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次催眠:沈紫冰的回憶(2 / 3)

聽不見任何聲響,看不到任何光影,深不知幾許的黑暗讓我跌倒在地,不省人事,現實世界的一切已經與我無關。

原本以為會在幻覺中沉沒,眼前的黑暗裏卻意外的出現了一層幽幽的螢光。

我走在一個山洞中。

四周冰冷的岩石,地上是鋪了厚厚一層的枯枝敗葉,一滴水滴在我的鼻尖,浸骨的寒涼。和之前的夢一樣,我仍然沒有身體,隻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往前移動,灰蒙蒙的岩壁往身後退去,螢光一點一點的越發明亮了。

前方,不遠處,有一個人影靜坐在地。是誰?

我仍然在前行,一步一步地靠近了。

螢光的光源是這個人的身體,我看見了,她是沈紫冰!

她的眼睛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深黃色,中間瞳孔細成一條縫,冷酷的與我對視,她的皮膚布滿密密麻麻的鱗片,發出青綠的光芒,她張開嘴,被毒液染成黑色的獠牙下是一截快速伸縮的細長舌頭,像鮮紅的蛇信。

沈紫冰,成了一條蛇!

“聶尚,聶尚!”耳邊響起陣陣呼喊,可怖的畫麵如潮水般退去,和來時一樣突然。

沈紫冰的淚水滴在我的鼻尖,帶著溫熱。

她的臉白皙如脂,淚水浸泡的大眼睛明亮清澈,沒有毒牙,沒有蛇信,她是一個走在鬧市街頭能吸引極高回頭率的漂亮女子。

我仰著臉,看見星巴克咖啡館纖塵不染的天花板,不少人圍在我身周,滿臉詫異的低頭看我,鄰桌的那三個年輕男人不時偷看我身邊哭得梨花帶雨的紫冰。

“先生,先生,你還好嗎?”一個女店員雙手用力壓在我的胸口上,口氣焦急地說,“請再撐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到。”

救護車?醫院?不!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那裏!死亡預兆已經不甘於僅在我的夢裏出現,它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能夠在我清醒的時候闖進我的腦海,紫冰的期限也許就在下一秒。我翻身站起,拉住紫冰的手擠開圍觀的人群衝出咖啡館。

門外的陽光眩目。死亡的噩兆,藏在我們身後的深影裏,蓄勢待發。

4

“你幹什麼呀?”紫冰掙脫我的手,大概是被我嚇到了,站在人來車往的街頭就朝我大聲嚷道,沿路走過的幾個行人朝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你很危險你知道嗎?”我顧不上旁人的圍觀,焦灼的對她說,“你聽我的,馬上去你的住處收拾收拾,從今天起搬到我那兒去住。”

“啊?”紫冰的臉漲得通紅,眼下對她說這話的男人如果不是與她認識了十多年的我,或許她早就一耳光扇過來了。

“你別誤會。”我急忙攬住她的肩向前走去,躲開身後那幾個滿臉齷齪壞笑的老頭子。

“聶尚,你沒事吧?”紫冰的語氣溫柔下來。

“我很好我很好,但你現在真的很危險。納陽他們遇害之前我總能夢到他們的死,剛才我忽然暈倒,在昏迷中我看到你了,我們先前推測的不錯,你的死,跟毒蛇有關。”

紫冰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幾乎是在強迫她相信我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有這種該死的能力,隻是現在預知死亡的幻覺已經強大到讓清醒的我當場昏迷,你已經離死不遠了。”

我清楚地聽見紫冰倒吸涼氣發出的“噝”的一聲。

“按我說的做,你先回去收拾東西,我回去拿了車就去接你。”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說,“在弄清楚真相找出凶手之前,你先住我那兒,兩個人在一起至少能安全些。”

紫冰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她看出了我並沒有惡意。

“好吧,你趕緊過來接我。”她垂下眼簾,終於退讓了。我們來到路邊,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紫冰坐了上去,冷淡的朝我揮揮手,很快就消失在鬧市的車流裏。

冬天的和煦陽光,在此刻像刀鋒一樣刺眼。

坐在開往金山動物園的出租車裏,我愣神地看著沿途經過的高樓大廈,悶聲不語。剛上車時司機還會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我搭訕,見我是個悶葫蘆他也就放棄了談天的念頭,一心一意地開自己的車。沉默占據了車裏的每一處,倒是個適合思考的環境。

和紫冰分別到現在,我的大腦一直保持著高速運轉,現在靜下來,太陽穴又開始刺痛。一個小時前的幻覺重現在我眼前,恐懼到膽寒的感覺又一次襲來。

我心裏清楚,要紫冰避開與第五條死亡規則相關的事物充其量隻是在拖延時間,已經成功製造了四起殺人懸案的凶手絕對能夠找到辦法帶走第五條生命。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動手讓《天問》辭句在死亡中應驗之前,把他找出來。

我在腦海裏把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謎按時間順序梳理了一遍:兩年前林鳶毫無理由的自殺,她生前最後看的書以及主持的節目都與屈原所著的楚辭《天問》有關,兩年後丁啟祥、方武、喬納陽、段璿接連遇害,凶手的殺人手段和一些捉摸不透的行為都在表達《天問》的辭意,現在看來,能窺探到凶手行蹤的唯一途徑,就藏在這首距離當今已有兩千年曆史的《天問》當中。

這樣想著,我打開隨身帶的包,摸出那本陳舊的《天問今解》,目光停留在封麵上的“周莊”和“古江出版社”幾個楷體黑字上。

細小的電流在我的心底流過,帶來一道閃光:這本書是林鳶留下的遺物,如今的死亡懸案都被記載在這本書裏,也就是說,這本書是一個節點,聯係著林鳶之死與當下四個人之死的節點。

我覺得有必要把這本似乎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的書調查清楚。

我掏出手機,登上網絡搜索,輸入“周莊”兩個字。過了幾秒,現出一堆毫不相幹的搜索結果,什麼“周莊養生館”“周莊飯店”之類的,看來作為楚辭學者的周莊先生實在是有夠默默無聞。

我又試著輸入“古江出版社”,這回蹦出一條專有詞條,我急忙點進去。

關於這個出版社的介紹簡單至極,甚至連張圖片都沒有,隻有馬馬虎虎的一小段文字,不過我意外的發現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出版社居然就位於上海,這倒是便利了很多。

我默念道:“古江出版社,成立於1992年2月,是上海市一家專門從事古籍、曆史研究書作出版的專業性出版社,自建社以來負責出版過《天問今解》等大型研究著作,在業界獲得廣泛好評。”

握著手機,我看了眼另一隻手裏的《天問今解》,對這本小冊子用“大型”這樣的形容詞,是不是太誇張了些?回過頭,我注意到網頁上的“天問今解”四個字是一個可鏈接詞。點下後卻閃出一個提示頁:您搜索的內容已刪除。

接連試了幾次都是如此,我不得不繞出這個死胡同。回到剛才的頁麵,記下“古江出版社”的詳細地址,心裏已經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拿到車後先直接去實地拜訪一下這家出版社,說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我把腦袋靠在靠背上,希望借此讓頭痛緩和一些,可是完全無濟於事,我隻好更加用力地按住太陽穴。司機在後視鏡裏看到我虛弱的樣子,眉頭狠狠的皺了皺,嘴裏咕噥了兩句,料想是怕我耽誤他的生意。

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近乎靈異的謎——為什麼我會做那些可怕的夢。

為了找尋答案,我隻得再一次陷入回憶。和百裏途的交談慢慢清晰起來。

5

“初步的了解了心理結構和人格結構,對許多精神現象的解釋就變得容易許多。”百裏途說,“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你一定聽說過,一些精神上遭受重大打擊的人平白無故的就把傷心事都忘得幹幹淨淨。”

我:“這不是言情劇裏常用的橋段嗎?”

百裏途笑了,“其實這並非編劇的臆想,在心理學上這種現象叫作‘潛抑’,通俗說來又叫‘選擇性失憶’,屬於一種潛意識防禦機製。從心理學上解釋,潛抑的過程就是把顯意識中一些無法接受的欲望、想法、情感或痛苦的經曆在不知不覺中壓抑到潛意識中去,讓個人不能回憶或察覺,避免過度傷心而致精神崩潰,維持三個意識層麵之間的平衡。同樣道理,人格的三個組成結構,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間也需要一定的方式來維持三者博弈的平衡,最典型的,就是夢。”

百裏途問道:“你經常做夢嗎?”

我:“睡得沉就不會。”

百裏途:“事實是,每個人每晚都會做夢,你認為自己沒有做夢,隻是你喪失了對夢的記憶而已,這是夢的偽裝方法之一。”

我:“人每晚都會做夢,隻是不記得做過夢,對嗎?”

百裏途:“是的,睡眠有入睡期、淺睡期、非快速動眼期和快速動眼期四個階段,進入快速動眼期就會做夢,夢是很常見也是很重要的精神現象,不同心理學派對夢有不同的解讀,除了弗洛伊德的願望滿足論之外,還包括卡爾。榮格的集體潛意識說,埃裏希。弗羅姆的精神分析社會學說,時間有限,我就不一一贅述了,在這裏,我們就來談一談所有釋夢學的根基:弗洛伊德關於夢的理論。”

我:“夢有什麼研究意義呢?”

百裏途:“早期的一些心理學家認為夢完全沒有意義,不過到了今天這樣的論調已經不複存在了,對此弗洛伊德功不可沒,他是第一個對夢做出全麵解釋的心理學家,他在《夢的解析》一書中提出很多足以影響後世所有釋夢理論的觀點。多說一句,這部《夢的解析》與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並稱為引起人類三大思想變革的經典。”

幻燈片上出現《夢的解析》中文譯本的書影,和後來秦澈借給我的那本一模一樣。

百裏途說:“剛才我們談到過,人格結構中按快樂原則行事的本我極端任性,隻想不計代價的滿足願望,但是因為有超我的存在讓它的願望衝動得不到發泄,於是本我就隻能用幻想來告慰自己。隱藏在潛意識中的本我總想著往顯意識裏散布一些汙穢的信息,超我對此火冒三丈,決定采取嚴格的宣傳審查製度,不允許本我的言論進入顯意識。本我為了躲過超我的超我的審查,隻好故意把宣傳語說的隱晦含糊一些,再加上象征或是雙關的手段,於是它想說的話終於進入了顯意識,被我們覺察到。

“夢就這樣形成了,在我們睡著以後,本我就開始它的幻想,但是作為上帝的超我卻一刻不停的盯著本我,不允許它朝顯意識裏灌輸它的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想法,本我於是開始進行偽裝,躲過超我的審查,在我們的顯意識裏變成了夢。”

我:“這像是本我在欺騙超我。”

百裏途:“對,弗洛伊德總結道:為了偽裝,夢采用了一些特殊的構造形式。直白的說,就是一些特殊的騙術。他把這些騙術歸納為以下幾類。

“視覺化,本我把自己的願望轉變成視覺效果,因此你在夢裏看到的就是如同電影一樣的畫麵。

“凝縮,夢把相互聯係的幾個事物元素轉化為一個單一的形象或內容,比如一個節儉的患者害怕生病帶來的痛苦,也擔心治病的開銷,他在夢中夢見自己的病好了,就是同時對病愈和省錢兩個願望的滿足。

“移植,夢把重要的內容放在夢裏的一些不引入注意的情節上,一個守財奴可能不會直接夢見堆積如山的金幣,但在夢裏他會經常開著車行駛在一條滿是金光的公路上。

“象征,用一個事物代表另一個事物,比如一個哥哥愛上了自己的妹妹,一些違反倫理的情節不會他在夢中出現,但他會夢見和妹妹的同學在一起。

“最後是再度校正,當超我不小心讓一些不允許出現的內容出現在夢裏,本我就會通過一些手段去減少這些內容的影響,比如它會改造對夢的回憶,讓做夢的人對夢的一些敏感性內容完全遺忘掉,剛才說的喪失了對夢的記憶,便是再度校正的效用。”

原來看似荒誕的夢還有這麼多解釋,確實讓我我大開眼界。

百裏途低聲道:“潛意識世界裏還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夢,是我們窺探這個世界的窗口。千萬別忽視你的夢,說不定,在夢中就隱藏著你苦苦求索的真相。”

可是我的夢裏,究竟藏著怎樣的真相呢?我仍然沒有得到答案。

6

離開了回憶和滿臉不快的出租車司機,半個小時後我開著自己的車停在一棟高大的綜合寫字樓前,抬頭望去,在第二十二層樓處隱約看到一條印著“出版社”幾個字的大字報。

搭電梯來到二十二層時我注意到這層樓裏隻有古江出版社一家單位,我按照貼在牆上的指示標簽,向長廊最深處走去。空蕩蕩的長廊上死寂無聲,慘白的燈光照在這條封閉的空間裏,同我空靈的腳步聲一起讓我的心一點點地抽緊。

走了這麼半天一個人影都沒看到,我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個無限循環的夢境中,永遠醒不過來。

“你找誰?”空氣中忽然傳出聲冷冰冰的詢問,我的心弦在這一刻差點繃斷了。

定下神仔細看去,前方已經是這條長得可怕的走廊盡頭,一道模糊的玻璃門上掛了“古江出版社”幾個已經掉漆的大字,門旁是破舊的辦公桌,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婦女站在桌後警惕地盯住我,織了半截的毛衣放在桌上,一台十寸的小電視在一旁播放著瓊瑤言情劇。

“啊,請問……”走到這個簡陋的來訪接待處前,我支吾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找誰?”婦女的口氣有些不耐煩了,明顯是嫌我打擾了她看電視。

“請問周莊先生在嗎?”我硬著頭皮問。

“對不起,我們這兒沒有姓周的,請你……”婦女剛要下逐客令,就被門裏一個粗啞的聲音打斷了,“讓他進來吧,陳姐。”

“褚老師,說不定他又是那種煩人的記者,您是不是……”中年婦女對門裏的人明顯要尊重許多。

“記者不會到這兒來找周先生的。”玻璃門在這時被拉開了,一個白發蒼蒼、麵容枯槁,眼鏡片比茶杯底還厚的老人走了出來,對我邀請道,“這位先生,跟我進來吧。”

中年婦女不服氣地閃開位置,讓我和老人進去。

兩腳踏進玻璃門,我才發現這裏根本不能算是出版社——四處堆放的稿紙和文件讓本就窄小的辦公區更加淩亂,要很艱難才能找到插腳的地方,昏暗的燈光教人眼球發酸,四台老式電腦胡亂擺在桌上,灰塵積了厚厚一層,看樣子有很長時間沒有啟動過了。

“請問,今天沒人上班嗎?”我試探地問走在前頭的老人。

他頭也不回地說:“一年前出版社就已結束運營,要不是我得留下來處理清算工作,今天你在這兒就找不到人了。我給你泡杯茶吧。”

老人打開他的辦公室,隨手拿了個紙杯泡了杯鐵觀音遞給我,平淡地問道:“我叫褚正觀,原來是這裏的主編,先生貴姓?”

“免貴姓聶,我在大學裏教中國文學史。”我把名片遞過去,故意說了個謊,“今天有學術研究方麵的事想請教一下褚老師。”

老人在我對麵坐下,“請教是不敢當,聶先生,有什麼能幫到你的直說就是。”

“褚老師知道這本書嗎?”我放下滾燙的茶水,從包裏拿出《天問今解》,褚老接過去,扶正眼鏡看了看,臉上即時浮起複雜的表情。

“市麵上還能買到這本書?”老人的目光越過眼鏡框,停在我臉上。

我擺擺手道:“我是從一個朋友那兒借的。”

老人的眼睛垂下去,像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撫過書的封麵,歎道:“唉,現在也隻有這樣的刪減版了,周莊學者的思想精華都被刪得一幹二淨。”

“哦?”我猜的沒錯,《天問今解》這本不起眼的書裏果然大有文章。

褚老表情肅穆地說:“我是這本書的責任編輯,當年周莊先生就是把書稿發給我的,還記得我用了兩天兩夜審讀完書稿,周先生對屈原和楚辭《天問》提出的一些革新性的見解令我震驚,做研究專著出版這麼多年,那還是頭一回。我當時興奮得睡不著覺,料定了這份書稿一旦出版,必然會在文學界和史學界引起轟動。”

我的胃口被完全吊了起來,《天問今解》中被刪掉的究竟是什麼內容?能讓眼前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在回憶往事時還如此激動。

“可是,”褚老的表情黯淡下去,“首印的一萬冊還未上市就被宣傳部門禁止發行了,傳言說這本書裏的內容嚴重到侵犯了國際機密,嗬嗬,聶先生你說說,關於屈靈均內心世界的探索侵犯了什麼國際機密,你說說,這是個什麼理兒?”

“您說什麼?關於屈原的什麼?”我急問道。

褚老冷靜下來,又用開始的那種不冷不熱的口吻說道:“抱歉,禁止發行《天問今解》的時候上層部門嚴令我們這些看過書稿的編輯將書中的內容告知他人,你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吧,否則……”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可是,我的朋友又是怎麼會有這所謂的刪減版的呢?”我沒忘記要弄清楚書是怎麼到林鳶手上的。

“出版社先前對《天問今解》的上市做了大量的宣傳工作,為了讓突然性的禁書看上去沒那麼刻意,上層把所有涉密內容都刪完了才允許我們將書發行出去,還嚴令禁止加印、再版,於是被學界寄予厚望的一部著作就成了這麼一本學生參考書。”褚老苦笑道,“我們單位也因為這事兒成了出版界的毒瘤,再也沒有優秀學者給我們投稿了,沒有稿源,接下來就隻有倒閉。”

我壓低聲音道:“褚老師,那您這兒還有未刪減的《天問今解》嗎?能不能……”

“不!”褚老狠狠地打斷我說,“所有的原版都被銷毀了,上頭連我們的言論都要禁止,怎麼可能把書留下來。”

我想想也是,便不再在這一點上糾纏下去,直接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這位周莊先生住在哪兒您方便告訴我嗎?如果能和他當麵交流交流,一定會對我的研究項目大有裨益。”

沒想到褚老露出和我一樣茫然的神色,“之前周先生堅持隻通過電子郵件和我們聯係,我隻知道當時他在湖南做實地考察,不過我懷疑現在他已經……”

他又在自己枯藤似的脖子上橫橫地劃了一道,與此同時,在他的眼神深處,掠過一道恐懼的光。

7

好不容易抓到手的線索,因為不知道神秘人物周莊的所在,又一次斷了。

不過古江出版社之行倒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我可以肯定的是,《天問今解》這本書裏,不,應該說在楚辭《天問》裏,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凶手用連環殺人的方式來表達《天問》的辭意,一定與這個秘密有關。

我不敢想象,如果褚正觀所說的傳言屬實,秘密涉及到了國際機密,需要采用行政手段來強製禁止公開,那麼周莊寫在《天問今解》裏的被刪掉的內容,該有多麼聳人聽聞!

從褚正觀守口如瓶的態度上看,要撬開他的嘴可能性不大,我隻能想別的辦法揭開《天問今解》中的謎,眼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這本書的作者,周莊。

我掏出手機,給我那些研究先秦文學的同事和同學們發了條短信,“知道一個叫周莊的學者嗎?”

放下手機,十字路口的綠燈亮了,我踩下油門,終於把車開出堵了很久的車流,沒多久就來到沈紫冰家樓腳。

關好車門,我反身向樓道走去,一陣瑟瑟寒風卷過,我一陣哆嗦,同一時間,一個念頭影子般竄進我的腦海,迅速膨脹起來。

會不會是已經知道了《天問》之謎的人,用《天問》辭句來殺人這樣的方式來公開這個秘密?

這個想法讓我手腳發涼,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他偏偏要選擇我的朋友?兩年前林鳶的自殺,難道也與此有關?

我不禁把手上的《天問今解》湊到眼前看了看,封麵上屈原的身影似乎在動,他好像回過頭來,消瘦憔悴的臉上不帶有一絲表情,冷冰冰的目光投在我的臉上。

一道身影,在眼角晃過。我放下書猛地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天恒!”我開口大聲喊道。

沒想到冉天恒聽見呼喊並沒有回頭來應我,而是抱著胸前的一個大包裹,逃也似地飛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