得咕咕叫,渾身冒虛汗,在旁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拿出幹糧填飽肚子,躺在地上休息。突然,前方傳來雜毛的叫聲,他連忙翻身躍起,隱蔽著慢慢搜索過去。雜毛不叫了,有三個人一前一後慢悠悠走了過來。
“常二,還是你安逸,又去吃香的喝辣的,給我們兄弟帶點好吃的,記著哈。”一個人說。
常二?宋明遠連忙俯身隱蔽,側耳細聽。
常二說:“哥呢,啥子吃香的,提著腦袋呢。”
“你哄鬼呢?我們那個人不給你安排安排?我猜想,他是幹部,還是個當官兒的。”
常二緊張地說:“噓,這可不能亂說,要讓陳長官和劉長官聽見了,我就沒命了。”
“這荒山野嶺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怕啥?”
另外一個說:“老兄,你是軍人,不清楚這諜報工作道道,有時候,看似一點小小的疏漏,就會崩盤。”
“你們軍統呀,見風就是雨,我就看不慣,怕啥,端起刺刀衝嘛,那才叫過癮。”
常二勸道:“兩位大哥不爭了,我呢,去叫那位給你們弄些好吃的,以後到了台灣,請兩位哥關照一二。”
“好說好說……”
宋明遠大驚,農場幹部中有他們的內應,那麼農場的行動他們早已掌握,常二是下山取情報的,而那兩個人八成是去監視小分隊的。怎麼辦?繼續追還是潛回去報告情況?
這時,雜毛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親熱地舔他的臉。
他有些氣惱,舉手做出要打的樣子。雜毛立即把頭壓低,歪著頭看著他,使勁地搖尾巴,一副認錯和無辜的可憐樣子。宋明遠笑了一下,摟著它摸摸它的腦袋。
宋明遠站起來往前走,他不明白為什麼雜毛不走了。根據剛才常二他們的話判斷,陳恒山他們肯定不在附近。走了幾十米,前麵山勢一下子平緩起來,順著山勢有一道水溝,山泉從山上流下來,在這裏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塘,青幽幽的像一塊塊翡翠。他明白了,估計陳恒山他們怕警犬追蹤,所以叫所有人涉水塘而過。雜毛失去了目標,所以在這裏徘徊。
有了雜毛,宋明遠一下子來了精神,想到雜毛畢竟是土狗,還會丟下他去找主人,便拿出一把刀,把它脖子下麵的毛割掉一些,魏二寡婦一摸便會明白,他已經來救她們來了。果然不出宋明遠所料,過了這些水塘找到了嗅源,雜毛一溜煙就不見了。
天黑了下來,天空中似有烏雲翻滾,遠山像巨獸橫臥,野風微寒,使勁地吹,晃眼間,身邊的草叢和樹木一下子幻化成一個個精靈,張牙舞爪,似乎要朝宋明遠撲來。宋明遠拿著手電筒,但他不敢一直開著,隻是偶爾照一下,摸索著前行。
前方有幾個人打著火把在幹什麼。他悄悄靠近,是四個人,賈好祥拿著一根黃荊條子逼著蘇濤挖坑,不遠處還有一個人端著步槍警戒,而倒在地上的那個人被五花大綁。他暗自心驚:“他們要活埋人?!”
“夠……夠了夠……了,起來……來。”賈好祥用黃荊條子使勁打了一下蘇濤,喝道。
土坑很深,剛剛可以沒過蘇濤的頭,蘇濤渾身是傷,看樣子也沒有力氣了,他爬了幾下爬不上去,靠在坑壁上喘息。
“信……不信老老……子連你一塊埋埋……埋了?”賈好祥劈頭蓋腦又是一黃荊條子。
蘇濤臉上又是一道血印,他咬咬牙,可怎麼爬也爬不上來。
“叫叫……聲爺爺,我就幫……幫你一把,要不然老子……老子把你一起埋……埋了。”賈好祥蹲在坑邊,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濤。
“賈好祥,你狗日的隻知道捏軟柿子,跟一個連槍都沒摸過的人較什麼勁兒?有種你衝著我來,把我解開,老子跟你單挑。”
宋明遠聽出來了,被綁著的人是蒲國光,原來他們要活埋蒲國光。
賈好祥站起來走過去,使勁踢了他一腳:“想單……單挑?老老……子今天就陪你玩玩玩……”
賈好祥眼珠一轉,嘿嘿地笑起來,火光中那張臉很是猙獰。
他把蘇濤拉上來,指著一塊石頭,喝道:“你你,去砸砸……斷他的腿!”
蘇濤驚恐地蹲在地上,抱著頭。
賈好祥的黃荊條子雨點一般落在蘇濤的身上,蘇濤被打得滿地哀嚎。
“哈哈哈……”蒲國光突然狂笑起來。
賈好祥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住了手,問:“你你……驢驢……驢子日的……笑笑什麼笑?”
端著槍的就業人員走了過來。
蒲國光譏笑道:“老子是驢子日的,我看你他媽是騾子日出來的,活生生的腦殘、呆瓜、瓜娃子,蠢得跟豬一樣。”
蒲國光朝左邊努努嘴,繼續大笑:“自己看。”
那人嚇了一跳,拉忙拉槍栓,對準左邊。
賈好祥也愣頭愣腦地看,嘴裏還在咕嘟:“啥啥……玩意兒?沒沒……啥玩意兒呀?”
蒲國光猛地朝持槍的就業人員撞去,一下子將他撞到在地,大叫:“蘇濤,快跑,快跑!”
蘇濤立即爬起來,亡命地朝宋明遠隱蔽的地方跑來。
宋明遠一把按住他,捂住他的嘴:“別出聲,我宋明遠。快,跟我來。”
他們繞道右側的一片矮竹林裏隱藏起來。
等賈好祥他們回過神來,蘇濤已經沒了蹤影。
蒲國光哈哈大笑。
賈好祥氣急敗壞地叫道:“追,快……追追追……”
持槍的就業人員觀察了一下地形,說:“追?往哪裏追?你瞧瞧這裏的地形,追個屁呀。”
賈好祥撿起一塊石頭,哼哼道:“你爺爺我先廢了你,再活埋。”
蘇濤緊張地抓住宋明遠的胳膊,宋明遠低聲說:“別怕,你就在這裏呆著。記住,如果我死了或者受傷了,你都不要管我,等他們走了,你馬上去羅家壩,就是戰鬥大隊二隊,找吳道勇,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
蘇濤似懂非懂地點頭,卻不鬆手。
“趴在地上,別動。”宋明遠把他的手掰開,端起槍,輕輕拉動槍栓,瞄準賈好祥的腦袋。
這時,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
賈好祥舉起石頭,朝蒲國光的小腿砸下。
蒲國光慘叫一聲,隨後大笑著大罵道:“我操你祖宗,哈哈……你個……騾子日的,給老子來個痛快的……”
持槍的就業人員說:“老賈,這人搞女人賊厲害,老的少的,隻要是母的,他狗日的都上。聽說他那玩意兒像牛鞭那麼粗那麼長,嘿嘿,你不如先閹了他,到了那邊連女鬼都弄不成,哈哈……”
賈好祥眉開眼笑,伸出大拇指:“高高……把刺刺……刀給我。”
那人取下步槍上的刺刀,遞給賈好祥。賈好祥一陣獰笑,用刀挑開蒲國光的褲子,看了看,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啥啥……啥牛鞭喲,跟蠶蠶……子差不多,哈哈……”
就業人員也跑過來看,跟著大笑,說:“蒲政府,你倒是說說,怎麼弄女人的?”
蒲國光沒有一點自卑的表情,反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眼珠一轉,笑問道:“想知道?”
這下輪到賈好祥他們懵了,都不自覺地點頭。
蒲國光大咧咧地說:“你別看我這寶貝小,古時候這叫丁香雞,極品呐……”
“卵卵……子個極品,就這這?”賈好祥不住地搖頭。
蒲國光斜睨著他,滿臉不屑:“你懂個屁,丁香雞巴又叫海綿雞雞,一刺激,就會變大,不信,你來舔舔試試?”
宋明遠忍不住想笑,心想,這個蒲國光還真是條漢子,小命馬上就沒了,還不忘戲耍賈好祥兩人。蒲國光的豪氣鼓勵了蘇濤,他也不那麼緊張了,想起剛才丟下他逃命,心裏立刻又忐忑不安起來。
賈好祥沒想到又被他耍了一次,老羞成怒,舉起刺刀,惡狠狠叫道:“你爺爺先先……閹了你。”
蘇濤緊緊盯著賈好祥,又緊張起來,喃喃地說:“救他,殺了他,殺了他……”
宋明遠早就瞄準了,就是在等待機會。
一聲巨雷在頭頂突然響起,宋明遠扣動了扳機,賈好祥一頭栽倒在蒲國光的身上。
另外一個人似乎感覺有些異樣,眼睜睜地看著賈好祥倒下,卻沒搞明白怎麼回事,連聲問:“怎麼了?老賈,怎麼了?”
黑夜掩蓋了賈好祥的血,那人端起槍走了過來,正要查看。宋明遠立即躍出來,迅速背著槍端端正正地站定,大聲叫道:“陳長官到!立正,敬禮!”
那人立即立正,轉身,敬禮,整個動作有板有眼,一看就是個職業軍人。可是,還沒看清宋明遠的臉,一把刺刀已經插入了他的胸口。
宋明遠拔出刺刀,查看了一下,確信他已經沒氣了,把他的槍拿起來背在背上,這才走過去拖開賈好祥的屍體。
“你……你是誰?”蒲國光也暗自驚駭,就在轉眼之間,這人連殺兩人。
“我,宋明遠。”
蒲國光倒吸一口涼氣,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是報應到了。他看著還滴著血的刺刀,閉上眼睛。
宋明遠割開繩子,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給他包紮受傷的小腿。
“蘇濤,出來。”他邊包紮邊叫。
蘇濤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繞開屍體,走了過來。
“他腿斷了,你背著他,務必在天亮之前趕到戰鬥大隊二隊食堂,告訴吳團長,常二下山刺探消息去了,他們可能還有人潛伏在農場內部。還有,他們派出了兩個人去監視小分隊,路上一定要聽他指揮。明白了嗎?”
“那……那遇上他們怎麼辦?”蘇濤害怕地問。
“假裝什麼都沒發現,隻管走就是了。他們隻是監視,不敢驚動吳團長他們,不會對你們下手的。”
蘇濤忙不迭點頭。
蒲國光睜開眼睛,看著他:“你不恨我?”
“恨!但是現在我們是戰友。”宋明遠語氣平淡出奇。
蒲國光眼眶一下子濕潤了,他深深呼吸,對蘇濤說:“蘇濤,你回去報告這裏的情況,我和老宋留下來監視他們。”
蒲國光掙紮著想爬起來。
宋明遠一把扶住他,低聲喝道:“此地不能久留,你現在必須聽我的,蘇濤背他走!”
蘇濤把他背起來,蒲國光淚眼迷蒙,向宋明遠伸出手。
宋明遲疑了一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告訴吳團長,必須想辦法盡快將百姓與他們分開,所以我建議先別動那兩個監視小分隊的人,穩住陳恒山他們,為我們贏得時間。”
吳龍喜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農場,報告了羅家壩的情況。呂秉林和李秀挺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即將情況上報地區公安處。
李畢新前腳剛剛趕到公社辦公地點,電話就來了,呂秉林要他馬上趕回農場場部,說有緊急情況。他追問什麼緊急情況。呂秉林說據我們的小分隊報告,羅家壩的老鄉都不見了,戰鬥大隊書記陳正滿重傷,還發現了一個老人和孩子的屍體。李畢新嚇了一跳,丟下電話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