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唐代長安西通涼州兩道驛程考》一文謄補完畢。
4月,完成河隴磧西區《唐代甘瓜北取居延海花門堡通回紇道》初稿。居延道為西漢以來北塞進出主要大道之一,唐代與北方敵國之南北軍道,主要者有涼州、靈州、代州、幽州諸道。涼州道即居延道也。唐代疆域遠屆磧西天山南北,賴涼州為西域統治之基地。涼州西北走廊地帶甘、肅、瓜、沙一線排列,而南北兩側皆有強鄰伺隙而動,北側突厥、回紇之進出與中國之守禦即以居延道為主線。茲篇乃就此道之行程詳為考論。
5月3日,完成《唐代涼州西通安西道驛程考》初稿。涼州(今武威)為盛唐時代西北地區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之中心,極為繁華。安西都護府(今庫車)則唐代前期中央政府控製西域之總部。其間相去五千裏,有道通達,為唐代西通西域中亞之交通孔道,亦唐代前期控製西域中亞之工具也。故此道允為當時國際交通之第一重要路線,全程皆置驛。茲篇乃就此道所經,凡州、縣、軍、鎮、關、戍、館、驛,有可考者,皆表而出之,以明此道之正確路線,並略及交通繁榮之概況。取與前撰《唐代長安西通涼州兩道驛程考》參看,長安西至安西之交通情況皆可了然。其間行程七千裏,急行一月可達,此即絲綢之路之東段。篇末附《唐代涼州安西道驛程圖》。
史語所為紀念已故第一組主任陳寅恪,特將其在所期間出版的專書、發表的論文結為《陳寅恪先生論集》,作為史語所特刊之三出版。專著含《隋唐製度淵源略論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兩種;論文含《大乘義章書後》等三十一篇。刊布時間始於1931年,迄於1948年。專書兩種,本由商務印書館發行,至是始收回自印,特請耕望為之校閱,改正誤字,並增加人、地、書名標號;論文三十一篇,徑由《集刊》抽出影印,未有改動。
27日,《唐代涼州西通安西道驛程考》增訂完畢。
指導新亞研究生尹達明完成學位論文《唐代前期禦史製度略論》。
指導新亞研究生胡國慧完成學位論文《唐代京兆尹》。
按耕望指導學生寫論文,慣例由學生自定題目。且在課堂中明言:老師給題目,學生僅就題目讀書找資料,範圍局限,往往見樹不見林,不容易寫好文章;而因背景知識之缺乏,可能提出外行的錯誤論斷。其次,隻閱讀與題目相關的史料,論文寫完,研究也就停止,因為對題目以外的問題全無涉獵,不可能在題目之外發展出新的研究。若老師不給題目,學生自己讀相關朝代之正史,對該朝代之曆史有較全麵之了解,會發現很多問題都可以研究,再選擇自己有興趣又合適之問題作為論文題目。因為是讀書有得而撰寫,結果常是令人滿意的好文章;而對該研究朝代已有較全麵之了解,則較不會發外行之謬論。更重要的是,閱讀史料時凡是有興趣之問題都加以注意,學位論文寫完之後,可以繼續研究其他問題,學問可以越做越大。
6月24日,為《唐代涼州西通安西道驛程考》增寫第五節《長安安西道在交通上之重要性》。
時廖伯源已開始撰寫畢業論文《漢代爵位製度試釋》,第一章論先漢爵製,高論過度。耕望發回原稿,謂文章不應如此寫,無複他言,似甚為不悅。廖乃修改退稿,盡去無據之大言浮論,篇幅僅餘原文十之二三,即為論文之前論“二十等爵淵源略論”。
此後,乃漸臻於為文之道,雖仍常被耕望指出其中之錯誤,然謂整篇文章“不應如此寫”的情況,則不再發生。
9月,《唐代長安西通涼州兩道驛程考》刊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第四卷第一期。
21日,起草京都關內區《唐代長安靈州道及靈州在西北交通上之地位》一文。靈州靈武郡在唐都長安之直北微西一千二百裏,邊疆諸郡之去長安,以此為最近,且無高山險阻,大河隔限,故與中央之關係亦視其他邊州為切。加以地當黃河上遊水運之要衝,北出塞外之坦途,故中古以來,北方強敵入寇,中國大軍出擊,皆以此為重要孔道。自盛唐始,靈州與朔方軍於西北交通與軍事形勢上極具重要性。茲篇目的,即在究明靈州至長安及靈州向外四方通達之孔道,以明此州在唐代交通軍事上之形勢。
11月,《唐代涼州西通安西道驛程考》刊於《史語所集刊》第四十三本第三分。
6日,《唐代長安靈州道及靈州在西北交通上之地位》初稿完成。
30日,完成《唐代長安靈州道及靈州在西北交通上之地位》的增訂。
12月,《唐代長安太原道驛程考》刊於《新亞學報》第十卷第一期上冊。
得錢穆17日來信,雲《朱子新學案》出版,已寄耕望一部,並謂“最近選宋明理學五家詩,藉此玩誦,聊以忘憂”。
〇1972年壬子五十六歲
1月,《元和誌所記涼州至長安兩道之研究》刊於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東方文化》第十卷第一期,是為前撰《唐代長安西通涼州兩道驛程考》第一節之增訂新刊。
錢穆來信:
歸田老弟大鑒:
讀來書深為欣慰,弟乃性情中人,故能欣賞詩篇。古人論詩,必曰陶杜。陶乃閑適田園詩而實具剛性,境界之高,頗難匹儔。杜有意為詩,陶則無意為詩,儻兩家合讀必可更增體悟。古人治學本無文史哲之分,如讀《通鑒》,溫公於兩書外多增唐人小說筆記,不僅有關史事,其間有甚深蘊蓄屬於義理方麵者。溫公此書,實已文史哲三者兼顧。專論文與史,班不必不如馬,若論義理,則所差遠甚。
穆教人治理學須從年譜、詩文集入手,再及其語錄,則易於啟發也。晦翁詩能化,中年後極少理學氣味;陽明早年曾刻意吟詠,而中年以後詩反多理學氣;兩家高下於斯可見。東萊《古史》,一見便是史;溫公《通鑒》,史中兼容文哲。弟試從此兩義參入,學問必可更上一層。連日拜年者不絕。今晨始得閑,聊此奉告。並賀儷祉。兼賀春釐。
穆啟
二月二十日
3月,完成河隴磧西區《唐代河湟青海地區交通軍鎮圖考》初稿。唐代河湟青海地區地當唐與吐蕃之主要通道,亦為唐通西域孔道之一,故地處要衝,成為唐蕃交兵之主要戰略地帶。及安史之亂,邊防軍悉數內撤,自隴以西,東西數千裏之地陷屬蕃境,北宋雖曾一度經營,然時暫,終棄,故唐、宋史家記述疏落,河曲、湟源、青海地區之名都重鎮更多渺焉莫曉,致後世讀史,於當時形勢,戰略運用,乃至使臣僧侶之行經,商業貿易之市場,皆矇然莫解。茲篇以交通路線為經,軍鎮建置為緯,廣羅唐世史料詩文雜著,凡涉此一命題者悉力征考,辨其經圖,明其地望。務使當時軍事進退,使臣往還,商貿出入,宗教傳播,皆得按圖指證也。
14日,為《唐代河湟青海地區交通軍鎮圖考》撰寫引言。
指導新亞研究生廖伯源完成學位論文《漢代爵位製度考釋》。
7月,嶽母病逝。
15日、16日,中研院第十次院士會議選出第九屆新院士8人,史語所研究員屈萬裏、張琨當選人文組院士。
29日,完成京都關內區《唐代長安北通豐州天德軍驛道考》初稿。唐初威服大漠南北,置安北、單於兩都護府於黃河之北,分統諸部。而於河南河套北境,西置豐州,東置勝州,內以鞏固國疆,外以支援兩府。中宗景龍二年,朔方大總管張仁願渡河築定遠城及中、東、西三受降城,拓地三百裏。後複置振武軍於金河縣。迄玄宗盛世,北疆防禦,以靈州靈武郡與夏州朔方郡為根本基地,而置經略軍於榆多勒城,統大軍以支援豐、勝二州及河外諸城,形成一傘狀防禦係統。天寶末年,又於中、西二城間黃河之北築天德軍城,擬為朔方根本,其意以中城、東城連振武為左翼,以西城、豐州連定遠為右臂,南製黨項,北製突厥。河外諸城通長安之道有三,其中天德、夏州入長安道一千八百裏,居中最捷,故最為主道,然驛程所經,前史不詳,茲篇乃為之考論。
錢穆來信:
歸田老弟大鑒:
廿四日書奉到,弟婦心情就平為慰。穆與弟性格微有不同,穆偏近剛勁,弟似為柔退,故於陶杜各有愛好。高明柔克,沉潛剛克,正是各於自己偏處求補,曾文正特愛閑暇恬退詩即是此故。今年寫一小書,取名《雙溪獨語》,至今約得六萬字,預計在本年中完成,當得十萬字上下。此書費思多而著筆少,並多撮舉古書前言往行。近來士不悅學,於古書多未經目,率陳己意,恐讀吾書難入,然亦自娛而已,並稍立標格,欲使真向學者,知有一規模耳。院士選舉如沈某,豈非一索即得?言之增慨,匆複,順頌儷祉。
穆啟
廿七日
8月,完成《唐代長安東北通勝州振武軍驛道考》初稿。唐世防禦北方強鄰以北護黃河為第一要著,故於河套地區屯重兵、置驛道,經營不遺餘力。河外諸城通長安有中、東、西三線,前考長安北通豐州天德軍驛道為中線,茲篇乃續考東線(由長安向北經坊州、鄜州、延州,東北行經綏州、銀州、麟州至勝州及振武軍所在)之詳細行程。
9月4日,完成《唐代安北單於兩都護府考》初稿。唐代前期,邊疆經常建置之都護府有安西、安東、安南、安北、單於、北庭諸府,《唐六典》僅列其四,且幾無一句不誤。後此史家所記亦錯落互見,尤以北疆之安北都護府置廢遷徙不恒,後世學人更茫然不曉。茲篇乃就安北都護府及與此府地理相近且有相互關聯性之單於都護府,考其置廢改易與地望遷徙如次;而觀其置廢遷徙之情形,亦足見當時中國與北疆民族盛衰進退之大略。
6日,增訂前作《唐代長安北通豐州天德軍驛道考》。
10月,《隋代總管府考》收入日本東京《中國學誌》第六本。
錢穆來信:
歸田老弟大鑒:
十九日書奉悉。穆不作詩而好讀古人詩集,去年選鈔理學六家詩尚未付印。弟亦好讀古人詩,大是佳事,惟此為到晚年來最好消遣也。《雙溪獨語》於孔子誕辰暫告一段落,共分四十五六節,約十萬字上下,平均每篇不超兩千五百字上下,此下或續撰一二十篇,刻尚未定。能治宋史極佳,將來撰曆史地理能下及宋代自較合適,治史不及宋,終是與下麵少交涉也。匆頌秋祺。
穆啟
九月卅日
20日,完成《唐代關內河東東西交通線》初稿。唐代關內、河東兩道以大河為境,河上置關甚多,聯絡兩道交通。茲篇自北而南考此段河上諸關津,及其東西交通線以次。
11月9日,訂正前作《唐代長安東北通勝州振武軍驛道考》、《唐代安北單於兩都護府考》二文。
17日,前作《唐代關內河東東西交通線》增訂畢。
22日,錢穆來信雲:
《國史大綱》,商務以字模不清,擬予再排。……穆……欲趁此機會將全書通讀一過,或有增改。意欲吾弟亦撥冗為穆閱一過,遇弟意認為當增刪改動處,逐條見告,穆當酌量采用。又……或欲穆一一增寫出處。其實書中似有交代;其未交代者,今欲一一補入,則頗費精神,不知弟意如何?
25日,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演講“唐代河套地區軍事防禦係統”,講稿分“河套地區的自然環境”、“唐初時代的軍事部署”、“開元天寶時代的軍事部署”、“安史亂後中晚唐時代軍事形勢的演變”四節。
中大研究生黃長生以“北朝都市”為論文題,涉及都市人口問題。耕望告之,僧傳中有好材料。黃翻查一過,並無發見。耕望乃檢《續高僧傳》一〇《釋靖嵩傳》示之:
及登冠受具,南遊漳輦。屬高齊之盛,佛教中興。都下大寺,略計四千。見住僧尼,僅將八萬。講座相距,二百有餘。在眾常聽,出過一萬。故宇內英傑鹹歸厥邦。
並謂此條極其重要,一個都市及其郊區有僧尼八萬人,可以推想鄴都人口之多了。
28日,再訂正《唐代關內河東東西交通線》。
29日,覆信錢穆,重提三十年前舊議,認為《國史大綱》於寫作上仍存講義形式,宜當加工,增補修飾,臻於完美,並願盡力協助。至於增補出處一節,則以為並不足以掛懷。蓋此書以通識擅勝,與考證之作大異。考據之作,重在實證,必須一字一句明其來曆。通識之作,重在綜合,重視章節布局,提出整體意見。
固然也要以考證功夫為基礎,但不能要求其敘事論說之盡合乎考證標準。有些大問題,隻能憑作者的才智與深厚學力,提出簡要的慧解,很難再有限篇幅中原原本本加以證明;隻有讓看書多、程度深的讀者,循此慧解的線索,自己體會,獲得了解。此等處,一點一滴的考證方法,幾難有用武之地,何能事事注明出處?
因向錢穆建議,與其再逐句尋出處,費大事而就小功,不如在大處加工,完成一部通體融會的通史讀本。並提出校補意見數條。
12月6日,校訂前作《唐代長安靈州道及靈州在西北交通上之地位》。
接錢穆函:
歸田老弟大鑒:
接讀上月二十九日來書,願為拙著《國史大綱》盡校補之勞,不勝欣感。茲再就弟來書所述各點,略申鄙意。
一、拙著側重上麵政治,更重製度方麵;下麵社會,更重經濟方麵;中間注重士人參政,於曆代選舉考試製度及時代士風,頗亦注意。弟意學術思想、文學、藝術方麵嫌分量稍少。鄙意不擬在此上多及,隻為語焉不詳,辭不盡意,不如付闕,較少毛病。若需增補,則恐篇幅大增,反使讀者意緒易紛,不能集中。
二、拙著采綱目體,弟意改雙行夾注,盡量排大字,並願代任其勞。惟此事穆別有顧慮,一則原書排行甚密,恐改動不易清楚,有許多處須重行鈔寫,此事太麻煩。穆自己少此精力,亦不欲弟為此多費時日。二則此書本在上海排字,那時上海商務排字工人有訓練,又排樣經呂師誠之思勉通體代校,迄今重讀,差誤不多。此次重排,在台工人,當遠不如往年上海商務工人之有訓練,儻更張多,付印後校時費力。
如穆之《朱子新學案》由何佑森君助校,穆複親校兩遍,仍不免有誤。三則儻弟在台,晤麵易,穆固甚願弟代任此勞,今隔闊太遠,若要再斟酌,又須郵遞費時,此層為此顧慮,似亦不如一仍其舊,保留原寫時模樣。
三、本書有許多出處未一一注明,此層由前陳君寅恪相告,惟非注明不可者,原稿實多隨文提及。未提及者,如看正史某傳某誌,十九可以以意推知。其必須添補注明出處者實不多。弟意謂不必要,決一仍舊。
四、補地圖一事,穆久有此意,穆素極欣賞西方學者所為曆史地圖,其插入曆史書中者,能曲折達出書中精要處,著墨不多,而活潑變動。王恢於史事未能會通,恐其看拙著,未能把握穆之著意處,則甚難落筆。彼隻能繪沿革圖,古地名、今地名分顏色注出,如是而止。彼來台後,穆曾告其代繪拙著插圖,久未有應。此事已曾當麵告之,彼雖竭意擔承,恐其不能勝任,彼亦從未見過西史插圖,指說為難。
弟若能有興趣擔任此事更佳,或由弟繪草,由王恢君依草作圖,如香港學生中能由弟麵示繪成則更佳。前函未提及,恐弟無意為此事多盡力,今承弟提及,故敢相煩。
五、大事年表,就近囑一青年為之,此事甚難。今之青年,能通曉全史者,絕難物色,彼既不知事情之大小輕重,刪則易,有須再補處反更易忽過。穆已轉變意誌,且勿補此一項。弟意如何?
六、弟意欲穆撰此書後有不少新意見隨此增入。穆亦未嚐無此意,但拙書本有體裁,亦須顧及,若欲多為增補,詳略甚難安排,隻能就原書補原書較省力,若欲將以後新書中意見補進,此事較不易。穆頃已將拙著看過上冊,計補入者並不多。如第五頁論曆史傳說,補入一節論燧人氏、有巢氏、伏羲氏,火食與巢居與畜牧三階段之演進,極合近代西方人意見,可見中國古史傳說,極富理性,此三氏合說見《韓非子》,後世沿用,而拙著缺了,今為補入。又二二一頁論北方門第之後又增入南方門第在中國上之貢獻,因拙著於南方門第貶處多於褒處,終嫌偏了,今據穆在《新亞學報》所刊載論南北朝門第者補入一節,然文長僅兩三百字,因限於本書體裁,不宜太詳,則別處相形將見太略也。又如論貞觀之治一節,在製度上無可多講,在社會經濟上反而詳了,終嫌在實質上顯出貞觀之治之可貴者不多,乃僅僅補上一條雲:
其君臣上下,共同望治,齊一努力之精神實為中國史籍古今所鮮見。
附雙行注:
其詳見吳兢著《貞觀政要》一書。
其他隻增添幾句處,如此庶保留原書體狀,仍使讀者不覺。其第一章有關古器物發見方麵,穆尚未著手,盼弟提示。其他各章,有誤有闕,盼弟一一提示,可逐處補改。
此書初出,繆讚虞君有校記二十條,舊曾附刊在本書之後,後徑依之校改,此附刊即不複載。前去美國,李田意君贈與重慶國難版有此附載,穆又有附識一則,謂“海內學人,不惜珠玉,凡遇拙著紕繆處,賜予糾彈,隨時見示,俾獲於此書改版時一一勘定,則區區鄙衷,拜嘉無極”。此條在民國三十二年三月,不謂距今三十年又半以上,乃竟未有人對此書續有指正,穆自己對此書,亦複三十年來從未翻過,今再從頭校讀,深感此書不僅年輕一輩大學肄業青年,將感艱深難讀,即中年以上人,能讀此書者亦將不可得,然欲作國史,穆之此書,終將為後人開一新路,故極望弟亦如此前繆君讚虞所為,不妨盡量指其疏誤處,俾使此書較臻完密,此層務盼勿卻,此書開始第一章,則待弟特為增補。憶此稿初成,穆攜之親訪呂師誠之,請其將書中疏誤處徑為改訂,後因商務急待出版,每夕送清樣六七十頁以上,催呂師速校,故事後呂師麵告,隻能校誤字,未能認真校內容。穆私認能校此書者,亦惟呂師與讚虞二人而已。今則不能不有望於弟也。
《雙溪獨語》常在手邊,隔旬日,頗自校改一二處,然隻在思想義理方麵,增一字,改一句,頗自愜意。然此書付印,亦恐未必能多覓解人,學風頹敗至此,自己生此時代,亦不能不分負其責。回想晚明諸遺老在清初情形,真如天半峨眉,可望不可即矣。內人或可於本周末或下周初赴港,囑勿去機場,彼到後必設法通知,極望與弟夫婦晤談一次,在港大約以旬日為限,故盡得有晤談機會耳。穆在此有《中國史學名著》一課,其課堂錄音,由一台大旁聽生錄下,據此略刪潤其字句,頃在校正清樣中,一月後可出版。此稿在文華學院《文藝複興》月刊中先行刊載,乃頗為一輩人注意。大抵正式撰著極難望有讀者,隻降格作隨筆性文字,則較易有人看,此誠大可嗟也。匆此,順頌儷祉。
穆啟
十二月七日
按耕望在史語所的前十年,在《集刊》上發表不少學術性論文,兼有專書出版,但似並無多少讀者。倒是在《大陸雜誌》與《國民基本知識叢書》等處所發表的不成熟、自己不重視的文章,卻反而讀者很多。故對錢穆信末的喟嗟深表同感:
大約正式著作,矜謹嚴肅,讀來通常都較困難,不但理解不宜,而且也較枯燥。程度弱的讀者,更煩厭生畏。作者若以非研究性的態度,用簡略文字表達,一般人始能較易接受。其實這種較低水準的不負絕對責任的述作,寫來實較容易,隻是很難謹嚴縝密作準確的表達,在學術水準上勢必大打折扣,難入真正著作之林,不能期其有恒久的價值。但時代如此,亦莫可奈何!隻得在謹嚴著作之餘,用點時間寫些較輕鬆的文字,以遷就讀者,誘導他們漸入深境。所以學術著作固當“陽春白雪”,有高度水準,但“下裏巴人”亦不能盡廢!
《唐代河套地區軍事防禦係統》刊於15日出版之《新亞生活雙周刊》第十五卷第八期。
《唐代長安靈州道及靈州在西北交通上之地位》刊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第五卷第一期。
中研院實施所長任期製,三年一任,得連任一次。所長李濟屆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