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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師娘在驚恐中戰栗著。我師娘摟著我胳膊的手臂,哆嗦的頻率越來越高!盡管趙德在貴賓休息室裏麵朝著我倆招手,示意我們走進去,可是我和我師娘的腿都像是釘在了地上,一寸也挪不動。

這時,似曾相識的人臉上率先出現了激動的表情。

繼而,我聽到了從他嘴裏發出的,我所熟悉的那個結結巴巴的語調——小、小、小金……子……

我被電擊了一下!

師傅?這個念頭在我心裏倏地閃了一下之後,立即便被我給否定了,因為從我師傅被砸在鍋爐底下,直至之後給他辦喪事的所有經過,在我的腦子裏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縣醫院的大夫親口告訴我,我師傅在抬進縣醫院的大門之前,便已經去世了。

我和小常師傅,親手把我師傅從縣醫院的冰櫃裏推出來,並給他擦洗了全身。

我們水暖隊所有的員工,一起將我師傅的遺體護送到了火化場。

我和趙德親自去我師傅的家鄉,給我師傅辦理的下葬。

晃了晃腦袋我準備再確認一下。

晃腦袋的時候,我覺得世界上無論如何,不會出現人死而複生的奇跡!

在我晃腦袋的時候,那個似曾相識的人朝我和我師娘快步跑了過來。

小……小……金子……子……

他被憋得喘不上氣來了。

我師娘忽然之間鬆開了緊緊摟著我的雙臂,她大叫了一聲老趙,便一頭迎了過去。

我師娘迎過去的一瞬,仿佛是有一隻手臂在我的背後推了一把,我鬼使神差地就叫了一聲師傅,之後也朝那人撲了過去。

我師娘又叫了一聲老趙,我又叫了一聲師傅,我們三個人便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

一瞬間,我們三個人的眼淚伴隨著鼻涕縱情地流淌了出來。

我們三個人抱頭痛哭的時候,好像是趙德拍了拍我和我師傅的後背,我聽他說了一句趙武,你沒看錯人,小金這小子不錯!你疼他,為他吐血,值得!

慶功大會之後,我才從趙德那裏打聽清楚,我們機加工車間鍋爐房發生事故之後,北京總指立即就作出了讓張德才冒名傻子旺財潛入廠裏的決定,於是,我師傅佯裝死亡,傻子旺財借機進廠接班。

弄個假屍體做我師傅的替身這很好理解,不過,我始終不明白的是,既然傻子旺財,張德才潛入廠裏,組織上讓我師娘認其為子,為什麼就不能告訴她我師傅沒死的實情呢?我把這個問題跟趙德提出來之後,趙德鄭重其事地把我看了半天,他擰著眉毛問我,你不認為,同時保守兩個秘密,比保守一個秘密的難度要大一倍嗎?

我忽然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於是我便拽住了趙德,悄聲問他,我師娘,我師娘跟老馬的那個事兒,是不是也是組織上安排好了的?

趙德很謹慎地問我,你說的是她跟老馬搞對象的事兒?

我說啊。

趙德看了看不遠處的我師傅趙武,悄聲地跟我說,這事以後千萬不要再提,千萬不要讓你師傅知道,明白嗎?

我還是有些掰不開鑷子,奇怪地問趙德,這事兒不是組織上安排的嗎?

趙德突然一瞪眼,伸手給了我後腦勺一巴掌,他說你傻啊!

慶功大會結束後,為了慶祝我師傅“死而複生”,我師娘讓我和趙德跟她回家吃餃子。說完了,她就滿處踅摸傻子旺財,張德才。旺財,旺財!她高聲叫著。一身戎裝的傻子旺財,張德才聽見喊聲,急忙朝我們這邊跑了過來,他一麵跑一麵孩子似的答應著,哎,來啦來啦,等跑近了,他就忽然來了一個標準軍人的立正,腳後跟兒跟腳後跟兒使勁兒往一處一磕,霍地一下舉起了右臂,給我師傅和師娘敬了一個軍禮。

爸、媽——我聽他這麼叫了他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