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傍晚,先農壇的集會勝利結束了。毛澤東坐車回中南海。
“哎,天晚了,肚子鬧意見嘍。”毛澤東摸著肚子說。李根生說:“主席餓了?我們現在就回中南海吃飯。”
“我看不用了,到前麵找家小飯館,吃他一頓,怎麼樣?”毛澤東建議。李根生堅決地說:“不行啊,主席,我們不能在外麵吃飯。”毛澤東不高興了:“為什麼?”
李根生說:“這是規定,主席不能在外麵吃。再說,這兒的飯館我們都不熟悉。”毛澤東更加不高興了:“你們是怕我毛澤東在外麵吃飯,給你們添麻煩了?”
“主席,不是這個意思,是……”毛澤東打斷了李根生的話:“別說了,我今天還非得在外麵吃一頓!”李根生急了:“這樣做,我們是要違反紀律的,主席,真的不行。”毛澤東真生氣了:“有什麼責任,就算在我毛澤東頭上!我雖然是黨的主席,可我也是人嘛,我在外麵吃頓飯都不行了?不像話!”李根生不敢吭聲了。
毛澤東直接對司機說:“老潘,找家飯店,給我停下。”老潘道:“是,主席。”
車子在街上慢慢開來,李根生和老潘都在尋找街上的飯店。
“我不要去大飯店,找家小吃店就成。”毛澤東說。“我想起來了,前麵拐角有家羊肉泡饃店,還不錯。”老潘向毛澤東建議。毛澤東高興了:“羊肉泡饃,行,行,就吃羊肉泡饃。”
車子開到了羊肉泡饃店附近的街道。毛澤東說:“好了,就停這兒吧。”李根生有點不放心:“主席,還是停到店門口吧,這樣方便些。”
毛澤東擺擺手:“哪有坐小車去吃羊肉泡饃的?我看還是停這兒,我們走過去。”老潘停住了車。毛澤東說:“我們悄悄走過去,不要驚動了老百姓。”於是三人進了羊肉泡饃店。
毛澤東等人坐在樓上的小包房裏,三個人的麵前擺著熱氣騰騰的羊肉泡饃。毛澤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唔,好吃,好吃。”不一會兒他就把羊肉泡饃吃光了。
老潘說:“主席今天的胃口很好。”毛澤東心滿意足地說:“高興啊!今天終於下了趟館子,自由自在地過了下老百姓的生活。”李根生和跑堂的結了賬,毛澤東站在窗邊抽煙。
李根生把口袋裏所有的錢掏了出來,擺在桌子上。隻有幾個零錢,根本就不夠。
毛澤東笑著對跑堂的說:“這位同誌,我們帶的錢不夠,先欠著,明天一定給你送過來,你看行不?”跑堂的這時已認出了毛澤東,驚得說不出話來。跑堂的膽怯地問:“請問,你是毛主席?”毛澤東笑了:“哦,就是啊!毛澤東就是我。”
跑堂的激動極了:“毛主席到我們這裏吃飯,那是我們的福氣,怎麼還能讓你掏錢?”毛澤東擺擺手:“我毛澤東也是顧客嘛,是顧客就得掏錢,誰也不能搞特殊嘛!”跑堂的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連連點頭。
街上的群眾聽到毛主席來了,全都圍過來,他們興奮地議論著:“毛主席,毛主席來了。”片刻,人群把羊肉泡饃館圍個水泄不通。
大家激動地喊著:“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毛澤東站在窗口向大家招手。
李根生卻急壞了:“主席,快走啊!”毛澤東還在向窗外揮手致意。李根生一把拉住毛澤東:“主席,人太多,等會就出不去了!”李根生和老潘領著毛澤東走出了羊肉泡饃店。
聞訊趕來的人群把毛澤東緊緊地圍在中間。
李根生急得滿頭大汗:“同誌們,請讓一讓。”就在這時,人群閃開了一條縫。是張虛帶著特情處的人趕到了。張虛受傷的胳膊吊在脖子上,他急切地說:“主席,快走。”毛澤東依然不慌不忙,向人群招手,然後,他跟在張虛後麵,擠出了歡呼的人群。
夜晚,菊香書屋裏,張虛一臉嚴肅地對著毛澤東說:“主席,對今天的事情,我要向你提意見。”
毛澤東笑嗬嗬地說:“不是提意見,是批評吧?”
張虛氣呼呼地說:“你是主席,我沒資格批評。”
毛澤東說:“哎,張虛同誌,你原先是我們這個黨支部的支部書記,我是支部裏的黨員,雖然現在離開了,根據我們黨的組織紀律,你還是可以批評我的嘛。”
“那好,我就直說了。主席今天的行為,嚴重違反紀律,是錯誤的。”
毛澤東誠懇地說:“我接受批評。”
“光接受還不行,你要改正,下次不能再犯。”
“是,是,下不為例,行了不?”
“雖然我已經離開了,但我希望下次在支部會上,主席再公開說明一下。”
毛澤東笑了:“吃了頓飯店,批評一下,也值啊!哈哈哈哈。”
“主席還笑!其實今天先農壇集會差點出了意外。”毛澤東看著張虛受傷的胳膊:“哦?你這胳膊……”
張虛看了一眼胳膊說:“國民黨特務幹的。”
毛澤東點點頭:“張虛同誌,辛苦你了。”
“隻要主席安全,我們辛苦點,就是流血犧牲也沒什麼。隻是,我希望今天的事不要再發生。”
毛澤東也嚴肅起來:“國民黨特務要刺殺我毛澤東,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我毛澤東不能為了安全,就呆在房間裏,躲在車子裏不出來,老百姓中間我還是要去的,這也是我們的紀律,我們共產黨人最大的紀律!”
李克農和孫局長在院子裏散步。張虛吊著一隻受傷的胳膊進來了:“報告。”
李克農笑著說:“哦,我們的英雄回來了。”
孫局長也笑了:“哈哈,拚命三郎,這次是拚命了。”
張虛興奮地說:“真是太險了,要不是我們及時發現了‘賽金豹’那張還沒完全燒毀的草圖,情況就難說了。”
李克農點點頭:“敵人的這次策劃非常精細,每一個環節都考慮得很周到啊! ”孫局長歎了口氣說:“可惜‘賽金豹’受了重傷,現在還在醫院搶救,生死未卜。要不,我們的收獲更大。”“我要求醫院全力搶救,如果‘賽金豹’能救活,我們一定能獲得更多的情報。”李克農語氣十分堅定。“嗯,李部長,到時候你把‘賽金豹’交給我,我要好好審問。”張虛的語氣也十分堅決。李克農點點頭:“‘賽金豹’正在醫院搶救這件事要嚴格保密。”張虛:“是。”
李克農的臉色凝重起來:“張虛同誌,剛才老孫跟我說,是穀正涵朝‘賽金豹’開的槍?”張虛說:“正涵出手很快,否則,我可能就沒命了。”“張虛同誌,你跟正涵是不是還在談戀愛啊?”李克農問。張虛有點尷尬:“戀愛……是有這麼回事吧。”
“也許這是穀正涵同誌出於對你的關心,在危急情況下的本能反應。不顧一切救自己的戰友,這個行為是很勇敢的。但是……”李克農頓了一頓,看著張虛:“如果聯想到‘賽金豹’在我們追捕他之前逃走,而且他藏匿的地方就是我們公安分局和特情處對麵,這些巧合,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啊!”李克農拍拍張虛的肩:“張虛同誌,不要有思想負擔。”張虛說:“請組織上相信我,我會冷靜處理的。”
李克農道:“搞我們這個工作的,除了用我們的兩隻眼睛去觀察、去辨別之外,還要有第三隻眼睛。”張虛一愣:“第三隻眼睛?”李克農指指自己的腦袋:“思考、分析,透過表象,看到問題的本質!”張虛默然,好一會才點點頭。
金泱領著穀正藩朝老肖的病房走來,穀正藩偷偷地觀察過道上的動靜。過道盡頭,有個便衣在那裏站崗。金泱和穀正藩過來時,便衣瞟了一眼,他顯然認出了金泱,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穀正藩又注視了一下四周,若無其事地跟著金泱走向病房。
老肖躺在病床上,他的神情仍然有點呆滯。穀正藩拎著水果、點心盒,滿臉笑容地出現在他跟前。穀正藩的眼眶濕潤了:“老肖,看到你這樣我心裏真難過。”穀正藩說著,流下淚來。金泱安慰道:“正涵,別難過,老肖會好起來的。”穀正藩卻傷心得哭出了聲:“小金,你不知道,老肖是個多麼樂觀的人,以前搞地下工作,一片白色恐怖當中,他也是說說笑笑的。”
穀正藩差點要泣不成聲了。金泱讓她這一哭,眼睛也紅了。老肖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焦躁起來,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嗬嗬”地發出聲音。穀正藩和金泱都吃了一驚。金泱連忙上前,握住老肖的手:“老肖,沒事,你安靜點。”穀正藩極為緊張地注視著老肖,老肖在金泱的安撫下,終於安靜了下來。
金泱又對老肖安慰了一下:“你先睡一覺,老肖,我晚上來看你。”金泱說完,要抽出手來。卻不料,老肖不知是哪來的勁,死死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走。金泱心裏一凜,她怕穀正藩看見這個動作,移動身體,擋住穀正藩的視線。然後,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老肖的手,湊近他耳邊耳語:“放心老肖,不會有事的。”穀正藩狐疑地轉身打量金泱和老肖。金泱已直起身來,對著穀正藩笑笑:“走吧。”
台灣“士林”別墅,蔣經國來向蔣介石稟報。蔣介石的臉色很陰沉。
蔣經國說:“‘七一’先農壇行動失敗,‘賽金豹’中彈,生死不明,所幸的是我們潛伏在北平的核心組織沒有遭到破壞。”
蔣介石惱火地說:“穀正藩太讓我失望了,幾次行動,毛澤東毫發未損,這種局麵必須改變。”
蔣經國道:“我已秘密指令毛人鳳,令其加緊實施下一步行動。”
“穀正藩是我留在北平的一把尖刀,這把刀是要見血的!”蔣介石惡狠狠地說。
蔣經國說:“是,是,毛局長也很著急,他……”
蔣介石擺擺手,冷冷地說:“你告訴毛人鳳,他的目標是毛澤東!為了這個目標,我們可以付出最大的代價。”
蔣經國點頭道:“父親的話,我一定轉告她。”
蔣介石在房間裏踱著步,步履跟他的臉色一樣沉重。
蔣介石道:“湖南的程潛和陳明仁都靠不住,說不定哪天就倒向共產黨了。我們據守的兩廣和川滇等地也是岌岌可危。黨國已到了最後的關頭。”
“父親放心,我相信穀正藩會創造奇跡。”蔣經國似乎是在安慰。
蔣介石歎了口氣:“我準備飛往重慶,親自去指揮大西南的戰役,作最後一搏。”蔣經國畢恭畢敬地聽著。
“如刺殺毛澤東成功,將極大改變戰局,國內國際的影響也是不可估量的!所以……”蔣介石頓了一頓,目光鋒利地盯著蔣經國:“此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夜晚,老肖病房裏,金泱在照顧老肖。老肖的神情比以前要清醒多了。金泱細心地給老肖擦臉:“老肖,昨天正涵來看你,要走的時候,你為什麼拉著我的手不放?”老肖的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了,他的嘴唇嚅動著,像是急切地要說什麼。金泱注意到了:“老肖,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老肖的嘴唇又嚅動了幾下,卻仍然發不出聲音,他的目光中有著深深的恐懼。金泱湊近了他的耳朵:“你想說什麼?是不是關於穀正涵?”老肖哆嗦著嘴唇,終於斷斷續續說出了幾個字:“穀……正……正……涵……”金泱一凜:“穀正涵?”
老肖用力點頭,他再哆嗦著嘴唇,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了,他看著金泱,大口喘氣。金泱替老肖拉了拉被頭,沉思起來:“穀正涵?”
李克農的談話和提醒,讓張虛非常痛苦,他一個人呆在辦公室喝酒。他心裏很亂,咕嚕嚕把酒一口喝幹,“砰”一聲將酒碗撂在桌子上:“媽的,這是怎麼回事?”他解開風紀扣,大口吸著氣。然後,站起來走了一圈,又煩躁地坐下了,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金泱進來頗為疑惑地說:“我們特情處不是立功受獎了嗎?你這個大處長該高興才是啊!”“小丫頭,你不懂。”張虛說。金泱給搞糊塗了:“那怎麼回事?”
張虛看著金泱,突然地說:“小金,你還是覺得正涵有問題嗎?”金泱直視著他:“是不是你也發現了什麼?”張虛道:“坦白地說,這個問題我還回答不了,我需要找到證據。”“好吧,我現在告訴你,老肖那裏可能有證據。”“老肖?什麼證據?”張虛十分驚訝地問。“老肖剛才斷斷續續說了三個字——穀正涵。”張虛一怔:“穀正涵?”“對,我不清楚老肖清醒過來第一句話為什麼要說穀正涵的名字。我覺得這個情況很重要,特意趕來向你報告。”張虛當機立斷:“走,我們去醫院看看。”
黑夜裏,一個人影出現在醫院病房的樓頂,這個人影像壁虎一樣從樓頂攀下來,接近了一扇開著的窗戶。人影輕巧地鑽進了窗戶。
病房走道盡頭,一個便衣在值勤,嚴密注視著走道的動靜。病房護士台,護士在值班。她有點困了,打了個哈欠。然後,她又揉了揉眼睛。
樓道內,那個人影悄悄摸了過來。鬼魅一般向護士台潛去。護士根本沒有感覺到危險的逼近。她又打了個哈欠,還伸了下懶腰。就在這時,一塊濕毛巾突然捂住了她的嘴,護士驚恐地掙紮了幾下。濕毛巾裏是讓人昏迷的藥物。立刻,護士身體一軟,昏迷過去。
病房走道盡頭,值勤的便衣似乎聽到了行動,探出腦袋看了看。走道裏沒有一個人影,值勤的便衣放心了,掏出煙點上。人影把昏迷的護士悄悄地拖進了護士台後麵的小房間。
張虛和金泱急匆匆奔進了醫院。
醫院病房過道上,一個護士推著放藥品和針頭的小車過來。這個護士其實是那個人影裝扮的。護士朝老肖的病房走去。她的身影在走廊裏被拉長了,顯得很恐怖。
病房走道盡頭,值勤的便衣看了眼走向老肖病房的護士,他似乎發現了這個護士的異樣,他把煙往地上一扔,走了過去。護士剛到老肖病房的門口,值勤的便衣迎了上去:“等等。”護士站住了。便衣打量著低著頭的護士:“你是新來的嗎?”護士抬了下臉。便衣發現是個陌生的人,吃了一驚,馬上去掏手槍,但他還是晚了一步,護士手裏的匕首已插進了他的胸膛。便衣的身體馬上僵直了。
護士一把扶住便衣,把他拖進了老肖的病房。她舉起了針筒,針頭滴著藥水,在夜光中閃爍。針頭紮進老肖的手臂,老肖一下子驚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了護士的麵容。老肖的表情恐怖至極,針筒裏的藥水一下子全推進了老肖的手臂。護士陰森森地說:“永別了,老肖!”老肖驚恐的表情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