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被鬆針隔開,變得細碎而閃爍,微白的霜一樣拍在竹窗上。陳直的魂魄虛坐在竹椅上。屋中放著不參上人專門找來的螢石,可以幫助魂體視物、吸引陰氣修補魂體在日間的損傷,讓陳直的靈魂能在陽間堅持的久一點。可是最近陳直發覺自己似乎要消散一般,他眼前的事物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變得暗淡;開始是夜晚變得灰暗,然後是分辨不出色彩,雖然在螢石的幫助下每晚都會好一點,但是螢石的補助與日光的陽氣比起來實在是差太遠了……現在看著碎開的月光,陳直突然覺得沒來由的恐懼。現在已經快要九月了,難道……
“嗯?”不愁朦朧間被哭聲吵醒,愣愣地看了麵前的白影半晌,開口安慰他,“陳三小哥啊,現在眼前視物如何?”
“道長……小生,唉……”
“明天就帶你上京去,貧道的好友也要到了,他一定有辦法的。”不愁嘟囔著轉頭要睡。
陳直聽見這句話,覺得世界都明亮了起來:“您說您的友人有辦法讓小生複生麼?”
“呃!”不愁哽了一下,苦笑道,“並不確定哦,我說的是你的視物之力。你的事情,貧道拜托了枯筆書生去查,他最近發來飛函說是有些要緊事要商議。”
聽到這句話,白影似乎又透明了一點。
聽了半天壁腳的不參伸腳去踹踹不愁的枕頭。雖然他知道不愁是想做點好事情,但是這件事還不知道會牽扯多少人呢:“萬俟泓也要過去京城?那個假冒的陳直現在還在福山鎮哦。”
“哼哼,反正我還沒付銀兩給他,不怕他溜了;假冒的陳直啊——道友,你忘了陳三小哥考了第六,已經是亞元了。接著就是明年進京的春闈啊,我們先到那地方商量一下對策,假冒的來了才好對付啊。”不愁一臉的無所謂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麼可擔憂的。
“老白毛,兩件事啊。首先我得回玉清宮一趟,四聖諦要來參會了,還不知道詳細情形呢。不要說我沒提醒你,雖然萬俟泓身為詩禮學宮的門下,那也是‘前’門下弟子,我們根本什麼線索都沒有就憑著一張臉一粒珠子就要查出來龍去脈乃至挽救的方法,區區一個門下怎麼可能做得到?”
“唉,看來我跟他見一麵是在所難免的了……等等,‘區區一個門下’,難道,你是說這是‘他’去做的?”不愁猛地從床板上彈起來,瞪著不參上人,“糟了,要是龍脈此時暴露就……”話未說完就被不參一把按住:“我還什麼都沒說啊!我隻是在想這次他會不會去而已。”不愁僵了一會,氣鼓鼓地躺下了。不參看他平靜下來,接著說:“另一個,我的萬聖持元功也要開始閉旬月關了,不定是在這裏還是在玉清宮呢,到時候出關我再去找你們。”
不愁道人看著屋中用來照明的螢石,小小的石頭微微發著冷光。“我也是關心則亂了。他是詩禮學宮真正的主人,威壓儒林,幾個人敢在他頭上動土。倒是我啊,哼哼,兩袖空空還專愛管閑事。”
陳直看著對麵二人:“那個,說起詩禮學宮,小生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對麵二人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在他這裏,他忍不住縮了一下,“那個、額、是說,當時小生與道長在韶寒山房聽見這個名字就好像什麼地方聽過——嗯?想、想不起來了。”
不愁臉色平緩了一些,他看著竹窗投下的白色光點和間或小小的螢火,平靜地說:“正常的,因為詩禮學宮的部分弟子也曾經以科舉的方式進入朝廷,萬俟泓提到的那個人還做過國師呢——在當今的執掌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應該是赴試的時候遇到了詩禮學宮的新門下”陳直驚訝萬分:“什麼,您是說前任帝師有可能去京城與我們會麵麼?”
“謔你這個涵括的能力也是一絕啊少年人!不過呢,帝師這種空職對他來說真的有跟沒有沒兩樣。要是真的見到他你直接稱呼他先生就可以了,綰麟先生。”
“噗,先生啊……哦不參,我想起來了,你拿這個,”忍住笑,不愁拿出一個花紋特別的名帖,上書三字“逍遙生”,將它交給不參上人,“拿這個空名帖直接去瀚海找求不名那個大師兄。”
“求不名,這個……哦,是他啊!”
“你知道?反正找的是他大師兄,給他就行,啥都不用說。上次跟求不名下棋的時候,有個蒙麵客來訪,說是他大師兄。我贏了他一局,他答應換一次請求的,隻要將他特有的名帖寫上自己的名字拿給求不名就行。”不參接過來一翻開,果然裏麵什麼都沒寫,隻留著封麵的三個字。“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