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演旗倒光明磊落得很,先是大叫一道,接著手中長劍“飄紅”順著戟柄往下一滑,就想把冷寒秋的十指砍落。
“開!”
千鈞一發之際,冷寒秋突然兩手一分,方天畫戟硬是分成了兩段,頭前一段成了一隻短戟,而更一頭則成了一隻沒有筆頭的判官筆。
“看戟!”
冷寒秋手裏的方天畫戟往旁一劃拉,長孫演旗半邊袖子飄落,差點半隻手都交待在了他的戟下……
這一切隻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而正當他們想要鬥下去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壓力從中間散開,四人像是撞在了一堵巨大的鐵牆上,“轟!”地一下,被擋開了。
“你!卑鄙!”站在中間的林道藏用手指了指端木青龍,又指著宋淩天:“你!狡猾!”
說到這裏還不算完,他又用手一指長孫演旗:“你!白癡!”
還沒完……他轉過身一指冷寒秋:“你!藏私!”
四個人整時都愣住了,眼見在那凶險無間的戰圈內,林道藏隻揮手間就讓所有人都分開了,如此神功,隻怕隻在傳說中的聽到過。
而他說的話,又讓四人都傻了眼……
冷寒秋指著自己的鼻子苦笑道:“藏哥……我……”
“你的‘戟皇’為何不用?”林道藏笑道:“你要用了,這些人怕隻不倒五十招就全都被人打到地上去了吧?”
冷寒秋為難地笑了笑,說道:“不是不用,隻是……”
“別找理由……”林道藏揮舞著折扇,吟道:“‘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現如今破銅爛鐵尺地似貓’……”
聽到林道藏的話,冷寒秋倒是默然地把頭低下了,沒搭話。
宋淩天哼了一聲,說道:“林先生,你雖然救了我的命,但是你的評語恕在下不能接受……”
“你就是宋老四的爹吧?”林道藏笑問道。
“宋老四?”宋淩天把頭轉到一邊看著和花語淚坐在一處的宋冀,苦笑道:“是!”
“聽聞你是西萊國第一智者,想必思慮縝密……”林道藏笑道:“你與其餘二人和寒秋對戰時,皆出三分力,留七分力,而又同時運起宋家的‘無識功’,力爭保力養命,以期最後一擊,說你狡猾莫非不當?”
宋淩天臉色一變,先不說“無識功”乃宋家絕密,光是自己的心思讓林道藏一眼看穿,就讓他驚駭不已。
“林先生……”長孫演旗恭敬地說道:“不知先生對在下的評語所出何處,但想必定有原因。”
林道藏聽了他的話,含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緩緩說道:“兩軍對陣,豈能先語而後攻,你每次出手,便先行出聲,如若不先出聲的話,怕是寒秋的‘戟皇’早就出手了。”
長孫演旗苦笑道:“非是在下一心想如此,隻是從小練就的習慣,大了改不掉。”
林道藏哈哈一笑,突然轉身,手起扇落,地上駭然多了數根細如紋翼的小針。
“你的卑鄙二字,想必不用我再多說了吧?”林道藏冷冷地看著端木青龍,也是他唯一一次不再笑臉迎人。
端木青龍臉色一沉,說道:“林家雖然勢大,但我端木家也不……”
話還未說完,隻見林道藏鬼魅般的身形一閃,直貼著端木青龍的瘦臉,鼻尖幾乎都要貼在了一處,嚇得端木青龍往後一個踉蹌,幾無人色。
“‘控影’?”宋淩天駭然道。
他雖然對林家知曉不多,但林道藏顯出來的這手功夫,他是知道的。
武林三大奇功,其中隻有一門是輕功,而這一門便是“控影”!
“欲控其身,先控其影,欲移其身,先移其影,影至身至,鬼泣神驚!”想到江湖上流傳的二十四字評語,宋淩天也不免打了個寒戰。
“讓開……”端木青龍驚惱地把手一撥,卻掃了個空,等手收回來後,林道藏駭然還在原處。
端木青龍驚駭莫明,一時間又無法可想,光是林道藏的“控影”功已讓他心神俱裂,端木家的一代雄主竟爾在林道藏的麵前露出了一絲怯意。
“貴庚?”林道藏往後退了一步,問道。
總算是鬆了口氣,端木青龍頭頂的冷汗都把發髻弄濕了。他聽見林道藏的問話,愕然道:“貴庚?”
“嗯!”林道藏搖了搖折扇,樣子很是輕鬆。
後麵的人都不明白林道藏話中的意思,想必一定有很深的含義,隻是自己功夫休養未到,而不了解罷了。
端木青龍既不願意得罪他,又不願意示弱,猶豫了半晌,才說道:“七十有三……”
“好!”林道藏一拍手,轉頭笑道:“七十三,八十四,過坎了!你輸了!”
花語淚此時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二十年前的話,林道藏還記得。
當時她還是懵懂少女,陪著姐姐在中原曆練,未想正遇上遠行工幹的林道藏,一行三人先大打了一場。
花氏姐妹哪是林道藏的對手,好在他也知花惜花,便沒下狠手,反而帶著兩人遊曆中原大好河山,在華山之巔的時候,花語淚和林道藏有過一段對話。
“聽說西萊國端木家的養生之道還在花家之上?”林道藏蹲在溪水旁,不時用手中的石子擊打著溪水。
“倒不見得……”花語淚年輕氣盛,不服這口氣:“端木家還沒活到七十歲以上的人呢……”
“是嗎?”林道藏笑道:“要是有的話怎麼說?”
“任君處置!”花語淚小嘴一撅,說道。
“嗬嗬……”林道藏習慣性地一笑,把手裏的石子都扔進了溪水裏。
“藏哥,你還記得?”花語淚問道。
“當然……”林道藏笑了笑,說道:“不單你的話我記得,寒秋的話,我也記得。”
冷寒秋聽到這話,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極不自然。
那還是當年冷寒秋剛踩出西萊國的時候,足足有二十五年之遠。當年的冷寒秋年僅二十出頭,意氣風發,兼且又是西萊國的皇太子,再加上新婚不久,簡直這世界上的好事都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帶上兩名隨從,從西萊國出發,過天決堡,踏入中原大地。然未等到他一覽中原風光,便被當時大盜“飛燕”趙郎帶著一票人馬大舉追殺。
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冷寒秋在一不留神之下,誤入了趙郎妹子趙菁的閨房裏,而且那時恰好趙菁剛洗完澡,身上一絲不掛。
冷寒秋千道歉、萬道歉趙菁都不理,非要讓他娶自己為妻不可。
冷寒秋當然不答應。要趙菁是個身材窈窕,長相端正的女子倒也無不可,但她卻恰好身為女兒身,長有男人貌。
那一張圓餅帶還鉤的臉上長滿了黃豆大的膿包,眼睛也像黃豆一般小,嘴唇倒有兩張大餅一樣厚,嘴巴更是一張血盆大口,加上身子骨臃腫駭人,怕是厲鬼見了也要退避三舍。
一言不合之下,大打出手,趙郎手下甚多,再加上他本身亦是一流高手,當時冷寒秋的方天畫戟未帶,“戟皇”功法亦未成,數十招下來,險些喪命在了趙郎的手裏。
等他千裏逃命快要逃到天決堡的時候,終於被趙郎追上,數百人把他暫住的小鎮圍了個水泄不通。
眼見他就要死在那處,被路過的林道藏救了下來。
趙郎當然不服,怒道:“你林家的人也管得太寬了,他私闖深閨,難道不該娶下我妹子嗎?”
林道藏笑道:“你妹子?就是那頭母豬趙菁?”
趙郎當即色變,可打又打不過林道藏,加上林家在中原的勢力,在場的人誰也不敢動手,最後隻得吞下了這口氣。
等趙郎一行人走後,冷寒秋感激萬分地說道:“以後藏哥隻要到西萊國,無論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哪怕是讓我讓出西萊國主的位置也無不可。”
他說這話並不是憑空放槍,冷寒秋當時既是皇太子,繼承王位想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隻是當時林道藏笑了笑,沒說什麼。
此時冷寒秋再想起來,不免有些鬱悶:“藏哥,你不是真的來要這個西萊國主的皇位吧?”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他們奇怪的是冷寒秋說話的語氣,像是要是林道藏真有意思的話,他還真的就會讓出來。
林道藏哈哈一笑,說道:“希罕!我倒嫌累了!”
冷寒秋長出了一口氣,笑道:“那藏哥此番前來西萊國,所為何事?”
“在家呆久了,中原地帶景色便也覺著平常了,再加上小淚一再讓我到萬花穀來做客,便偷得幾日閑情,到了這裏。”林道藏笑道。
冷寒秋瞅了花語淚一眼,隻見她含笑點頭,便說道:“那藏哥剛才那話……”
林道藏笑了笑,說道:“我看你今天的架式是想把四大世家都一鍋燴了呀?”
冷寒秋聽到他一言點破自己的心思,略有幾分尷尬,但他亦是一代雄才,更灑然道:“既然他們心有不軌,那便由不得我不下狠手……”
“慢!”林道藏手一揮,說道:“別人我不知道,這萬花穀如今開啟‘山河流動盤’,化做飛灰,花家倒像是受害者,怎麼……”
冷寒秋略微有些不自然,其實從情理上說,花家倒確實是受害者。長孫演旗先行帶電堂和雷堂強攻萬花穀,而後宋淩天帶天鷹堂下的黑執事和白執事再攻萬花穀,最後端木青龍領葉營和玉壁暗部想來撿便宜。
不曉最終連冷寒秋也帶領著蟲營和草營強攻此處,一座數千年來鳥語花香的山穀,在花語淚的被動下,啟動了山河流動盤,硬是毀於一旦,埋下了無數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