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遠火車站,傅作義下車,張虛跟在他後麵。
董其武、劉萬春等人都迎接了上去。眾人歡呼傅作義的到來。傅作義笑容滿麵地向眾人揮手致意。
王祖德也到達了綏遠,此刻,他在聯絡站布置特務刺殺傅作義。
王祖德:“傅作義要在歸綏停留三天,現已探明,他入住的地方是萬家春大旅店,我們就在這個旅店搞掉他!”幾個特務都連連點頭。
王祖德攤開一張紙:“這是萬家春大旅店的房間圖,傅作義住的是月洞門小院。”接著布置了任務。
傍晚,王祖德帶著特務小頭目和一個手下入住到了萬家春大旅店。
王祖德拎起皮箱,砰一聲擱在櫃台上:“掌櫃的,這件行李寄存一下。”
小夥計拎起皮箱,皮箱太沉了,他打了個踉蹌。
萬家春大旅店外,張虛一個人在默默抽煙,他的目光透過窗戶,注視著櫃台那邊的動靜。
小夥計拎皮箱的動作讓他一凜。
傅作義在房間裏接電話:“謝謝,謝謝盛情,我剛到綏遠,晚上宴會就免了。再見。”傅作義擱下電話,一轉身,發現張虛站在旁邊。
傅作義迎著張虛探詢的目光,一笑:“哦,是當地駐軍的一個營長,他以前當過我的警衛員,非要請我吃飯。”
張虛說:“傅先生,你應該去。”
傅作義點點頭:“本來是該去,他跟我多年,感情很深哪。不過,今天走了一天,我有點累了,還是改天吧。”
張虛卻一把拉住傅作義:“走,傅先生,我陪你去。”
傅作義吃了一驚:“哎,哎,張同誌,你這是幹啥?”
張虛:“傅先生,你不是說這個營長跟你感情很深嗎?走,跟他喝個痛快。”
傅作義:“可是我已經說了我不去……”
張虛:“傅先生,主席特別關照,一路上由我來保護你,所以你得聽我的。”
傅作義隻得點頭:“好吧,聽你的。”
張虛拉上了窗簾,還特意把床頭的台燈打開。然後,他輕輕地打開門,示意傅作義和警衛員悄悄出去。
萬家春王祖德房間裏,王祖德和特務小頭目在等另一個特務回來,門輕輕響了一下,那個特務閃了進來。特務小頭目問道:“怎麼樣?”
特務:“我去踩過點了,傅作義房間的燈亮著。”
王祖德:“他在房間裏嗎?”
特務:“沒見他出去,肯定在房間裏。”
三個人用無聲手槍幹掉哨兵,悄悄潛了進去。
這間房是旅店寄存旅客物品的倉庫,房間裏堆滿了各種箱子,王祖德的那隻皮箱赫然擺在角落,王祖德打開了皮箱。皮箱裏麵全是烈性炸藥,王祖德親自動手,用打火機點燃了長長的導火線。然後他們迅速地溜了出去。
導火線在滋滋燃燒,火花四濺。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幾間房子被炸飛了天,霎時火光衝天。
營地房間,傅作義正跟那位當過傅作義警衛的營長喝酒,張虛站在旁邊。
傅作義端著酒杯:“來,幹了。”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爆炸聲,傅作義手裏的酒杯晃了一晃,酒水灑了出來,傅作義一怔。張虛微微一笑:“沒事,傅先生接著喝。”傅作義朝爆炸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裏已明白怎麼回事,便把酒杯端到張虛跟前:“張同誌,看來我這杯酒是要敬你了。”
張虛大笑道:“好啊,傅先生的酒,我是恭敬不如從命。”他跟傅作義用力碰了一下。兩人把酒一飲而盡。
傅作義感慨道:“主席身邊的人,了不起,我今天服了!”
張虛又把酒杯舉起來:“來來,傅先生,讓特務們忙去吧,我還敬你一杯!”
蔣介石聽到傅作義沒死的消息,大發雷霆:“一個傅作義都殺不了,飯桶,都是飯桶!”
毛人鳳戰戰兢兢地說:“總裁息怒,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絕不讓傅作義活著離開綏遠。”
“你的保證我不要聽,我要行動,行動!”蔣介石氣呼呼地說。
毛人鳳連連答應:“是是。”
蔣介石:“去吧。”毛人鳳狼狽地走了出去。
蔣介石餘怒未消,對身邊的蔣經國說:“馬上給傅作義發報。”
蔣經國吃了一驚:“父親,給傅作義發報?這……”“我要再教訓他一次,令他迷途知返,從共產黨手裏,回到我身邊。”蔣介石說。
蔣經國不明白:“可父親剛才還令毛局長繼續刺殺傅作義。”
蔣介石凜然道:“這個人,我是一定要殺的,不管死在綏遠,還是回到我身邊。”
蔣經國道:“我明白,父親雙管齊下,都是要傅作義的命。可傅作義已經走到這一步,說什麼也不會回頭了。再說,處理北平危機的時候,父親對他的勸說,可謂仁至義盡,他當初都不聽,現在……”
蔣介石沒讓蔣經國說下去:“經兒,你還是不了解傅作義啊。他這個人,是講交情,講忠孝禮儀的,他對我,絕非一刀兩斷這麼容易。再說,北平的事,他也是有難言之隱,迫不得已啊!”
“那……父親相信傅作義在內心裏並不肯臣服於毛澤東?隻是形勢所迫而為之?”蔣經國說。
“我要殺傅作義,又要拉傅作義,這看起來不可思議,其實不矛盾。”蔣介石頓了一頓,神情傷感起來:“對傅作義,我是欣賞的,雖然他並非我的嫡係,可他在我的心裏分量很重,對這樣的人才,我是舍不得放棄啊!”
蔣經國:“也許父親跟傅作義之間的關係糾葛得太深了,對這種感情,我很難體會。”蔣介石點點頭,感歎地:“是啊,要殺他的是我,想拉他一把的也是我,這裏麵的是是非非,就是千言萬語,也說不清啊!”
“但願傅作義能明白父親的苦心。”
蔣介石:“對傅作義這種人,就是他捅了你一刀,必要的時候,你還要對他笑,對他比兄弟還親。”
蔣經國揣摩著蔣介石的意思:“父親的意思,是不是除了發電報,還專程派人去一趟?”
蔣介石:“唔,傅作義的下一站是包頭。我看就請徐永昌到包頭見他吧。”
董其武陪著傅作義走進了包頭警備司令部,張虛跟在後麵。
一個副官迎了上來:“董主席,剛剛收到總裁從重慶發給傅將軍的電報。”
董其武吃了一驚:“哦?我們剛到,老蔣的電報就追上來了。”
傅作義哈哈一笑:“在綏遠沒把我殺死,到了包頭,他除了再殺我,還有什麼手段?”
董其武:“老蔣從來是軟硬一起來,這封電報,我看八成是來勸說你的。”
“那就看看他怎麼說吧。”傅作義接過電報看起來。
電報上的內容:宜生老弟,你這次回綏遠,如同我當年“西安事變”後回南京一樣,一念之差,鑄成今日危亡大錯。你要接受我的教訓,不要自誤、誤國、誤部下……希接電後,即來重慶,我當派飛機前往迎接,並委以重任,共謀黨國之複興。
董其武歎息道:“老蔣真是其心不死啊!”
傅作義苦笑:“我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回頭嗎?”
董其武大笑:“老蔣的脾氣,是見了棺材都不掉淚啊!”
傅作義再次苦笑著擺擺手:“我是除了佩服他的頑固,實在無話可說嘍。”
正說著,又一個副官進來報告。
副官說:“剛剛接到重慶來電,軍令部長徐永昌乘專機飛赴包頭,馬上就到。”這一下,傅作義和董其武麵麵相覷了。
警備司令部客廳,徐永昌來見傅作義,兩人在客廳談話。
徐永昌:“宜生,我們是老朋友了,又是老同鄉、老袍澤,開門見山說吧。”
傅作義平靜地說:“請。”
徐永昌:“其實,有些話當初在北平的時候,我都跟你說過了,那時候,我的使命,跟現在也差不多,可惜宜生你沒聽我,鑄成今日的大錯啊!”
傅作義:“哦?我倒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
徐永昌擺擺手:“好,好,我的話等會說,你先看總裁的親筆信吧。”
傅作義接過徐永昌給他的信,看起來:切盼宜生當機立斷,勿再蹈以往貽害黨國,追悔莫及之覆轍,為其假情假意所迷惑,誤國與誤部下也!傅作義看完,又淡淡地笑了一笑,把信擱在桌子上,不置可否地看著徐永昌,等著他說話。
徐永昌:“總裁的話說得雖然嚴厲,但也是苦口婆心,是為了你好。宜生,請你再仔細想想。”
傅作義的心情很是複雜:“說實話,就私人交情來論,總裁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做的事,也算對不住他了。”徐永昌聽傅作義這樣說,以為有戲了,大喜:“宜生啊,今天我是聽到你說心裏話了,北平的事過去了,咱們不提,綏遠你辦好了,將功補過,那就對得起總裁了嘛。”
傅作義擺擺手:“我的話隻說了一半。北平和綏遠並非私事,所以不能以私人的交情來解決。”
徐永昌急了:“啊呀,宜生,你怎麼還這麼固執?”
傅作義推心置腹地說:“不是我固執,是國家大事,人心所向,我不能不做這樣的選擇啊!所以,從感情上說,我是欠了總裁,我很慚愧;但對國家大局,人民的和平幸福來說,我做了該做的,我傅作義問心無愧!”
徐永昌擺擺手:“宜生啊,你糊塗了。這個國家,還不是中共的天下。你我都是黨國的人嘛。你對黨國,是有光榮曆史的,遠的不說,就是北平危機之前,你還派兵突襲過石家莊、西柏坡,隻是中途走漏了情報,要不,你宜生兄就要了毛澤東的命了。”
傅作義見他提起這個往事,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徐永昌:“這是宜生你的憾事,也是總裁的憾事,如果那時成功了,哪還有今天這個局麵?”
傅作義:“我倒很高興,否則,我的罪孽更重了。”
徐永昌:“哎,宜生兄何必說這種氣話?我的意思,也是總裁的意思,請宜生兄珍惜過去的英名,亡羊補牢,未為晚也!”傅作義啞然失笑。
徐永昌:“宜生兄,你笑什麼?”
傅作義仍然笑嗬嗬地說:“總裁說我貽害黨國,誤國、誤部下,這麼嚴重的罪行,怎麼還能亡羊補牢呢?”徐永昌一愣。傅作義大笑起來。
徐永昌坐不住了,尷尬地站起來:“宜生,你這是要一意孤行了?”
傅作義直截了當地說:“請轉告蔣先生,我傅作義一向為國家獨立、民族解放而奮鬥,誰能救國救民,我就跟誰走。所以,要說亡羊補牢,我隻後悔自己的這一步走得太晚,而決不後悔所走的這一步!”這一席話,說得徐永昌垂頭喪氣,他歎息一聲,頹然坐回到沙發上。
包頭特務聯絡站,王祖德臉色陰沉地盯著關上的門,門外響起敲門聲,篤篤篤三下。王祖德朝站在身邊的小特務示意了一下,小特務上去開了門。
特務小頭目帶著趙思武進來——王祖德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特務小頭目說:“特派員,這位是包頭特訓處處長趙思武。”趙思武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說:“報告特派員,我的代號是04。”
“唔,你就是04!我問你,傅作義在包頭的行蹤搞清楚了嗎?”王祖德冷冷地問道。
趙思武道:“搞清楚了,他剛在警備司令部跟徐部長會麵。”
王祖德冷笑了一聲:“就這些?”
“我有更重要的情報,今天晚上董其武舉行宴會,宴請傅作義和包頭各界人士。”趙思武道。
王祖德淡淡地說:“那又怎麼樣?”
趙思武說:“我是特訓處處長,負責宴會的保衛工作。”
王祖德樂了:“哈哈,這不是把傅作義這條魚交給你這個貓看管嗎,啊?”
“董其武不知道我是保密局的人,對我很信任。”趙思武得意地說。
王祖德大喜:“太好了,我早就聽說,毛局長安插在包頭的04,神通不小,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趙思武問道:“特派員,晚上你派幾個人,配合我行動?”
王祖德舉起一隻手說:“不!就你一個人去,我帶弟兄在外麵接應。”王祖德說。
趙思武猶豫起來:“這……”王祖德冷冷地說:“隻有你能接近傅作義,你這把刀一出鞘,傅作義還能活嗎?”王祖德說著,將一把手槍扔在桌子上:“用無聲手槍,見機行事。”
趙思武將手槍撿起來,看了看,裝進了口袋。
夜晚,宴會廳,趙思武帶著幾個衛兵,站在門口內的過道上。董其武陪著傅作義進來了。趙思武等人一個立正,董其武和傅作義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張虛跟在傅作義後麵,機警地觀察四周。趙思武盯著傅作義的背影,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他的手同時下意識地伸向裝著無聲手槍的口袋。張虛似乎有感應一般,突然回過頭來。趙思武的手僵住了,張虛的目光從趙思武的手上掠過。趙思武一凜,站住了。張虛卻不動聲色地跟著傅作義繼續往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傅作義身後。趙思武愣愣地站著,他的手縮了回來。傅作義已經轉過過道,消失了。趙思武莫名其妙地出了頭冷汗。
董其武的手下孫蘭峰、劉萬春和各界人士坐滿了宴會廳。
這時候,宴會已經快結束了,趙思武也在其中,他密切地注視著傅作義。傅作義站了起來,向眾人舉杯,眾人也紛紛站起來。傅作義道:“大家都知道,我到這裏來,是謀求綏遠的和平。國民黨腐敗無能,早已喪失民心、軍心,我們惟有認清形勢,跟共產黨走,建設新中國才是光明的道路!”大家都鼓起了掌。
傅作義繼續說道:“謝謝,謝謝各位。我現在宣布,明天在包頭中學,召開綏遠和平起義大會。”頓時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傅作義將酒一飲而盡,慷慨激昂地說:“我傅作義打了大輩子的仗,現在明白了,這仗不能打下去。我可以告訴各位,我這個決心是絕不會改變的,綏遠的和平也是誰都阻擋不了的,有逆曆史潮流而動者,這就是下場!”傅作義說完,舉起酒杯用力摔在地上。酒杯砰然四裂。眾人愣了一愣,然後是如雷的掌聲。孫蘭峰和劉萬春見傅作義如此堅決,眾人熱烈響應,也跟著鼓掌。
傅作義和董其武往外麵走去。“晚上請傅將軍在寒舍小住一夜,怎麼樣?”董其武懇切地說。傅作義猶豫了一下。
張虛立刻大聲地說:“不用了,董主席,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傅將軍就住在警備司令部招待所。”趙思武豎著耳朵在聽。“現在特務活動猖獗,還是我那裏安全。”董其武不放心地說。張虛又故意大聲地說:“警備司令部招待所也很安全,董主席盡管放心。”董其武笑著說:“好,好,那就不勉強了。”趙思武聽完了話就悄悄溜走了。
王祖德和特務小頭目,還有另外兩個特務躲在黑洞洞的街角,準備接應趙思武。趙思武閃了進來,輕輕叫了聲:“特派員。”王祖德一見趙思武便拉下了臉,他厲聲喝道:“怎麼沒動手?”“情況不對頭,我好像被盯上了。”趙思武緊張地說。王祖德道:“不可能,你不是說董其武很信任你嗎?”趙思武歎了口氣說:“傅作義身邊有一個衛士,不知哪來的,此人有超常的警覺。”王祖德恨恨地說:“哼,張虛!”“特派員知道他?”趙思武問道。王祖德握緊了拳頭:“他以前是毛澤東的衛士。”趙思武很是驚訝:“毛澤東的衛士?他……他來保護傅作義?”王祖德盯著趙思武說:“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殺傅作義意味著什麼!”趙思武點點頭:“我們還有機會,傅作義今晚住警備司令部招待所。”“馬上行動。”王祖德當機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