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1982年壬戌六十六歲
1月2日,完成河東河北區《隋唐永濟渠考》初稿。隋開大運河在中國水運史上居於極重要之地位,前人對聯係黃河與江淮之通濟渠多所致意,而聯係黃河北通幽燕之永濟渠,則殊少措意。茲篇分為三節,首論渠道上遊開鑿之取線,為全文撰述重點所在,亦前賢所未能深入探究者。次考新鄉東北至獨流口之渠道所經,可稱為渠道之中段。此則前賢已有記述而茲篇更為詳悉者。末考幽州東南至獨流口之渠道所經,可謂為渠道之北段。
此則宋代誌書稍見表露,而為前賢所未留意者。盡此三節,隋唐時代河北道南北交通之大動脈乃曆曆可指也。
2月25日,中研院院士、原史語所語言組主任趙元任在美去世。史語所擬將《集刊》第五十三本作為《趙元任先生紀念論文集》。
3月29日,增訂前撰《唐代成都西南邊區東西交通諸路線》。
4月14日,增訂前作《隋唐永濟渠考》。
29日,完成《曹操所開平虜泉州新河三渠考略》初稿。建安十一年,曹操將征遼西,乃鑿平虜、泉州二渠,入海通運。除此二渠外,據《水經注》所記,尚有新河渠,亦曹操所開也。三渠東西銜接,全部漕程約逾千裏,不啻為中古時代東北交通運輸之一條大動脈,對於當時東北之軍事、政治、經濟、商業皆有甚大之作用。至唐代前期,不但平虜渠之西段,仍保持其在水運上之價值,即東段亦未全廢,泉州渠、新河渠亦尚可利用。至其渠道所經,前人有所記述,然皆無所證明,其流程亦不甚詳悉,茲篇乃表而出之。
5月1日,重訂《隋唐永濟渠考》一文,付史語所《趙元任先生紀念論文集》刊發。
2日,訂正《曹操所開平虜泉州新河三渠考略》。
指導新亞研究生勞悅強完成學位論文《漢律刑法管窺》。
錢穆7月1日來信雲:
弟駕此來,能多獲暢晤,一抒積念之悃。人生快事,宜無過於此!
此為錢穆致耕望最後一封親筆信。又一次女兒曉鬆自美國回港,取道台北,謁見太老師、太師母(錢穆夫婦)。錢穆從其談話中得悉耕望不久將去台北,告訴她說:“教他快些來!快些來!”足見心情之急切。耕望以為老師晚年心境如此,殆由於兩種原因:
一則人到老年,往日友朋漸見凋落。台北雖有幾位北京大學老學生,前幾年尚結伴向先生拜年,後來也都年屆八秩,步履維艱,難遵舊規;能常到素書樓者,隻有少數新亞或更後期的學生,年齡相差稍遠。二則先生學養博通,天分太高,境界亦高,談到治學,一般人或許多難領會。我與論學也有局限,如經學、理學,及宋元以下集部,我所知極淺,所以先生也很少提到此類問題。
完成《居庸關北出塞外兩道》初稿。居庸關為中古太行八陘之最北陘道,雖既險且長,然為幽州近處通往山北之最主要孔道,自先秦兩漢以來皆極重視,用兵通使與商貿往來,莫不由之。
唐代後期,河北騷亂,據幽州者,或將軍糧物資儲存於關外諸州鎮,以確保糧儲之安全,此亦見關塞雖險而交通仍暢也。出居庸關山西行至媯州治所懷戎縣(今懷來)後,北行出塞有東西兩道,茲篇考其詳細途程。
《曹操所開平虜泉州新河三渠考略》刊於《大陸雜誌》第六十五卷第一期。
19日至22日,在台出席中研院第十五次院士會議。會議選出第十四屆新院士11名,史語所研究員芮逸夫、黃彰健當選人文組院士。
政大曆史係主任王壽南來看耕望,談及《治史經驗談》在青年史學工作者中產生之積極影響,且雲書出後曾有朋友問:“嚴先生是中央研究院院士,學術地位崇高,你怎麼把他的《治史經驗談》放進《岫廬文庫》?你看《岫廬文庫》的版本隻有四十開,那麼小,這是口袋書,這豈不太委屈嚴先生了嗎?”王聞言頗為之愕然。至是乃鄭重向耕望致歉:“我完全沒有想到老師的身份和地位,您的著作不該放進《岫廬文庫》,應該出大開本的,我當時隻覺得《岫廬文庫》會因為有老師的大著而增光。”耕望搖頭道:
“是我自己要求納進《岫廬文庫》的,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岫廬文庫》是小本子的書,書價又便宜,這種書最合適學生,《治史經驗談》是我寫給年輕朋友的,當然要他們歡喜的式樣。書價便宜,我的版稅自然很少,但學生們買得起,我年輕的時候是窮學生,知道學生想買書又嫌貴的心理,所以我把《治史經驗談》放在《岫廬文庫》是有我的想法的。”
台北中央圖書館《漢學研究通訊》編者蘇精、莊耀郎與史語所副研究員黃寬重連袂來訪,所問多屬個人治學經曆。耕望一向拙於言辭,倉促應對,未能暢達;而年來與新亞諸生關於治史途徑與個人曆程之問答,猶有未及寫入《治史經驗談》者。乃思趁返港後研究工作尚未開始之際,作《治史答問》一文合而述之。
8月17日,寫成《治史答問》十二則:
一、我研究曆史的興趣是怎樣引發的。
二、我在中學大學讀書時代的課外閱讀。
三、我對於政治製度史的興趣是怎樣引發的。
四、我對於曆史地理的興趣是怎樣引發的。
五、我的研究重心何以放在唐代。
六、我對於上古史與考古學的興趣。
七、宋史是青年可大展拳腳的園地。
八、我對於唐詩史料的利用。
九、我今後的撰述計劃。
十、研究曆史不要從哲學入手。
十一、研究中國史不必要從中文入手。
十二、社會科學理論隻是曆史研究的輔助工具,不能以運用理論為主導方法。
9月11日,於《治史經驗談》手頭自用本卷末作跋語一條:
今日偶檢往日生活記,民國五十一年除夕一條雲:近一年多來,常想寫一篇文字,題為治史方法之我見。但工作忙,家事忙,一直拖著未動筆。今天除夕,想把平日所想的標目大意寫錄如次:
(一)極高明,而道中庸。此分兩方著眼:第一,看人人所常看的書,說人人所未說的話。第二,累積極平庸的材料,得出不平庸的結論。第一點,舉錢先生與陳寅恪先生為例。第二點運用平庸的事例,最好能用統計法來表現。
(二)拙讀書,巧擇題。重要的基本書籍,必須從頭到尾的看,決不能取巧,玩聰明;但選擇論題卻不妨取巧,不能隨便找個題目。擇題要注意幾點:第一,選重要的題目,不要做不相幹的題目。第二,擇題要注意材料情況。
(三)大題與小題,大做與小做。
(四)社會科學知識,與數學論理學的修養。
(五)多做具體問題,少做空洞問題。
全文共約八九百字。看此短記,本書頗多論點,彼時已盤桓胸中了。
入秋,錢穆體況不佳,已不能親筆作書。
完成《唐代幽州東北出古北口通奚王衙帳道》初稿。《新唐書·地理誌》檀州燕樂縣條雲:“東北百八十五裏有東軍、北口二守捉。北口,長城口也。又北八百裏有吐護真河,奚王衙帳也。”
此記幽州東北經檀州出古北口至奚王衙帳之通道也。茲篇乃稍詳考其沿線途程。
11月8日,改訂舊作《唐藍田武關道驛程考》。
完成《唐代幽州東北出渝關通柳城契丹遼東道》初稿,分(一)幽州東至臨渝關(今山海關)道;(二)渝關、柳城道及渝關柳城之形勢與軍戍;(三)營州柳城通奚與契丹道及兩蕃外通邊遠諸蕃道;(四)營州柳城東通遼東城道;(五)臨渝關外沿海通道史略。
12月,《唐代成都西南邊區東西交通諸路線》和《林壽晉著戰國細木工榫接合工藝研究評介》刊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第十三卷。
27日,完成《曆代盧龍道考》初稿。盧龍道為中古時代中原東北出塞之首要險陘。《新唐書·地理誌》薊州條記其行程九十餘字,十餘地名,可謂甚詳悉,實本之賈耽《皇華四達記》。然此諸地名中,除吐護真河、奚王衙帳兩地外,皆難確指,不得不上考漢、兩晉至北朝,下究宋、遼、明、清諸道,以推論唐道之所經,茲篇乃分為考論之。
31日,增訂《曆代盧龍道考》。
是年,北京大學曆史係教授周一良以美國盧斯(Luce)基金會之邀,到柏克利加州大學作訪問學者七個月。主要時間用於閱讀隔絕幾十年的港台與歐美的中國史學術著作,選擇複製。
回國時,一般書籍都交郵局托運,隻把認為最有價值的兩種——耕望的《中國地方行政製度史》和徐高阮的《山濤論》隨身攜帶。
周氏認為:
徐文對史料驅使之熟練與運用之巧妙使我歎服,但並不同意其結論。嚴書則久仰其名而未得見,讀後深佩其考訂之細密周詳。所不足者,隻就製度論製度,未能放眼聯係當時政治、社會、事件、人物,以探求製度之運行及其所以然之故,這種地方大陸學人就顯出所長了。
〇1983年癸亥六十七歲
元旦,《唐代幽州東北出古北口通奚王衙帳道》改訂畢。
2月1日,前作《唐代幽州東北出渝關通柳城契丹遼東道》補訂畢功。
《傳說中之夏代與二裏頭文化》收入台北學生書局《唐君毅先生紀念論文集》,為《夏代都居與二裏頭文化》之初稿。
16日,完成《北朝隋唐東北塞外東西交通線》初稿。北朝隋唐北疆或疆外之東西交通線尚有可略考者,如北魏前期諸帝屢次東巡及征討庫莫奚以及五代胡嶠《陷虜記》所行路線,又如北魏伐馮燕、通使契丹交通線。茲篇綴拾史料,得其梗概,俾治中古史者之一助也。
21日,增補《北朝隋唐東北塞外東西交通線》。
26日,完成《治史答問》之《翻譯工作的重要性》初稿。
3月2日,完成《治史答問》之《“無孔不入”、“有縫必彌”》再稿。
7日,完成《治史答問》之《目錄學與校勘學》的再稿。
10日,正補前作《曆代盧龍道考》。完成《治史答問》之《年齡與撰述》再稿。
14日,完成前作《治史答問》之《翻譯工作的重要性》再稿。
21日,完成《治史答問》之《史學二陳》初稿。
24日,完成《治史答問》之《史學二陳》再稿。
29日,完成《治史答問》之《前進與落伍》再稿。
5月16日,完成《唐代盟津以東黃河流程與津渡》初稿。中古時代,黃河河床極穩定,流程甚少變化,《水經注》、《元和誌》等皆有詳明記載。清人胡渭與近人岑仲勉,取《元和誌》所記,標出唐代黃河下遊之流程。茲篇乃兼取《元和誌》、《寰宇記》作更詳密之比勘,以明唐代盟津以下之流程,兼及入海一段唐代中葉、末葉亦有變遷之史實。又此篇雖考黃河流程,但重心主旨尤在考見河陽以下、隋唐五代時期所見之河上津渡,及其於南北交通中所起之作用。俾讀史者有所依憑,了識中古時代黃河南北之交通軍事形勢焉。
26日,《唐代盟津以東黃河流程與津渡》再稿。
6月12日,完成《治史答問》之《通貫的斷代史家——呂思勉》初稿。
22日,增訂《唐代盟津以東黃河流程與津渡》的再稿。至是,《唐代交通圖考》已完成三都及秦嶺、關隴河西、山南劍南、河東河北諸區之寫作,都凡五卷五十餘篇,約一百三四十萬言。尚有河南淮南、江南嶺南、河運海運及交通製度諸卷待續撰述。
7月5日,完成前作《治史答問》之《史學二陳》的補訂三稿。
撰成《唐代交通圖考》河南淮南區《洛南三關》初稿。洛陽之南有伊闕、嵩山山脈,自西徂東,跨據數縣。太穀、伊闕、轅三關,即在此洛南屏障山脈之中,為通鄧、襄、許、蔡,南達江漢、江淮之道口。故凡此三關即為三道,洛陽正南微西為伊闕道,東南為轘轅道,太穀道居伊闕、轘轅兩道之間,茲篇分別考論之。
8月,增訂前作《洛南三關》。
10日,增訂前作《治史答問》之《通貫的斷代史家——呂思勉》。
撰成《唐代交通圖考》河南淮南區《洛陽鄭汴南通漢東淮上諸道》第一節《誌書所記中原江漢間諸州至洛陽汴州路線略測》、第二節《洛陽伊闕南取魯陽三鵶通鄧襄道》的草稿。
9月,孫國棟自中大曆史係退休後赴美。新亞研究所原教務長全漢昇出任所長,耕望再度兼任教務長。
應史語所代所長丁邦新之邀,以特約研究員身份回所工作。
15日,中研院院長錢思亮病逝。
22日,抵台,住南港中研院學人宿舍。夫人段畹蘭留港照顧念小學的外孫女,故耕望得一人獨居南港,無家事之麻煩,工作時間更多。
28日,教師節。赴素書樓拜謁錢穆,回宿舍寫日記一條雲:
先生精神極好,分析事理仍極能深入,足見腦力仍佳。
以一個八九十歲老人如此健康,真是難得,也是得天獨厚!
自後每月至少謁候一次,每次侍坐閑談甚久,常承錢夫人留餐。雖言便飯,實極豐厚,且具特色,風味醇美;有時且別裝,囑耕望帶回佐餐。
10月,史語所代所長丁邦新力促耕望完成《唐代交通圖考》,付史語所刊行。念前寫五十餘篇成文或逾十載,續獲材料多可增訂,遂暫輟第六卷河南淮南以下諸卷之寫作,就已成舊稿逐一增補,或且改寫。
12日,增訂舊作《唐代長安太原道驛程考》。
21日,校訂舊作《中古時代仇池山區交通網》。
30日,改訂舊作《唐代河湟青海地區交通軍鎮圖考》。
11月1日,中研院院士吳大猷就任第六任院長。
錢穆的《中國文學論叢》出版,贈耕望一冊。史語所研究員王叔岷的《史記斠證》亦於同時出版。
15日,舊作《通典所記漢中通秦川驛道考》改定。
19日,改訂舊作《唐駱穀道考》,增補甚多。
24日,對舊作《漢唐褒斜道考》作大幅改訂。
29日,舊作《唐上津道考》改定。
12月5日,改訂舊作《唐代長安東北通勝州振武軍驛道考》,增訂舊作《唐代北庭都護府通西州伊州諸道考》。
8日,改訂舊作《唐代洛陽太原道驛程考》。
14日,改訂舊作《唐代長安北通豐州天德軍驛道考》。
24日,改訂舊作《唐代長安靈州道及靈州在西北交通上之地位》。
前作《曆代盧龍道考》刊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第十四卷。
〇1984年甲子六十八歲
1月,黃寬重的《嚴耕望先生訪問記》刊於《漢學研究通訊》第3卷第1期(總號第9期)。
9日,改訂舊作《唐代太原北塞交通圖考》及其附篇《北魏參合陂地望辨》。
14日,訂正舊作《唐代河湟青海地區交通軍鎮圖考》。
16日,改寫舊作《唐代關內河東東西交通線》。
《史學二陳》和《通貫的斷代史家——呂思勉》刊於《大陸雜誌》第六十八卷第一期。
是月,寫有日記一條,敘說對於王叔岷《史記斠證》與錢穆《中國文學論叢》二書之評價。其中論錢穆書雲:
錢先生書雖隻是一部小小講演集,但內容實多精彩處。
論古代文學有很多獨到見解,有些深獲我心,但我說不出來;也有些處我還不能懂,不能作評。尤其元明以下,我更不能領會,因為我隻看了些一般文學史的通俗意見,自己並未看當時人的詩文集。
論《史記斠證》則雲:
此書據說用功十餘年,書成數百萬字,甚為自負。作者壯年成績著實不錯,以為必不很壞,不想隻就史文逐條抄列前人考證,自加幾句案語,實少貢獻。尤可怪者,校訂六國史事,而不利用《竹書紀年》,令人駭異!兩書同讀,篇幅大小,內容劣優,差距如此。
2月,返港過春節。
新亞研究生謝興周在學長馮世傲引導下,至霞明閣寓所拜候。之前,謝曾函請耕望擔任其學位論文指導教授,為耕望拒絕,理由是人在台灣,不欲隔海指導,且亦不知謝之學力程度如何。此番晉謁,謝興周又提出論文題《宋代府州通判製度》向耕望請教。耕望曰,題目很好,隻是太大,自己做也要五年時間。
但囑能做就試試做,惟仍不應允任其指導。謝事後方知,耕望從不收宋史方向的學生,更不收未聽過自己課的學生。據謝興周回憶:
先生不但是虛懷若穀,而且是彬彬有禮的學人。先生接待到訪客人,不論他們是大學者或是學生,先生都很有禮貌的接待他們。在研究所時,有客到訪,先生必定起座帶笑歡迎,待客人坐下,先生才坐;當客人離去時,先生也必起座相送;有時候,更送到門房外。記得有一次,我到研究所探望嚴師,剛到先生辦公室門外,看到韓複智教授伉儷從嚴師房間退出來,他們邊退邊鞠躬,嚴師則邊步前邊鞠躬還禮。
這事使我很感慨,原來老一輩學者是那麼講禮貌,那麼尊師重道的。那次以後,我也學會一點禮貌,每次我到研究所上課的時候,必先拜會嚴師才到課室去上課。有時候,嚴師很客氣地教我不必每次都去探望他,可是我覺得這是應該做的。至於嚴師在家接待客人的情況,我較不曉得了。可是,接待學生方麵,在研究所時,除了像我們是嚴師多年的學生外,先生通常起座歡迎到訪的學生,學生離開時,先生也會起座相送。在家裏時,先生好像有一個習慣,就是在接待第一次到訪的學生時,先生一定盛裝以待,通常是穿西裝,結了領帶。我第一次到嚴師家求拜門下時,嚴師就是這樣裝扮;但後來我們跟嚴師熟了,他就沒有盛裝以待,隻是穿上便服。
節後返台,恢複史語所專任研究員職位。
起草《治史答問》之《我購藏書刊的原則》一文。
3月5日,增訂舊作《唐代成都西南邊區東西交通諸路線》。
18日,前作《治史答問》之《我購藏書刊的原則》完稿。
21日,改訂舊作《唐代涼州西通安西道驛程考》。
22日,改寫舊作《唐兩京館驛考》,行文由常行體改為綱目體。
4月3日,《唐代關內河東東西交通線》改定。
4日,三訂《唐代安北單於兩都護府考》。
《“無孔不入”、“有縫必彌”》刊於《食貨月刊》複刊第十四卷第二期。
16日,舊作《唐子午道考》增補定稿。
完成《治史答問》之《我對於“中國通史”講授的幾點意見》初稿。
5月7日,舊作《中古時代之仇池山》校定。
8日,校閱前作《唐代幽州東北出古北口通奚王衙帳道》。
13日,晉謁錢穆,談到唐代詩學極盛的背景,錢穆道,妓女歌唱可能是一大原因。唐代官私妓女均盛,凡公私宴集,恒有歌伎娛賓,所唱往往為詩篇,賓主即席吟詩,可能即付她們歌唱,被之管弦。歌伎唱詩,猶如今日大眾傳播之電台、電視台,以此播之四方,這樣詩人易出名,人亦群趨為詩。惟此種風氣,不知始於何時?耕望曰,大約南北朝已有端倪,如南朝“吳歌”、“西曲”,往往即供歌唱。後檢《梁書·賀琛傳》,正見南朝公私歌伎舞女之盛。
又一日,錢穆曰:“可惜年輕時代未學做詩,吟詩是老年好消遣。”耕望曰,做詩很費功夫,先生若會做詩,必然花費很多時間,即不能有現在這樣多的著作,錢穆以為然。
師生閑談,偶亦評騭古今學術人物。錢穆對於任何事,標準都高,論古今人物亦不例外,故不輕易推許。耕望則比較遷就現實,不以最高標準論人,有幾分成就即肯定他幾分,所以總是抱著樂觀態度。一日,錢穆曰某君毫無成就,而頗有名氣,輕易取得院士。耕望曰,此君其實天分頗高,根柢也不錯,隻是懶惰,所以眼高手低,不能有所成就,亦甚可惜。但他與人談話,往往極能得體,有風趣,所以人際關係很好。先生如與相處,定不討厭。
錢穆笑笑。
20日,完成《治史答問》之《我對於“中國通史”講授的幾點意見》的再稿。至是,已在1982年寫成之十二則基礎上,續成九則。合並前稿凡二十一則,已可作為一本小冊子單行。
30日,完成京都關內區《天德軍東取諾真水汊通雲中單於府道》初稿。按《新唐書·地理誌》錄賈耽所記夏州北出經古大同城(天德軍)、沃野故城,東北行經帝割達城,又東北經諾真水汊,再折而東南行至古雲中城。全線詳細途程,茲篇表而出之。
指導新亞研究生陳潤家完成學位論文《漢代人才的地理分布》。
7月26日,增訂前作《太行東麓南北走廊驛道》。
28日,增訂前作《天德軍東取諾真水汊通雲中單於府道》。
是月,錢穆九十華誕,來港避壽。29日,在港門人於沙田雍雅山房設宴,為老師暖壽。席間,執教中文大學的逯耀東請教錢穆,其《朱子新學案》最後在《朱子格物遊藝之學》裏,特別提到朱子“出則有山水之興,居複有卜築之趣”,是否也是先生自己的生活寫照。在座的耕望說,這是個值得做的題目。
30日,完成《治史答問》二十一則的整理,各加標題,單獨為篇。末附黃寬重所寫《嚴耕望先生訪問記》,以是《記》頗詳,有為個人筆述所未及者,故附供參考。
8月3日,前作《治史答問》之《“無孔不入”、“有縫必彌”》最後增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