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巨作——紅樓夢2(2 / 3)

從藝術結構來看,由於作者在敘事中恰到好處地安排了一些詩詞曲賦,使得全書行雲流水、舒卷自如而又跌宕起伏,節奏上具有一唱三歎之妙,達至和諧、穩定的美學境界。

人物形象是以情感人的,而詩詞是抒發感情的最強烈的音符。曹雪芹直接以詩詞曲賦作為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之一,使典型形象在某種意義上成為相當詩化了的人物,以其強烈的抒情性,給人以不可抗拒的藝術感染力和委婉動人的美感享受。

比如林黛玉那以花喻己,以己擬花的《葬花辭》: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情景交融,使林黛玉在這花團錦簇的映照中,顯得更美好,她的命運也被襯托得更淒慘,使人不能不對她寄予熱烈的讚美和深切的同情。

林黛玉在病中有感於自己寄人籬下、命運多舛,不禁發於章句,寫成《代別離·秋窗風雨夕》: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通宵脈脈複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作者以秋燈秋色、秋風秋雨的淒涼景色,創造了一個畫中有詩、詩中有畫的意境,極其深沉、濃烈地渲染了林黛玉那多愁善感的性格特征,產生了強烈的藝術效果,讓人為之鼻酸流淚。

在“凹晶館聯詩悲寂寞”一章中,作者寫林黛玉和湘雲月下聯詩,由湘雲的“寒塘渡鶴影”,引出林黛玉的“冷月葬花魂”。不僅把林黛玉不幸的命運和高潔的性格描繪得淋漓盡致,而且也仿佛把讀者帶入到那個寒塘鶴影、冷月花魂的詩情畫意之中。這種以詩抒情的描寫,使典型環境中的典型形象產生了。

這些詩詞曲賦在藝術結構上也頗具風格。由於作者把敘事與抒情、散文與韻文完美地相結合,給人一種行雲流水般的輕鬆之感。那大大小小、彼此交織的生活畫麵顯得那樣地層見疊出,而又從容自如,一切都顯得那樣天造地設、渾然天成。

《紅樓夢》詩詞曲賦,就小說的藝術整體而言,藝術價值是很高的,它的藝術作用是多方麵的。它和小說的敘事內容一起,構成了這座金碧輝煌的“紅樓”的整體美。

詩詞曲賦作為《紅樓夢》這部文學巨著十分重要的有機部分,同樣滲透著作者的心血。曹雪芹卓越的思想藝術,熔鑄、錘煉了這些詩詞曲賦,才使得《紅樓夢》流傳後世。

[旁注]

辭賦 古代一種文體,起源於戰國時期。漢代人集屈原等所作的賦稱為“楚辭”,後人泛稱賦體文學為“辭賦”。辭賦一般分為騷賦、散賦、駢賦、律賦、文賦5種。散賦的最高形式是漢賦,漢賦又可以分為大賦和小賦。

五言律詩 律詩是我國近體詩的一種,格律要求非常嚴格,常見的類型有五律,七律和排律3種。五言律詩簡稱五律,其格式是全詩共8句,每句5個字,有仄起、平起二格。三四句、五六句均為對仗句。。

對聯 又稱“楹聯”、“對子”等,是寫在紙、布上或刻在竹子、木頭、柱子上的對偶語句言,對仗工整,平仄協調,是一字一音的中文語言獨特的藝術形式。對聯相傳起於五代時期後蜀主孟昶。

絕句 絕句起源於兩漢時期,成形於魏晉南北朝時期,興盛於唐代,當時都是四句一首,稱為“聯句”。

匾額 我國古建築的必然組成部分,相當於古建築的眼睛。它把我國古老文化流傳中的辭賦詩文、書法篆刻、建築藝術融為一體,集字、印、雕、色的大成,並且雕飾各種龍鳳、花卉、圖案花紋,有的鑲嵌珠玉,極盡華麗之能事。

一唱三歎 出自先秦·荀況《荀子·禮論》:“清廟之歌,一倡而三歎也。”唱,同倡。指一個人歌唱,三個人跟著唱。原指音樂和歌唱簡單而質樸。後轉用來形容詩詞婉轉而含義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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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做至詩隨人出、詩即其人、維妙維肖,而做到這一點絕非易事。作者須先在心中有各人的“聲調口氣”。林黛玉作《桃花行》,“寶玉看了,卻滾下淚來,便知出自林黛玉”。寶琴誑他說是自己寫的,寶玉說:“這聲調口氣迥乎不象”,妹妹雖有此才,比不得林妹妹曾經離傷,作此哀音。”

林黛玉的《葬花辭》、《題帕詩》、《秋窗風雨夕》等詩篇,都十分細膩地表現了她那種獨立又孤立、不屈又不安、熱烈而又悲涼的複雜的精神世界。

獨具匠心的藝術結構

《紅樓夢》的結構藝術可概括為楔子引入,讖語預示,線索隱括,網絡推進。

楔子引入指兩個方麵,一是從女媧補天故事引入的。說當時女媧補天的唯一遺石,“鍛煉”後“通靈”,成為神瑛侍者,以甘露澆灌在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以致絳珠仙草“脫卻草胎木質”而成女體人形,兩相產生愛情,是為“木石姻緣”。

靈石化為“寶玉”下凡人間,絳珠仙草下凡成為黛玉,以眼淚還他的澆灌之恩。於是就十分自然地將天上的神話與人間故事融為一體。

二是在敘述神話故事的同時敘述了英蓮的悲劇故事,逐漸引入小說的本體。英蓮不是第一層麵的主人公,英蓮的故事也有楔子的意味,其有兩個功能。

一方麵引出薛蟠奪英蓮、打死馮淵,薛寶釵和母親赴京住進賈府,讓第一層麵的主人公寶釵盡早出場,構成“金玉姻緣”,形成寶玉、黛玉、寶釵的三角態勢,作為小說的基本情節支撐;另一方麵先寫外戚、由遠及近、由小至大,逐漸引入正文,避免了死板拮據的布局,起到虛敲旁擊、反逆隱回的效果。

讖語預示是《紅樓夢》結構藝術的最重要最偉大的創造。在小說的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警幻仙曲演紅樓夢”中,賈寶玉在寧國府秦可卿房中午睡入夢,警幻仙子通過“薄命司”中簿冊詩與畫,以及後來警幻仙子讓仙女演唱的與詩畫對應的“紅樓夢曲”,用含混、朦朧、遊離在解與不解間的讖語手法向寶玉預示賈府的女子的命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