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還必須要老實交代,是我的朋友龐餘亮先生的《鄉村教師手記》激發了我完成這本書。龐餘亮先生是一位詩人與小說家。龐餘亮其實已經真正離開教育了。然而,他卻以詩性之筆寫出了他在鄉村中學做中學教師的經曆與感悟。而我現在仍然被人們稱作老師,那就更應該有一本這樣的書,擺放在我的教育旅程之中。
因而,這本書便多少帶有點自傳性質。
但又不完全是傳記,隻是將我的教學實踐和教育感悟從我的人生經曆中提煉出來,並想讓更多的人們看到教育及教育背後的東西。
一個人的人生史,有時可能就是他所從事的行業的發展史。反之亦然。
我要實言相告:雖然“如意教育”現在是我的最大的夢想,是我的教育家園,但我在行年五十之時,卻並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有一個“如意教育”的事業在前麵等著我。
然而,既然已經走進如意教育大廈,目標設定為如意教育,那麼,我得說,作為一個曾經的鄉村教師,能夠擁有現在這份如意教育事業,已經是人生大幸。
我堅持說自己是鄉村教師,是因為我一直喜歡鄉村教師這一稱呼。我喜歡這種稱呼裏所帶有的全部詩性與詩意。
我在八歲讀小學一年級的那一年就確定了我將來要做教師的誌向。後來竟然如願以償,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我所目睹幾個哥哥因為沒有貧下中農的推薦而無法讀到高中的人生境遇,因此不敢對上高中,上大學,將來當教師存著什麼奢望。對那時的我來說,讀高中、上大學,那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後來,我終於讀了大學、做了教師而且竟然一直在做著我喜歡的語文教師,這是一種怎樣欣幸的事。
做了三十年教師,我深深地覺得,教育與語文教學已經異化為我的另一種人生。或者說得直白一點吧,是教育使得我現在有如意教育這一方生存的空間,一份可以糊口的職業,一種可以賴以取得人生成功的事業;而語文給了我所想取得的一切。那麼,怎樣論定語文與教育在我人生中的作用我覺得都不是過分的。
但恰恰就是在這三十年,中國的教育,尤其是中國的語文教育經過了一段很為尷尬的時期。當然,並不是說我們的教育或我們的語文教學沒有問題,但問題到底在哪裏,並沒有人能說得清。那麼多專家、學者、教育行政官員及普通教師,都在對教育與語文發言,可是教育的問題與語文的問題仍然是中國教育最重的問題。
當然,問題究竟在哪裏,我其實也說不清,但我覺得我在用自己的青春與生命訴說著教育、表達著語文。現在,我想將我三十年的教學生涯捧給讀者,我想讓大家看一看語文教育是如何書寫著一個教師的生命之旅的。
而我,又是如何從一個鄉村教師一步步走向如意教育的。
直白的說,我不想寫一本對語文教學與教育理論進行深入剖析的書。但我想讓更多的當代中國人看一看這三十年的中國語文與中國教育。一個語文教師的生涯,一個能寫出幾本書、發表幾篇小說並能與當代名優秀作家進行對話的語文教師的經曆,一個創造了自己的語文課程並最終擁有了自己的如意教育事業的人,應該可以讓人體悟到一些關乎教育、關乎語文的況味的。
這就是說,我想提供一本最為質樸的最為原汁原味的東西奉獻給我的最真誠的讀者。解讀它、穿透它,並從中提煉出教育與語文最最本質的內涵,我相信是會有人去做這項工作的。
這就是說,在這裏,我將自己作為一個語文教學的個案了。
同時,我也將自己作為一個教育的個案。
我真誠地希望,真正的學者們透過我書中所寫到的所有的質樸的教育情境,穿透我們這個時代的教育世界與語文時空,真切地讓人們知道,有一個時代,有著這樣的教育生態與語文形態,有著這種生態與形態下掙紮著的語文教師和其他各色人等。教育研究其實不應該忽略這些也許看上去似乎非常蕪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