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齋誌異》鬼小說中的幾種文化現象,可以看到在這個滿漾著溫暖的煙火氣息,流淌著親切的人倫親情的鬼魂世界中,鬼法與人法無異但更清明,鬼德與人德無異但更純正,鬼禮與人禮無異但更圓融,鬼情與人情無異但更真誠,從而也就使人感覺到鬼域與人域無異但更和諧。
整個鬼魂世界就是一個溫馨清朗有序的理想國。作者同其中的“國民”一樣,對現實人生並未厭倦厭棄,而是始終保持著樂觀進取的精神,懷著滿腔的熱情和希望積極地參與生活的一切過程,並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廣大和諧的生命價值的實現。這也正是《聊齋誌異》百餘篇鬼小說的文化精髓所在。
[旁注]
畜生道 佛教六道之一。佛教認為世俗的世界是由所謂六道組成,眾生就是在這六道中不斷的流轉輪回。這六道分別為: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和地獄道。六道的前三道稱為“三樂趣”、後三道稱為“三惡趣”。
荀子 (約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戰國末期著名思想家、文學家、政治家,儒家代表人物之一,時人尊稱“荀卿”。荀子對儒家思想有所發展,提倡“性惡論”,其學說常被後人拿來跟孟子的“性善說”比較,荀子對重新整理儒家典籍也有相當顯著的貢獻。
媒妁 即媒人,其中,“媒”指職業撮合人,“妁”指臨時撮合人。舊時婚姻,常請人說合,通兩家之好。多為婦女擔任,故又稱“媒婆”。媒有單媒和雙媒之別,雙媒指替男家辦事的男媒與替女家辦事的女媒。
法力 在道教中認為是施展法術的力量源泉,可以通過修煉獲得。隨著修煉時間的增加,法力也會增加。另外,神仙所使用的特殊力量也稱為法力。
香火 古時候香火指人們燒香燃火祭祀的行為。可以引申祭祀神祇、佛祖的人,意思就是信徒。也可以引申為祭祀祖先的人,意思就是子孫、後裔、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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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中,陰間的鬼差們可以在陰間娶妻生子外,其餘的小鬼則無一例外地到陽間來找自己的真愛,小說集中就有眾多的女鬼來到陽間找書生,不但可以在一起生活,並且很多的女鬼還可以為書生留下一點血脈,如《伍秋月》中的女主角,他不但可以和書生生活,更離奇的是在死了許多年以後還可以複活。
至於男鬼生子,書中描寫不多,隻是在《土偶》中有“冥中念爾苦節,故令我歸,與汝生一子承祧緒。”馬姓的男鬼與他的老婆生了一個兒子,在小說集中其他地方再也沒有見到類似的事情。
仗義行俠的小說形象
在小說中大量描寫豪俠義士,這一傳統也是唐人傳奇建立起來的。豪俠義士是唐人傳奇中充滿生命力和道德感的形象。他們仗義行俠,鄙棄財祿,必要時可置生死於度外,重名節,講信用,以生得壯烈、死得磊落為自豪。
《聊齋誌異》的主角是“狂生”、狐女,而他們大都具有俠的風采。或昂揚樂觀,倜儻卓異,樂於在狐鬼的天地裏一發豪興,比如《章阿端》中的“衛輝戚生”;或恩怨分明,言必信,行必果。比如《大力將軍》中的查伊璜、吳六一,《田七郎》中的田七郎,或矢誌複仇,“利與害非所計及也”。
女俠的複仇尤其驚心動魄,商三官親自殺了害死父親的仇人。細侯為了回到滿生的身邊,甚至手刃了“抱中兒”,就是她和那個偏娶她的“齷齪商”所生的孩子。
《聊齋誌異》無疑是對唐人傳奇的發揚光大,但《聊齋誌異》豪俠題材的魅力,絕不僅僅在於它沿著唐人傳奇的軌跡平穩運行。
蒲鬆齡是一個具有強烈曆史意識的作家,所謂曆史意識,就是他不僅了解自己的時代,也了解文學的傳統,在時代和傳統的雙重背景下,他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在時間中的地位,自己應該從背景中浮出來。
蒲鬆齡是實現了他的創新目的。他筆下的豪俠題材盡管是傳統的,但他借以表達的對理想的生命形態的向往之情卻是新鮮的。
如果說《商三官》、《伍秋月》、《竇氏》、《向杲》、《席方平》等作品中的剛烈頑強,不屈不撓地介入社會人生衝突的豪俠具有較多繼承的意味,那麼,《青鳳》、《陸判》、《章阿端》、《小謝》、《秦生》中縱逸不羈、自然純樸、富於浪漫情懷和少年壯誌的豪俠則更多創新的色彩。
《聊齋誌異》描寫了大量生性不羈的“狂生”。在恐怖的狐鬼世界裏,在令人“口噤閉而不言”的陰森氣氛中,他們反倒興致淋漓,情緒熱烈。如卷1《狐嫁女》中的殷天官,文中這樣描寫他:
少貧,有膽略。邑有故家之第,廣數十畝,樓宇連亙。常見怪異,以故廢無居人;久之,蓬蒿漸滿,白晝亦無敢入者,會公與諸生飲,或戲雲:“有能寄此一宿者,共醵為筵。”
公躍起曰:“是亦何難!”攜一席往。
這種摧枯拉朽的氣概,這種意氣雄放的生命形態,所體現的正是俠的精神。
如《青鳳》中的耿去病、《陸判》中的朱爾旦、《捉鬼射孤》中的李著明、《胡四相公》中的“萊蕪張虛一”、《章阿端》中的“衛輝戒生”等,也都是這類豪放自縱,性情不羈的狂生。
荒亭空宅,雜草蓊鬱,鬼鳴狐嘯,怪異迭現,而這些狂生卻能無所芥蒂地進入其中,他們欣賞著其中的怪異,以其麵對怪異的坦然風度征服了狐鬼。結果,情節的進展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
狐鬼世界的恐怖陰森往往隻是“鄙瑣者自怪之耳”,實際上倒是光風霽月、富於詩意的。而且看殷天官進入那座“常見怪異”、“蓬蒿浙滿”的“故家之第”後的情形:
(天官)坐良久,更兄少異……一更向盡,恍惚欲寐。樓下有履聲,籍籍而上。假寐睨之,見一青衣人,挑蓮燈,粹見公,驚而卻退。語後人曰:“有生人在。”
問:“誰也?”
答:“不識。”
俄一老翁上,就公諦視,曰:“此殷尚書,其睡已酣。但辦吾事,相公側儻,或不叱怪。”
乃相率入樓。樓門盡辟。移時,往來者益眾。樓上燈輝如晝。公稍稍轉側,作嚏咳。翁聞公醒,乃出,跪而言曰:“小人有箕帚女,令在於歸。不意有觸貴人,望勿深罪。”
公起,曳之曰:“不如今夕嘉禮,慚無以賀。”
翁曰:“貴人光臨,壓除凶煞,幸矣。即煩陪坐,倍益光寵。”
公喜,應之。
殷天官處變不驚,以安閑鎮靜的風度麵對突發事件,群狐非但不與天官為難,還矜持不已地奉之為座上賓,說明豪邁的人生氣概是可以改變我們生活的色調的。
《小謝》、《陸判》等篇所展開的也是類似的令人回味不置的情景。陶望三與小謝、秋容的患難與共的愛情,陸判與朱爾旦的友誼等。
這正如清代評點家所說:
妖固由人興山……今狐之言曰:‘相公倜儻,或不叱怪。’可知狐本不為怪,特鄙瑣者自怪之耳。以倜儻之人,孤且尊之敬之,況能養浩然之氣者哉!
蒲鬆齡以此表達出他的一片情愫,對於不羈的狂生來說,沒有什麼是真正可怕的,恰恰是在“鄙瑣者”所不敢涉足的生活領域內,他們可以大有作為。這裏,狂生的無所疑懼的豪情與英雄的積極奮發的人生態度無疑是相通的。
在《聊齋誌異》中,狂生的不羈風度還時常和酒聯係在一起。
一是這是因為“狂”作為一種豪放自縱、富於激情,富於膽略的性格,在生活中常常衍化成奔放、灑脫的狀態,因而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
漢代酈食其謁見劉邦時自稱“高陽酒澱”,即意在表明自己氣度不凡。唐代詩人李白《少年行》這樣寫遊俠的生活:“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