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初入政壇(1630—1644)

王含光(1606—1681),幼年時名照,後改名含光,字表樸,一作鶴山,號似鶴,又號穀口逸人、鶴道人。山西猗氏縣(今屬臨猗縣)王村人。含光7歲時,父親王春楨因病去世。含光小時隨祖父王國瑚先生學。有詩集《穀口集》,又著有《吟壇辨體》、《易學三述》等書。

他的一生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王含光9歲即能屬文,10歲能辨音韻。15歲時考取秀才。這一年的秋天,他去延安看望祖父,當時王國瑚任延安知府。明崇禎三年(1630),王含光25歲時,鄉試中舉。第二年赴京會試,考中進士。

《潞澤道中》:

去家日以遠,魚素倍關情。

路僻河山重,官閑書劍輕。

梅花逢驛少,柳色入看驚。

莫慢愁風雪,春雲接帝城。

這可能是他初次離家赴京的感受。已經離家,僻路驛站,梅風柳色,春雲風雪,一路的辛苦與思家之念,交織而來,他年輕的心亦並不輕鬆。

1634年,他29歲時,祖父去世。

崇禎十三年(1640),王含光任吏部驗封司主事。年輕的王含光懷淩雲壯誌,欲施展才華,其心誌從詩作中可見一斑。

《寶刀篇》:

寶刀不可玩,鋒芒挫吳幹。

寒花迸霜雪,文采蛟龍蟠。

囊以冰絲綿,淬以清流湍。

十日不見血,鞘中響珊珊。

黑夜忽躍出,烽火逼長安。

一揮魍魎泣,再揮天地寒。

此物秉烈性,奸邪慎勿看。

這首詩把這位青年官員為國效勞、建功立業的心情,以比興的手法表現得充分又真實。寶刀,就是他自己的精神象征。寶刀鋒如霜雪,色如清流,而其精神則以寶刀在鞘中珊珊作響描述,神韻直逼讀者。寶刀秉性,即詩人秉性,與邪惡絕不兩立。該詩把他自己的誌向充分地展示出來了。

而另一首《放歌行》則是直敘胸懷:

座客莫太息,聽我放歌行。

放歌可放懷,慷慨以馳情。

萬物若聚塵,百年一流星。

富貴無足時,天地多不平。

所貴適吾適,勿與傀儡爭。

翠館鼓錦瑟,漆坊鳴銀箏。

花開即時賞,杯滿隨意傾。

鬥雞西市曲,走馬長楸坰。

交遊滿天下,意氣軋公卿。

君不見,秦皇鞭石石亂走,海波山立蛟龍吼。

蓬萊采藥無消息,虎狼轉眼化蒼狗。

“放歌可放懷,慷慨以馳情”,正是作者所具有的青春生氣。人若聚塵,亦要作一流星;富貴不足重,誌在鏟除世上的不平;交遊天下,而傲視公卿;曆史上的英雄曾雄視天下。然而,陵壑滄桑,一切均會轉眼化為蒼狗,隻有精神不會消亡。

第二年,又遷吏部考功員外郎。這一年,含光之母親荊氏去世。

崇禎十七年(1644),王含光曾被李自成起義軍虜至絳州,旋即逃回。六月,李自成兵敗,複過猗氏,將含光及其叔父脅迫入陝。十月,再次逃回。在途中有詩《雞鳴篇》:

西風蕭蕭函關道,茅店無牆長秋草。

何處露雞咿喔鳴,客子不寐心如搗。

呼仆覓火照行李,我馬求芻嘶櫪槽。

主人鎖門不放行,雞既鳴矣天尚早。

呼嗟乎,我本出秦之逋客,

亦猶起舞之司州,怪爾喈喈啼不休。

不見明星照霜瓦,但見耿耿銀河傾西瀉。

因受到階級認識的局限,他不可能對農民起義有正確的認識。他依然視明王朝為正統,但他對於戰爭是持反對態度的。“西風蕭蕭函關道,茅店無牆長秋草”,“不見明星照霜瓦,但見耿耿銀河傾西瀉”,將戰爭環境下的行旅之苦,寫得淒惶而鬱悶。

宦海茫茫,然而亦不乏知交摯友。他有兩位常常聯係的深交之友。一位是陰太峰,一位是閻爾梅。而對他的思想影響極深的,正是這位閻爾梅。

閻爾梅(1603—1679),江蘇沛縣人,字用卿,號古古,又號白耷山人、蹈東和尚。明崇禎三年(1630)舉人,為複社成員、民族誌士。明亡後,曾為史可法畫策,以圖恢複。後散財結客,奔走國事。因參加抗清活動,兩度被捕。後化名翁藏若,流亡各地。

明亡後的這一年深秋,閻爾梅流寓猗氏縣,住在王含光家的“似園”中,這是他們交往之始。以後,他們還曾有四次相逢,對於王含光思想影響很大。這次,閻爾梅在王含光家的“似園”中,住了一年多時間,想來他們談經論學,評論國是世事,定有許多共同之處。閑暇之時,拈韻唱酬,多有詩作。

王含光有詩《寒食同藏若小酌韻分生字》:

今夕逢寒食,悠然百感生。

粉榆存舊社,煙柳禁荒城。

冷暖天何意,行藏我自明。

那能逃俗去,聊且飯青精。

《分韻得安字》:

時唯一百五,天意未相安。

月為煙藏白,風因雪後寒。

野餐金甲菜,客味水精盤。

扶醉宵明去,無愁倒著冠。

這首詩是他們在清朝建立之後,對形勢認識的基礎上寫的。天意如何?尚不明確,天意未安,行藏自知。扶醉倒冠,隻不過是對於當時心態的描寫,當然也抒發了他們對於清王朝的不滿。十年後,二人再次相逢時,也曾談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