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武帝一聲震怒,除去本身就伏在地上的杜奕,其他三人也紛紛下跪埋首,請求其息怒。
杜寧穩了穩心神,忖道是時候了。
他看向武帝的眼神,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他想知道,當他父皇沒有以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為由處置老四這個最珍視的兒子時,身為嫡子的老三和母族背後勢力最大的老二,到底會作何感想?
武帝閉目緩和隱隱作痛的額角,再度睜開眼睛,隻覺得天昏地暗,好半晌才恢複了清明。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受他威壓,紛紛跪倒在地兒子們,反複回想著杜鞅與杜睿的話,隻覺心力交瘁。
武帝久不作聲,安靜得思考著對杜奕的處罰,腦海中卻突然閃入早早香消玉殞的陳妃。
杜奕的母妃——陳妃,是他的表親,兩人從小便相識,隻可惜體弱多病,未能得到皇族眷顧成為他的王妃,此後雖在他力爭之下,嫁於他為側妃,可仍因為身體虧損,終日深居簡出。
即便這樣,陳妃依舊是在生下四皇子杜奕之後,魂斷君王懷。
武帝感念之際,更無從決策,隻覺得一口心頭血,梗在胸中,上不去,也下不來。
這些年,他將杜奕養在身邊教導,事事親力親為,沒想到,最先覬覦自己皇位的,正是這個經過他言傳身教的兒子。
杜寧暗自窺探武帝的神情,嘲諷一笑:將杜奕教成另一個你的,不就是父皇自己嗎?
如今,他不就是再走你當年堂而皇之登上帝位的老路嗎?
看這表現,父皇似乎也無法忍受這條叛道離經,罔顧人倫的人間正道啊。
杜寧悄悄睨了杜奕的背影片刻,決定繼續看熱鬧。
杜奕越是等待,心中的恐懼越甚,方才事不關己的心境早已被拋之腦後。
武帝似也發覺杜奕的變化,擰頭看他,眼神中透露著飄渺,仿佛是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
杜睿自然也已發現了武帝漸變的神色,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旁觀杜寧並無異樣,便輕輕碰了碰杜鞅的衣角。
杜鞅朝杜睿斜去一計冷眼,將衣角收了收,不理會他的暗示。自己已被當過一次靶子,豈有再被他利用之理?
況且,他們兩個,本就是相看生厭,勢不兩立之舉,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他麵子!
不管老四的罪,到底致不致死,今日出了尚書房,他和杜睿之前是對手,此後隻會是死敵!
杜睿見杜鞅冥頑不靈、不知變通,氣不打一處來,偏偏方才正是他惹怒了武帝,如今再出頭,隻怕會落個糾纏不休、心術不正的罪名。
杜寧注意到杜睿愁眉不展,心中可謂樂開了花,武帝頭痛的毛病,他們這些兄弟都是清楚的,方才也紛紛都看出,武帝卻是已犯了病。
可武帝發病時耳鳴目眩這一點,卻是隻有杜寧才知道的事情。原因無他,早先為武帝緩解頭疾症狀的,就是他的母妃,靜妃娘娘。
靜妃是個溫婉聰慧的女子,十指纖纖,擅刺繡,通針灸。
武帝知曉他母妃有這項本領,故命其為自己調理頭痛。
一來二去,靜妃自然曉得武帝頭痛發作時的所有症狀。
杜睿如今不敢貿然進言的原因,無外乎害怕武帝再次出聲斥咄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