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繼續恩威並施,敲打盧漢:“你跟我的關係,豈是一朝一夕?想當年,台兒莊戰役以後,盧主席損兵折將,我反而提升你為三十軍團長,爾後又提升為第一集團軍總司令。你得了盲腸炎,我專門派中央醫院院長到雲南給你開刀,後又提升你為第一方麵軍上將司令官……”盧漢被蔣介石說得感動起來:“總裁對我的栽培,我永生難忘!”
蔣介石:“你是知恩圖報的人,當前是黨國生死存亡之際,雲南的鞏固和穩定關係到複興大業,你一定要好自為之啊!”
盧漢:“請總裁放心,我堅決執行總裁的命令。”
蔣介石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有你這句話,我的昆明之行,功德圓滿嘍。”
盧漢問:“總裁下午還有什麼安排?”
“既然來了,就見見昆明的各位軍政首腦吧。”蔣介石說。
盧漢點頭道:“是,我這就去打電話通知。”
蔣經國擺擺手:“不必勞駕盧主席,還是我來打吧。”
盧漢訕笑道:“也好,也好。”
盧漢公館的大門仍然關著,隻開了扇小門,安恩溥、龍澤彙等人從小門裏進來,他們都沒有帶警衛,到來的各位軍政首腦急匆匆地往裏走,一個個路口都站著蔣介石的侍從副官,副官們的目光陰沉地盯著來人。
安恩溥、龍澤彙等軍政首腦來到了公館客廳裏,他們跟蔣介石打著招呼。
盧漢乘機悄悄地出去,安恩溥見了,也跟了出去。毛人鳳的目光落在兩人的背後,很是陰冷。
盧漢在洗手間的洗手池邊洗手,安恩溥也過來洗手。兩人的目光對接了一下。安恩溥悄悄湊過來:“怎麼辦?”
盧漢搖搖頭:“他們有防備,我們的人出不去。”
安恩溥:“那……等晚上找機會行動?”
盧漢還沒回答,毛人鳳和蔣經國先後跟進來,盧漢和安恩溥隻好走了出去。
盧漢等人坐在客廳裏聽蔣介石講話,“我召各位來,是會商保衛西南大局。大西南是黨國複興基地,不管形勢多麼險惡,我們要確保大西南的穩固。我多次說過,川、滇、黔三省,雲南是中心,萬萬不可出亂子。”蔣介石聲色俱厲。眾人聽著,都是神情肅然,但每個人的心裏都在打鼓。盧漢更是心神不寧。
蔣經國和毛人鳳呆在客廳外麵,他們兩人也是心神不寧。蔣經國不時看看客廳,再看看手腕上的表,時針快指向下午四點。
蔣經國焦躁地說:“總裁怎麼還不結束?”
毛人鳳點點頭:“唔,此處已危機四伏,不是久留之地啊!我剛才去洗手間,看到盧漢跟安恩溥……難道這兩個人在密謀不成?”
蔣經國道:“難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天快晚了,經國兄,請你早作決斷。”毛人鳳懇求道。
“晚上絕不能在這裏過夜,否則,會發生難以預料的結果。”蔣經國說著又看了下手表,決然地說:“我進去!”
客廳裏,蔣介石的講話也快完了,他嚴肅地說:“我要告誡你們,共黨不滅,吾輩死無葬身之地!”眾人一片肅靜。
蔣經國進來了:“總裁,剛才接到廣州的消息,那邊的天氣可能發生變化,請總裁立即啟程。”蔣介石當然聽明白了蔣經國的用意,順勢站起來,裝模作樣地看了眼窗外:“天色是不早啦。好了,我們走吧。”蔣介石說著,朝眾人揮揮手,走出了客廳。
蔣介石的昆明之行,確是一次生死冒險,蔣經國後來說:“我每一回想起當年這一幕,委實覺得心有餘悸!”因為兩個月後,盧漢果真在昆明起義。
如果當時盧漢扣留了蔣介石,不僅蔣氏父子的命運將改寫,中國的曆史也會是另一個麵目。然而,曆史畢竟沒有假設。虎口脫險的蔣介石仍在為他的複國夢想四處奔走。
重慶保密局囚室,穀正涵又在看報紙。
毛人鳳進來了,又把一疊報紙往她麵前一扔,臉色很難看。穀正涵譏諷道:“毛局長今天臉色不怎麼樣啊!”“是,北平就要舉行開國大典,你等的這一天到了。”毛人鳳冷冷地說。穀正涵大喜,一把拿過毛人鳳帶來的報紙,急切地看起來。
毛人鳳道:“不過,你不要高興得太早,穀正藩已經在北平采取行動,天安門的開國大典到時候不過是一場災難!”穀正涵驚呆了:“你——”“哈哈,誰笑在最後還不知道呢!”毛人鳳狂笑著揚長而去。
深夜,穀正涵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她的眼前不時浮現出毛人鳳說的話——天安門的開國大典到時候不過是一場災難!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心裏暗叫道:不行,我不能讓穀正藩的陰謀得逞!她下了床,悄悄來到鐵窗邊,用力推了推,鐵窗連著窗台的一隻角鬆動了,再用力一推,這隻角往外麵移了出去,但還有另外一隻角沒有鬆動。穀正涵往窗外看去,樓下是馬路,車來人往。穀正涵看著樓下的街道,沉思起來。她終於有了主意。
穀正涵回到床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塊手帕,然後她把食指伸到牙齒間,用力一咬,血流了出來。穀正涵用咬破的手指寫了一行血書:穀正涵已死!她凝視著這幾個血字,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菊香書屋裏,周恩來在向毛澤東、朱德彙報綏遠的有關情況。
“綏遠的情況非常嚴峻,雖然簽訂了和平協議,但反動勢力還很猖獗。”周恩來頓了頓,神情沉重起來:“我們派駐綏遠的聯絡處人員遭到襲擊,一死兩傷!”
毛澤東震怒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發生這種事情,這是公然破壞和平協議的行為,是犯罪!”
“董其武將軍希望傅作義親自到綏遠解決問題。”周恩來說。
毛澤東點點頭:“傅作義的態度呢?”
周恩來道:“他希望為綏遠和平起義出力,至於讓不讓他去,他說請主席定奪。”
毛澤東說:“哦,看來傅作義對我們共產黨是不是放他走,還是有顧慮嘛。”
周恩來說:傅作義雖然下決心走人民的道路,可在北平和談的過程當中,他是有過許多次反複的。北平解放之後,他也鬧過情緒,對我們有很多誤解。
朱德道:“對是不是讓傅作義去綏遠的問題,我們的有些同誌很擔心,他們說,綏遠是傅作義的天下,萬一他到了那裏,不肯回來怎麼辦?”
“哦?擔心黃鶴一去不複返了?”毛澤東說。
周恩來點頭道:“傅作義會不會當這個一去不複返的黃鶴,確有同誌擔心,雖然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真發生了,影響很壞,後果很嚴重。”
朱德擔心地說:“那就不是黃鶴一去不複返,而是放虎歸山了!”
毛澤東站起來,抽著煙,在房間踱步:“我本來想,和平解決綏遠問題,我們的政策寬鬆,時間也很寬裕,起義的時間放在政協大會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周恩來:“現在政協會議就要召開了,新中國也將宣布成立,綏遠問題卻還沒有馬上解決的跡象。再拖下去,出亂子就麻煩了。”
朱德點點頭,看著毛澤東,等他拿主意。
毛澤東沉吟片刻,下了決心:“這樣看來,不讓傅作義出馬,綏遠問題如期解決的希望就渺茫了。”
朱德驚訝地說:“那主席的意思是讓他去?”
“國民黨不是說傅作義被軟禁了嗎?被槍斃了嗎?不是把綏遠搞得人心惶惶嗎?那就讓綏遠人民看一看活生生的傅作義,這比什麼辟謠、宣傳都管用。”毛澤東頓了一頓,充滿自信地一揮手:“黃鶴一去不複返也好,放虎歸山也好,種種的擔憂都不是沒有道理,但我是相信傅作義的。再說,我們共產黨人,應該有這個胸懷,這個氣魄嘛!”
傅作義在寓所等待著毛澤東的決定,他焦慮地說:“主席那邊怎麼還沒消息?”
王克俊:“會不會他們對你去綏遠有顧慮?”
傅作義激動起來:“我傅作義已經是蔣介石的貳臣了,難道我會回到蔣介石那邊去?當張學良第二?”
王克俊:“在你,自然不會,可北平從談判到最後和平解放,這中間的曲折,他們對我們……”
傅作義擺擺手:“克俊,你還是不了解毛澤東。北平和平解放之後,我跟他麵談了不下六七次,每一次,我都深受教育。我相信,他是信任我傅作義的。”正說著,副官進來報告:“報告。”
傅作義:“說吧。”
副官:“主席來電話,請你和王主任去雙清別墅麵談。”
傅作義大喜:“好,好,我看主席肯定是同意了。”
毛澤東會見了傅作義和王克俊,周恩來作陪。
毛澤東熱情地和傅作義握手,風趣地說:“宜生,我們說李德鄰在和談未成時是六親無靠,他那樣做,本來就造成六親無靠嘛。你可是與共產黨結成了姑舅親了!”
“那是那是,都是一家子了。”傅作義高興地說。
毛澤東熱情地說:“來,請,請坐。”
毛澤東、周恩來和傅作義、王克俊分賓主坐下。
毛澤東道:“綏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內部還有幹擾,國民黨又不給軍費,董其武的困難很大。”
傅作義:“現在是關鍵時候,我願意為綏遠的和平解放盡綿薄之力。”
毛澤東:“宜生,你去解決,王克俊先生也一起去,都去,都去幫助董其武,你們說怎麼樣?”
王克俊:“有主席這句話,我們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去啊!”大家都笑了。
周恩來:“主席說了,綏遠問題,不管現在發生了什麼情況,還是按原來審定的條款辦理。”
傅作義:“是,是。”
毛澤東充滿信任地說:“宜生,你到綏遠去,綏遠就不采取軍管的形式了,以軍政委員會的形式,就由你擔任軍政委員會主任。”
周恩來:“傅先生,這下我們是親上加親嘍。”大家又笑起來,氣氛非常愉快。
毛澤東:“中央相信,你們能把事情辦好的。”
傅作義感動了:“主席這麼信任我,我太感謝了。”
毛澤東擺擺手:“哎,剛才還說,我們是一家人嘛,不說謝這個字。宜生啊,還有什麼困難,你盡管提出來。”
傅作義:“綏遠軍隊欠餉太多,再這樣下去,對穩定軍心不利,希望主席和中央……”
毛澤東不等傅作義說完,便笑著擺擺手:“這個好辦。宜生,你們去的時候,先帶十萬銀元給部隊發餉,再帶一批物資解決駐綏部隊的其他生活問題。具體的,恩來你再與宜生他們研究一下。”
傅作義激動地說:“主席這麼爽快,不光是對我的最大信任,也是對綏遠部隊的最大信任、支持和關懷。我一定不負主席所托,把綏遠問題辦好!”
重慶保密局囚室,穀正涵終於用力將鐵窗的另一隻角給挖了出來,她推了推鐵窗,鐵窗往外麵鬆動了。穀正涵大喜,把腦袋伸出窗外,街道上行人和車輛在經過。她笑了,淚水一下子流了下來。
穀正涵手裏拿著她寫在手帕上的血書,一副決然赴死的堅毅。
樓梯上,毛人鳳又拿著幾張報紙上來。穀正涵聽到了腳步聲,她用力地推開了鐵窗。
屋裏毛人鳳指示典獄長,等穀正藩北平行動成功,就槍殺穀正涵。
此刻穀正涵爬上窗台,把半個身體探到窗外,下麵的街上車來人往,熙熙攘攘。穀正涵揮舞起了她手裏的血書。
街道上,有人發現了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的穀正涵,叫起來:“——自殺了,自殺了,快救人啊!”街上一下子圍過來很多人。
毛人鳳聽到了外麵街上的吵嚷聲,一驚:“怎麼回事?”
典獄長:“好像是外麵街上……”毛人鳳臉色一變:“壞了,快開門!”
典獄長立馬打開了門。毛人鳳衝了進去,他頓時大驚失色:穀正涵站在凳子上,半個身子露在窗外。
“穀正涵,你別——”但毛人鳳話音未落,穀正涵已一蹬凳子,整個人飛身撲了出去。毛人鳳飛步上前,凳子砰一聲倒下,穀正涵已掉下了窗口。毛人鳳頓時目瞪口呆。
穀正涵像飛一樣從空中下墜,她的手伸展著,那麵血書像小旗一樣飄揚。街上的行人發出一聲聲尖叫。
穀正涵重重摔在地上,以這種特殊的方式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穀正涵靜靜躺著,地上全是鮮血,她的手裏還緊緊抓著那塊手帕的一角。手帕上的血書露了出來。人群圍了過去。
一個記者模樣的人上來:“大家讓一讓,我是記者……”就在這時,突然出現了騷動。一群特務在典獄長的帶領下衝過來:“閃開,閃開!這人是共黨分子,畏罪自殺,你們都閃開。”
記者聽了一凜,趕緊取過穀正涵手裏的血書。他頓時呆住了!白絲手帕上鮮血寫就的五個字:穀正涵已死!
典獄長還在大喊:“快散開,否則統統抓起來!”人群在紛紛避開。記者機智地將穀正涵的血書塞進了懷裏。
李克農和張虛正在辦公室裏談話,“傅作義先生要去綏遠解決和平起義問題,主席對他的安全非常關心,指示我們一定要保護好他。”李克農嚴肅地說。
張虛已知李克農找他的用意,嬉皮笑臉地說:“李部長,這差使不會是讓我張虛去幹吧?”李克農瞪了他一眼:“為什麼不能讓你去?”張虛大言不慚地說:“我是保護主席的人,讓我去保護傅作義,這……這傅作義的待遇不是跟主席等同了嗎?”
李克農拉下臉來:“誰跟你嬉皮笑臉?我告訴你,你的這次任務,是主席親自批的。你給我聽清了,傅作義這次去,是帶了中央和主席的囑托,慰勞綏遠軍民,所到之處的活動都是公開的,國民黨的潛伏特務肯定要采取行動,他們勢必要殺了傅作義而後快的。所以,這一路上,可以說危機四伏,險象環生,你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哦,跟國民黨特務真刀真槍的幹,那好嘛,我就怕他們不來。嘿嘿,老子還真要過把癮呢。”張虛高興地說。
穀正涵自殺的事情被迅速報道了出來:不明身份女子跳樓自殺,神秘血書撲朔迷離。幾個市民在重慶街頭看報紙,議論著。
毛人鳳也看到了報紙,他一把將報紙扔在桌子上,拍著桌子大罵:“混賬,混賬!”
典獄長戰戰兢兢地說:“局座息怒,息怒!”毛人鳳啪一聲給了典獄長一記耳光:“混蛋,你怎麼看管的,啊?”
典獄長委屈地說:“局座,我……”
毛人鳳:“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如果讓李克農看見了,我們的計劃就完了,穀正藩也完了,你懂不懂?”典獄長撲通一聲跪下:“請局座恕罪,恕罪啊!”毛人鳳怒氣衝衝地踢了典獄長一腳:“滾!”
重慶林園行邸,蔣介石發怒了:“娘希匹,傅作義把北平拱手讓給共產黨,現在又要把綏遠也交到共產黨手裏,是可忍,孰不可忍!”
毛人鳳:“傅作義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蔣介石瘋狂地說:“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發報,發報!讓你的人統統出動,幹掉傅作義!”毛人鳳戰戰兢兢地說:“是,遵命。”
夜晚,一棟小閣樓裏,王祖德正在接收保密局發來的密電,電報滴滴答答響著。收完電報,他又把電文譯了出來,穀正藩叼著根煙,從小樓梯上來。
王祖德告訴穀正藩,上級要求派人去綏遠刺殺傅作義,他提議讓04號去完成。考慮到旅座擔任保衛工作,穀正藩堅持要王祖德親自去完成刺殺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