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之後南王要求史記之上記錄百裏族的大逆不道,三十餘名史官堅持如實記載,被南王一一屠殺。最後,翰林院的老翰林同意記錄這段曆史,南王默認之下,老翰林以血為墨在黃綢之上書下‘忠臣一族百裏族,戰功赫赫忠心耿耿,世人傳頌’之後自縊在大殿之上,鮮血紅透了天邊的晚霞。據說這位老翰林就是當初給弈王下了‘天可鑒,弈王之弈’的三代老翰林···
百裏族冤滅,六月飛雪,血濺白練。
這所有的事情都是洺悕後來才知道的,洺悕被楚宸枋命人下藥,沉睡了一月有餘,連自己的大婚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行的。現在的百裏九小姐已經成為了弈王皇妃,在弈王的庇護之下,苟延殘喘。
洺悕想攥緊拳頭,卻沒有了力氣,虛握著手心,覺得身體的每個部位一點點的消失了存在。怎麼會這樣,那個溫柔地詢問她過得好不好的南王,怎麼會親手毀了她唯一的依附,怎麼會親手毀了她唯一的寄托,怎麼這麼輕易就讓她覺得生無可戀,這到底是為什麼,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南王會做出這種事情。
成王敗寇自古就是常理,可是洺悕無法接受,王座之下堆積的白骨姓氏是百裏,王座之下流動的血液和自己的相同。
“吱呀——”門被打開,一襲黑衣的楚宸枋走了進來,坐在了床邊拿著一些點心和茶水:“吃下去。”洺悕麵無表情的看著楚宸枋,沒有恨意,也沒有悲傷,就像是木偶的眼神,不喜不怒。“我命令你吃下去。”楚宸枋的心在顫抖,口氣卻是很強硬的。洺悕張了張嘴,聲音卻發不出來,翹了翹唇角,平靜的看著楚宸枋。
楚宸枋死死地盯著洺悕,放下托盤拿起了茶杯自己灌了一口,扳過洺悕的肩膀以口對口硬是把茶水灌了下去。溫度淡淡的茶水從楚宸枋滾燙的唇裏流了出來,緩緩滑進了洺悕的嘴裏,然後順著脖頸留滑下去。楚宸枋直到把嘴裏的茶水都灌了進去,才脫離了洺悕的唇,拿起了茶杯再喝一口,又吻了上去···
就這樣循環往複,一杯茶有三分之二流進了洺悕的嘴裏。楚宸枋擦拭著唇角,站起身來要走出門去。
“···你好聰明,楚宸枋,你好聰明。”洺悕緩慢的聲音傳了過來,有著幽怨:“一直以為你是因為好玩,你是因為有趣才做了這些,才百般容忍我,原來,是我自以為是了。”曾經的我竟然會相信你,竟然相信你不會危及我,相信我們是朋友,我會盡力守護你,你也會與我平等相待,沒想到的是,這一切原來都是騙局,最完美的騙局。從楚宸枋走進來的一瞬間,洺悕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都找到了頭緒,很多事情都讓她明白到了絕望。
楚宸枋僵住了腳步,沒有回過頭來,隻是冷冷道:“我若是說不是,你會不會相信。”帶著期許,甚至淺淺的渴望。
“呐···我在找呢,找一個相信你的理由···找到了,再告訴你吧。”洺悕閉上了眼睛,眼角酸澀。楚宸枋走了回來,把一塊碎布放在了洺悕的手邊,聲音顫抖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活下去···”說罷,毅然轉身離去。
洺悕在楚宸枋走了之後拿起那一塊碎布,上麵以血為墨寫著五個字——保百裏朽兒。力透紙背,帶著憤怒和托付,洺悕認得出來這是百裏軒的筆跡,這是百裏軒的披風。
洺悕保住這塊碎布,把它狠狠塞進懷裏,似乎還嗅得到血和塵土的氣息,似乎還看得見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似乎還看得見那個少年在清晨陽光下看好戲的樣子。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洺悕用盡全力哭喊著,歇斯竭裏。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