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次催眠:沈紫冰的回憶(1 / 3)

1

回憶裏有一個擁擠的教室,幾台吹熱風的電風扇,畫滿塗鴉的課桌椅,一個長得像河馬的物理老師,還有初夏時悶熱的空氣。

悶熱的五月,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往自己的肺裏添一把火,不知道今年夏天又要刷新幾個高溫紀錄。女孩在桌角的日曆上隨手畫了兩個圈,滿心虔誠地寫下幾個小字:高考,天氣,小雨。

物理老師在黑板上寫滿板書,回過身來反複強調動量守恒和加速度運動的重要性,全班同學專心致誌地聽講,恨不得把老師吐出的每個標點符號都刻在腦子裏,鋼筆在紙上“刷刷刷”記筆記的聲音是這個季節裏最乏味的音符。

女孩認真的把黑板上的公式抄下來,不經意間,她聽到一陣微微的鼾聲。

“呼呼呼”,身邊的男孩把腦袋轉了個方向,麵朝女孩繼續做他的美夢。

陽光從窗外斜斜的照進來,帶著槐樹茂密的樹影,在男孩棱角分明的臉上蕩漾。他動了動身子,雙腿因為太長撞到了前排的座椅上,眉頭隨之皺了皺,吸吸鼻子睡得更沉。

女孩撇了撇嘴,停下筆盯著男孩。

她不知道在心裏對上天抱怨過多少次,憑什麼自己一絲不苟地抄筆記寫作業背單詞每次月考才能險險擠進年級前五十,憑什麼身旁這個怪胎上課睡覺逃課打球從不交作業但總能在月考前十光榮榜上看到他帥氣卻極度欠揍的笑臉,什麼天道酬勤笨鳥先飛勤能補拙之類的勵誌成語在這家夥身上純屬扯淡。

女孩決定讓他出點醜。

她強忍住笑,裝作彎腰去撿東西,腦袋靠近男孩的肩膀時聞到他的白色襯衫上帶著洗衣粉的淡淡花香,還有一種,或許是屬於男人的氣息,讓女孩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女孩趕緊捂住嘴,沒忘記捉弄男孩的把戲,她深吸一口氣,在喉嚨裏發出一陣很響的鼾聲,“呼呼呼”。

全班同學的視線都聚了過來,男孩的臉往臂膀深處鑽了鑽,嘴巴吧唧兩下。

物理老師麵色鐵青,他老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經常在課堂上提出比自己的解法更方便簡單的思路,讓他在學生麵前下不了台,現在好不容易沒聽到他跟自己抬杠了,結果是拿這節課來補覺,這讓他這張大臉往哪兒擱。

“喬納陽,你來回答這個問題!”物理老師扇動著河馬似的朝天鼻,怒氣衝衝的大聲說。

“啊?哦。”男孩從夢中驚醒,騰起身來,“那個……”

一本化學練習冊在他的課桌上攤開,那是上節課用的。男孩搔搔後腦勺,擺擺腿求助的碰了碰同桌的女孩。

“第六題。”女孩輕聲說,臉上的笑快要繃不住了。

“哦,這個嘛。”男孩得意地回答道:“氧化鈣難溶於水,因此可以通過……”

全班哄堂大笑,女孩側過臉笑得喘不過氣來,講台上物理老師的臉都氣綠了。男孩這才發現原來是在物理課上,他低下頭,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同一個刹那,女孩回頭,她身後的陽光如相機的閃關燈,照亮男孩吐舌頭的模樣,青澀的愛情就在這一瞬間按下快門。

有些人會一直刻在記憶裏,即使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臉,但是每當想起他時的那種感覺,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個漫不經心的回頭,給了女孩一輩子銘心刻骨的牽絆,無論何時想起來,都無法忘記那一刻因為年輕的愛情而澎湃起伏的心海。

於是她會在日記裏寫滿對他說的話;會不自覺的偷看男孩趴在桌上沉睡的側臉;會捧著礦泉水遠遠地看男孩打籃球的身影,盡管始終沒有勇氣走上前去把水遞給他;會擔心經常遲到的男孩有沒有吃早餐,書包裏藏著永遠都不敢拿出來的熱牛奶和烤麵包;會一如往常的和男孩打打鬧鬧,長指甲不小心劃破了他的手臂都會讓她心疼一整晚。

這些都是屬於女孩一個人的愛情,僅僅是無法開口的暗戀,男孩一直把她當朋友,當不懂事需要依靠的小妹妹。

高考如期而至,決定無數學子命運的四十八個小時稍縱即逝。

女孩在填誌願的最後一刻,毅然填上了一所上海高校的名字,她知道男孩理想中的大學是在上海這座沿海城市裏,自己的成績是定然沒辦法和他在同一所學校的,但能夠在有他的城市裏,女孩就很知足了。

放榜那天陽光刺眼,女孩站在躁動的人群後,遠遠看見男孩的名字寫在紅榜上的第三名,她習慣性的往下看,終於在第四十六名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女孩高興地跳起來,她在人群裏看見男孩臉上也掛滿笑容。女孩想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告訴他我們可以在同一個城市了,可是就在男孩轉身的那一秒,她僵住了。

男孩手裏,攥著一隻白皙的手,攥得那麼緊,那麼小心,像是生怕失去了這牽手的幸福。

接著投進女孩眼睛的是一張漂亮的臉蛋,甜蜜的笑顏,高挑的身材,和挺拔英俊的男孩依偎在一起會讓人懷疑這是從偶像劇裏走出來的一對,她的名字寫在紅榜的第五名,段璿,和男孩報考了同一所學校。

心碎得像凋零的殘花。女孩回過身,藏在眼底的淚水再也克製不住了,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嘿”,這是男孩熟悉的嗓音,帶著歡愉,“紫冰,考的不錯嘛。”

女孩側身麵對他,很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嗯,你也是,很不錯……”

一對讓人羨慕的年輕情侶在視線裏遠遠的消失了,女孩仍然愣在原地,拾撿自己破裂的心。

站在上海人來人往的街頭,從背後看著這對大吵小吵不斷卻已經在一起十多年的情侶,女孩總會想起那個漫長而傷心的夏天。

恍若隔世間會有多少難以忘卻的過往,這麼些年是眨眼的一瞬,有一種等待來不及改變。一座城市的風景,在於它的傷感。

男孩畢業後工作很順利,事業愛情都經營得很紅火,女孩也有了體麵的工作,穿上職業裝足以讓整棟寫字樓的男同事猛吞口水,在如雲的追求者中,她沒有選擇那些穿著迪奧西服開著賓利豪車的富家公子,卻和一個尖酸刻薄但足夠給她一個本地戶口的上海土著在一起。

理由很簡單,和這樣的男朋友在一起,她可以留在這座她並不喜歡的城市,留在男孩身邊,也可以在任何時候全身而退,幹淨利落,沒有一絲羈絆。

為了不讓男孩難堪,女孩作為好友與他的女友段璿走的很近,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慢慢的,女孩發現,段璿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愛男孩。

當她無意中看到段璿手機裏那些和一個叫徐博的話劇演員互發的親密短信時,她沒有絲毫的意外,甚至有些欣喜,或許她一直在等這麼一個契機。

女孩把這些都告訴了男孩,他不信,他仍然深愛和他走過十多年風雨的女友,還因為這件事和慢慢疏遠了女孩。

女孩第一次對這份守盡了青春的單戀感到彷徨和害怕,她第一次萌生了放棄的念頭。

她計劃在佘山天文館之行,和男孩的最後一次共同旅行後離開這座傷心之城,在一個遠離他的地方,或許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十來年的恪守,當作是成長的代價吧。

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她準備啟程時聽到了一個鐵杆哥們兒的死訊。

丁啟祥神秘的死亡把她留了下來。男孩因為好兄弟的離世傷心欲絕,她還想給他最後也是唯一的依靠。

一個月後,丁啟祥的命案沒有一點進展,男孩在好友的葬禮上打斷了女孩男朋友的鼻子,因為這個怨婦似的小男人說的那些不經大腦的話。

“沈紫冰,你給我聽好,如果他還是你男朋友,那從今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兄弟吧。”

男孩狠狠地說出這些話,那一刻她多麼想告訴他,“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

她克製住這樣的衝動,男孩轉過身消失在視線盡頭,而自己的身邊,是一個賊眉鼠眼的小男人捂住鼻子,叫囂著要找他麻煩。

女孩突然覺得自己很狼狽,回到住處抱著枕頭哭了一整天。

看著鏡子裏哭紅了眼的自己,她發誓要永遠忘記男孩,可是當天夜裏,在門上的貓眼裏看到男孩憔悴的麵容時,她好像看到了深夜裏的明媚陽光。

男孩醉了,噴著酒氣不停的向她道歉:“紫冰,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對不起……”

女孩不顧一切地吻上他的唇。

多少年的歲月,終將逝去的芳華,你也許早已知道我愛你,你卻隻是裝傻裝作視而不見,好吧,我愛你,是注定孤單的獨角戲,但我依然感謝能在最好的時光裏,與你相遇。

緊緊擁抱著男孩赤裸的身體,女孩仿佛回到了那個悶熱的下午,陽光下,滿耳的歡笑聲,被她戲弄的男孩朝他吐了吐舌頭,一切都那麼清晰,她甚至聞到了洗衣粉的淡淡花香。

一夜,足以改變很多,女孩變成了女人,男孩仍然是她心裏的男孩。

天光微亮,當她醒來時昨夜躺在她身邊的男孩已經離開了,一張紙條留在梳妝台上,上麵是男孩潦草寫下的字跡。

“紫冰,對不起。”

女人沒有難過,微笑著拉開窗簾,讓晨光鋪滿自己的身體,這隻給過他一人的身體。

手機在這時響了,是那個心高氣傲的老太婆,她總認為這個來自外地的女人和自己兒子在一起是瞄上了她家的上海戶口和房產。

女人接通電話,聽到男朋友失蹤的消息。

她慌了,但不是因為男友,那種小男人愛咋咋地吧,她的惶恐是為了男孩,夜裏不知道男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會不會……她不敢往下想,三天後男友的死訊傳來,警方拘留了男孩,一個星期後,他被列為重大犯罪嫌疑人。

女人不知道該作何選擇,難道自己愛得如此深切的人會是一個殺人犯嗎?她更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麵對他的朋友。更出乎意料的是,她懷孕了。

她向單位請了長假離開上海,她決定回到家鄉把孩子生下來,這是她生命中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僅在幾天後,男孩出獄了,洗清一切嫌疑。

女人聽到這個消息時很開心,肚子裏的孩子不會是一個殺人犯的孩子了,然而她在電話裏聽男孩的好友說是段璿和徐博幫他出獄的,陰雲立刻籠罩了她的心頭,原來男孩還有可能是凶手。

她當即回到上海,想要得到一個答案,或者說,一個告慰。

恰巧當天晚上她的女上司要出席男孩負責策劃的觀月山莊周年慶典,上司和她的關係不錯,約她一同前往這場富人的聚會,女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男孩,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上司的邀請。

坐在上司的豪車裏,一路上女人無數次的告訴自己說見到男孩時要鎮定,要裝作若無其事,隻要找個機會問問他有沒有殺人,隻要他親口說自己是清白的,就夠了。

女人輕輕撫摸還沒有隆起的小腹,輕聲說:“寶寶,我們去見爸爸了,一定要記住爸爸的臉哦,寶寶要很久以後才能看到他了。”

無心的自言自語,卻讓女人淚如雨下。

金碧輝煌的慶典上,一身平凡衣裙的女人走到哪裏都會感到無所適從,偶爾會有幾個富家公子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暗想不知道這是從什麼地方誤闖進來的美麗灰姑娘。女人能從那些紈絝子弟的眼睛裏看到一種充滿肉欲的幻想,她開始對這個地方感到厭惡。

直到眼前出現男孩一如既往的幹淨的臉。

他的笑容會讓人想起下午三點半的陽光,光芒明媚,卻不刺眼,女人的生命在這一瞬間回到那個沉悶的下午,坐在高三的教室裏,在哄笑聲裏回頭,一次回眸撥動了一生的心弦。

男孩看到女人時呆住了,他的眼神在躲閃,在逃避什麼。

“紫,紫冰,回來啦?”

女人無聲地走到他麵前,那一刻她多麼想擁抱他,多麼想貼在他的耳畔告訴他,“我的肚子裏,有你的孩子了。”

可是,同那些永遠都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一樣,女人在這最後一次相見時,依然用沉默代替所有的語言。

她揚起手,帶著心疼和眷戀,打在男孩臉上。

“你明明知道我愛的不是他,為什麼還要殺了他?”

沒有說完的話,你聽見了嗎?你永遠都聽不見了吧?

“你明明知道我愛你,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肯麵對?”

沈紫冰的淚水又一次簌簌落下,話音哽咽起來,我遞給她第五張紙巾,她拂開眼角被浸濕的頭發,擦幹眼淚。

“你知道嗎?”紫冰抽著鼻子說,“納陽死後很久,我都沒法接受這個事實,我選擇留在上海,我第一次舍不得這座城市,因為這裏有太多關於他的痕跡,在無數不經意間都會讓我想起他,我就像中了毒一樣,明知道每次想念都會讓我痛徹心扉,但我說什麼都戒不掉這份想念。”

我捧起已經涼透的咖啡放在唇邊,陪紫冰一同陷入如咖啡一樣甘苦的愛情回憶裏。不知眼前這陽光,記載了人間的多少傷心故事。

“你之前說,你想為納陽複仇?”我打破了沉默,目光定格在眼前這個堅強的女人身上,一時間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

紫冰無力地點頭,說:“一直以來我都毫不懷疑的相信段璿和那個徐博就是凶手,我做了很多準備,就是為了讓他們還納陽的命,我甚至都想好了弄死他們之前要如何折磨他們,可是昨天,段璿那個賤女人被燒死了,聽說眼睛還被挖了出來,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

她的臉色居然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害怕,如果段璿不幸落在她手上,死得一定會更慘。

“等一下,”我倏地想起什麼,一拍桌子急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段璿被燒死的時候你也在現場?”

紫冰瞪大眼睛,奇怪地注視我,“不,是昨晚冉天恒打電話告訴我的,他一直和我保持聯係,回老家的那段時間就是由他告訴我上海這邊的事兒,昨天他去了火災現場,聽他說後來還是他跟著火警進去把昏迷中的你救出來的,他親眼看到了段璿死亡時的慘狀。”

紫冰的神色暗淡下去,悵然道:“冉天恒還提醒我要小心,下一個可能被殺死的,是我。”

她轉過臉迎向陽光,又笑了,“隻希望能讓我把孩子好好的生下來,那個時候,我會安安心心的去找納陽,我會和他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開了。”

紫冰瘦削的肩膀上有幾縷孤獨散開的發絲,一如她孤獨的等待。咖啡廳裏飄起一首記不起年代的歌,有人在沉默中輕輕的跟著哼唱。

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偶爾難免會惦記著他/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隻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仍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曆苦痛掙紮/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2

紫冰的視線停在窗外,就這麼安靜了很久。我很想一個人走掉,但我害怕這一別我和她就將幽明兩隔。

“紫冰?”我輕聲道。

她沒有理我。

“紫冰!”我語氣加重了些。

“嗯?”她回過神,雙眼的焦點聚了回來,“怎麼了?”

我從包裏拿出筆記本,翻到抄錄《天問》辭句的那一頁,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肅顏說:“聽著,我要對你說的話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必須按我說的做,否則你會……”

“我會死,對嗎?”紫冰的麵色像紙一樣白。

我隻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生與死之間的無聲靜默,半分鍾後,紫冰歎了一口氣,道:“說吧,我聽你的。”

聽到紫冰的應諾,我鬆了口氣,畢竟接下來告訴她的的東西太過於詭譎,如果她不相信,第五場死亡隨時都會降臨。

“這是什麼?”紫冰看到筆記本上抄寫的楚辭。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我指著辭句說,“這是屈原的《天問》,一首很有名的楚辭,製造了先前四起命案的凶手就是按照這首辭來殺人的。”

“什麼?”紫冰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隻手捂在嘴邊。

“我知道這有些不可思議,剛開始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我竭力保持鎮定說,“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凶手是誰,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但前頭四起凶殺案的作案手段、工具、時間、地點,全都與這首楚辭的前四個部分相符合,昨天我就是根據辭意找到段璿的。”

恐懼,明明白白的浮現在紫冰臉上,一首古老的楚辭,接連在四場死亡血案中應驗,換做誰都會感到徹骨的懼怕。

我翻到《天問》中關於第五場死亡的預言和記載,“如果你是凶手的下一個目標,那麼現在我們必然能夠在這首辭裏找到關於你的死亡信息。”

第五條死亡規則,擺在我和紫冰麵前。我低念道:“何所冬暖?何所夏涼?焉有石林?何獸能言?”

紫冰接著念下去,“焉有龍虯,負熊以遊?雄虺九首,倏忽安在?”

“什麼地方冬季溫暖?什麼地方夏季寒涼?什麼地方岩石成林?什麼野獸口出人言?哪裏有獨角的虯龍,背負著熊仔遨遊嬉戲?那雄性的九頭虺蛇,眨眼間跑到了哪裏?”我用現代漢語向紫冰翻譯了一遍。

她木然地看著我,雙唇緊緊抿住,不出一語。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我自言自語。

“昆明。”紫冰吐出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詞。

“什麼?”我抬頭,滿臉迷惘的迎上她的目光。

紫冰伸出手,指著前四闋辭說:“這句話是不是在暗示一個冬暖夏涼,並且還有一座岩石森林的地方?那不就是雲南昆明嗎?前段時間我還去那兒旅遊呢,氣候很不錯。”

地處中國西南的昆明市四季如春,素有“春城”的美譽,在昆明市內有一座石林,是著名的喀斯特地貌風景區,大學畢業前我和林鳶曾去那兒玩過,聽紫冰這麼一說,我也回想起來。

盡管還不知道“何獸能言”代表了什麼,但這麼看來第一闋辭指向的,應該就是昆明市。

按凶手留下暗示的習慣,第二闋辭關係到他殺人的手段。我低喃著辭意,想到了辭中表達出的最顯而易見的意思。

“毒蛇。”心中的想法在的嘴上流露出來。

“你的意思是,我會被毒蛇咬死?”紫冰的臉上浮起一層陰霾。

“是的。”突然間像是有一根針紮入我的腦袋裏,我抬手按住太陽穴,勉強回道,“在楚辭《招魂》中有記載,生存在南方的虺是一種劇毒蛇,而雲南昆明恰好是一個適宜毒蛇生長的地方,地理位置和氣候還有石林都與這部分辭意完全吻合,沒有理由不認為凶手將把你騙到昆明,或者是能象征昆明的地方,再用毒蛇咬死你。”

紫冰終於害怕了,她戰戰兢兢地問:“那我該怎麼辦?”

“聽好了,現在你一定要遠離昆明和蛇,或者是與這兩個詞有關的地方,爬蟲館、旅行社,甚至是雲南菜館什麼的。”我的頭越來越痛,大拇指用盡力氣按住太陽穴也無濟於事,我往發幹的嘴裏猛灌了一口咖啡,喘了幾口氣才接著說,“凶手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你往這段辭上套,你想活命的話就必須避開他的圈套,明白嗎?”

之後紫冰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腦袋像是猛然炸開一樣,鮮血鋪在眼前,世界一片血紅。

3

詭譎萬變的黑影霎時間遮在我的眼前,惡心欲吐的感覺在心頭翻滾,陽光,紫冰,咖啡館全都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

我捂住心口,彎下腰去。

“你怎麼了?”紫冰在桌子對麵驚呼,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不清不楚的疊音。細密的汗珠布滿前額,我的手緊握住座椅邊沿才不至於讓自己跌倒。

紫冰慌忙蹲在我身前,緊張地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我用盡力氣擺擺手,此時大腦隻差一點就要被撕裂了,好像有一種無法控製的力量在我的身體裏四處衝撞,急於破繭而出,我大張著嘴,卻吸不進一絲氧氣,手指幾乎要把塑料座椅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