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文學典範——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是由清代小說家吳敬梓創作的章回體長篇小說。全書共56回,47萬字,描寫了近200個人物。小說假托明代,實際反映的是清代康熙乾隆、乾時期科舉製度下讀書人的功名和生活,是一部以知識分子為主要描寫對象的長篇小說。
《儒林外史》具有悲喜交融的美學風格,真實地展示出了諷刺對象中戚諧組合、悲喜交織的二重結構,顯示出滑稽的現實背後隱藏著的悲劇性內蘊,從而給讀者以雙重的審美感受,是我國古代諷刺文學的典範。
喜劇意味的諷刺小說
1710年的清代,吳敬梓出生在一個官僚家庭。吳敬梓到了13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14歲的他隨父吳霖起至贛榆任所。在父親的督促下,吳敬梓不倦地學習著,他“讀書才過目,輒能背誦”,開始顯露出文學才華。
吳敬梓的家庭與環境,使他窺見了八股文寫作的門徑,他深切渴望有朝一日能在科場上大顯身手。1722年,吳霖起因病辭官,吳敬梓陪送父親從贛榆返回故裏,但吳霖起終於一病不起。
吳敬梓23歲中秀才,也就是在這年,父吳霖起病故。從此吳敬梓的生活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先是族人們倚仗人多勢眾,提出了分家的要求。在一場爭奪遺產的內戰中,孤立無援的吳敬梓終以失敗告終,留給他的資財寥寥無幾。
分家之後,吳敬梓的病弱的妻子陶氏也因不甘忍受族人的欺淩,飲恨而死。他對人生、社會的看法也由此發生了變化。
吳敬梓從小慷慨好施,不到10年就把家產蕩盡,開始了窮困潦倒的生涯,這時,他在科舉道路上也很不得意。考取秀才以後,一直沒有中舉。
1729年,吳敬梓到滁州去應科考,由於“文章大好人大怪”,他有被黜落的危險,幸虧後來遇到一位姓李的學政,才破格加以錄取。但到了秋季,他參加鄉試,卻又名落孫山。這件事使他對科舉製度的本質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和體驗。
科舉考試上的失敗,親友故交或拒之門外,或避於路途,於是,在1733年,他33歲時,懷著忿滿的心情,同他新娶的續弦夫人葉氏自全椒移居南京秦淮水亭。
在南京的日子裏,吳敬梓結識了當時許多著名學者、文人,甚至還與道士、藝人頻相往來。特別是他還從程廷祚、樊聖謨等朋友中,接觸到清初進步的哲學思想,這都為他後來寫作《儒林外史》提供了不少素材,也得到了思想藝術構思上的哲理啟示。
1736年,吳敬梓36歲時,安徽巡撫趙國麟行文舉薦他到北京應“博學鴻詞”科的考試,他以病辭。開始時他還有些後悔,後來看到堂兄吳檠、友人程廷祚落選而歸,卻又感到慶幸,從此他不再應考,再一次用實際行動對科舉製度作出否定。與此同時,他開始了《儒林外史》的創作。
幾經波折,吳敬梓對科舉製度的弊端有了深刻認識,再不應鄉試,也放棄了“諸生籍”,不願再走科舉仕進的道路,唱出了“恩不甚兮輕絕,休說功名”的心聲,甘願以素約貧困的生活終老。
吳敬梓的生活陷入困境,常典當度日,甚至斷炊挨餓。由富貴跌到貧困的逆境裏,他備嚐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對社會有了更清醒、冷峻的觀察和認識。他逐漸看到了官僚的徇私舞弊,豪紳的武斷鄉曲,膏粱子弟的平庸昏聵,利欲熏心,名士的附庸風雅和清客們的招搖撞騙,以及他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卑汙靈魂和醜惡嘴臉。
這一切都使吳敬梓很自然地產生憤世嫉俗的感情。他的憤激之情,甚至達到了“嫉時文士如仇”的地步。生活的巨變,也為他開拓了與下層人民接觸的機會,使他有可能看到底層人民的一些優秀品質,這無疑對他的思想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艱難的生活幷沒有使吳敬梓屈服,在1751年,當乾隆首次南巡,在南京舉行征召,許多文人迎鑾獻詩時,吳敬梓卻沒有去應試,而是像東漢狂士向栩一樣“企腳高臥”。
吳敬梓生活的最後幾年,常從南京到揚州訪友求助,常誦“人生隻合揚州死”的詩句。不幸言中, 1754年,吳敬梓在揚州與朋友歡聚之後,溘然而逝,結束了他坎坷磊落的一生。
後來,根據程晉芳《懷人詩》中“外史紀儒林,刻畫何工妍。吾為斯人悲,竟以稗說傳”的記錄,知道《儒林外史》最晚在他49歲時已經完成。此後數年,他還在不斷修改,但主要精力已轉向學術研究。
《儒林外史》所寫人物,大都實有其人。吳敬梓取材於現實士林,人物原型多為周圍的親友、相識相知者。如杜慎卿、馬純上、虞育德、莊紹光、遲衡山和牛布衣等。
杜少卿則是作者的自況,他的主要事跡與吳敬梓基本相同,而且是按照生活中原有的時間順序安排的,如杜少卿在父親去世後的“平居豪舉”,借病不參加博學鴻詞的廷試、祭泰伯祠等。
作者在生活原型的基礎上擷取適當的素材,通過想象虛構,加以典型化,取得了很大成功。《儒林外史》是飽含著作者的血淚,熔鑄著親身的生活體驗,帶有強烈的作家個性的作品。
《儒林外史》是我國文學史上一部傑出的現實主義的長篇諷刺小說。全書故事情節雖沒有一個主幹,但有一個中心貫穿其間,就是反對科舉製度和封建禮教的毒害,諷刺因熱衷功名富貴而造成的極端虛偽、惡劣的社會風習。
這樣的思想內容,是以準確、生動、洗練的白話語言,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塑造,優美細膩的景物描寫,出色的諷刺手法等藝術手段表現的,特別是喜劇藝術的表現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美學的喜劇,就在於它的喜,是和笑形影相隨的。
以美寫醜的和以美寫美的滑稽美。崇高與滑稽、美和醜,都是相聯係而存在的。在吳敬梓的筆下,表現了滑稽美,也表現了滑稽醜;用藝術表現的滑稽美,肯定了正麵人物的滑稽性,否定了反麵人物的醜惡性。
《儒林外史》創作於清初以“八股文”取士製度對社會的毒害愈來愈深時期,其藝術價值有兩方麵,再現封建科舉製度下各類被諷刺的文士麵貌,深刻抨擊這個製度的弊害。如貪官汙吏湯知縣、王惠和土豪劣紳,便是醉心科舉、裝滿八股的皮囊。“鬥方名士”牛玉圃、景蘭江等,趨炎附勢,也是這種製度下產生的怪物。
通過上述的人物,反映出封建社會後期吏治腐敗,道德敗壞和封建禮教的虛偽、殘酷。
通過刻畫一批正麵人物形象,表現作者美的理想。書中有反對科舉、蔑視功名的清高正直的知識分子,如王冕、杜少卿、沈瓊枝等;又有4個“市井奇人”季遐中、王太、蓋寬、荊元,靠自己的手藝自食其力,以琴棋詩畫自娛,過著頗有藝術風味的獨立生活。在上述人物身上,雖反映了當時時代思潮中新的先進因素,但終究越不出傳統儒家的思想範圍。
在吳敬梓的心目中,孝就是一種善,一種美。但在描寫時,他采取異乎尋常的方式,構成一種滑稽美。寫王冕每逢春光明媚的時節,就戴上自己做的一頂極高的帽子,身穿寬大的衣服,手中拿著鞭子,嘴裏唱著歌,駕著牛車,載著母親到處遊玩,惹得三五成群的小孩跟在後麵笑,他卻毫不介意。
王冕的這種特殊的帽子,特殊的服裝,特殊的行動方式,就必然在當時的環境中形成特殊的印象,與常人的一般心理狀態形成了差別,在這種正麵人物身上,就形成了以美寫美的滑稽美。
以慣性的突變,造成偶然性,形成了人與環境不協調的藝術美。《儒林外史》第十回寫蘧公孫結婚時大擺酒席,正在觥籌交錯,眾賓歡樂之際,突然“乒乓”一聲,從屋梁上掉下一個東西來,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端端正正地掉在燕窩碗裏,原來是梁上走滑了腳的一隻老鼠。它將碗打翻,潑了一桌子菜,又跳到新郎官身上,把嶄新的衣服都搞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