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王含光還是去京就官。有《東原早行》:

繚繞川原接上京,旗亭月落雁歸聲。

天涯不斷王孫草,曙色先開帝子城。

柳暗關門金鎖重,馬知驛路玉蹄輕。

遊人莫作臨歧歎,南北春山導客行。

全詩沒有一絲喜悅之情,月落雁歸,柳暗金鎖,川原衰草,王孫天涯,就官而有臨歧之歎,可見其心緒矛盾不安。年輕的王含光雖然有官可做,但卻無心可樂。才華難展,心情不暢。這已經奠定了他一生的思想基礎和為官之道。

第2節宦海沉浮(1645—1658)

順治二年(1645),王含光被清政府授予禮部儀製司員外郎,從五品。官做到五品,已經是高官了,但他的心情並不輕鬆。

《並州道中》:

並州不可望,日暮畏孤蹤。

古渡桑乾水,連山玉華峰。

沙平驕獵馬,寺遠斷昏鍾。

況是幹戈後,岩陲笳鼓重。

日暮孤蹤,遠寺昏鍾,平沙獵馬,笳鼓幹戈,這些都是他心之所感,情之所致。

此後,他的發展還是比較順利的。

順治四年(1647),充會試同考官,升郎中,正五品。

順治六年(1649),移吏部考功員外郎,正五品。

順治七年(1650),遷文選司郎中,加太常寺少卿,正四品。

順治八年(1651),贈予他中憲大夫榮銜。

然而,由於官場爭鬥的激烈和殘酷,他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擊。順治十年(1653),他被謫為光祿寺丞。光祿寺為明清兩代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宮中膳饈的機構。寺丞,從七品。他從正四品一下被降為從七品,可以說是一降到底了。他有詩《郭民部別墅》:

長安塵土惡,客況日蒼茫。

空憶楊雄宅,何來郭璞堂。

疏簷隨澗溜,曲徑入鬆篁。

不覺煩囂滌,隻疑清冷鄉。

“長安塵土惡,客況日蒼茫”,這裏寓意的是京城官場的凶險,讓他感到迷茫和煩愁,希望回到清冷之鄉,從此離開官場。

順治十一年(1654),他又被升遷為光祿寺少卿,正五品。

順治十二年(1655),遷太仆寺少卿,正四品。這一年他50歲。太仆寺,管邊外牧廠,每三年須巡閱一次。這一年秋,他奉命到塞外巡閱牧廠,作《出塞》、《渾源寺》、《恒嶽》、《雁門關》、《井陘道中》等詩。

《出塞》:

蓬婆雪盡月如霜,萬裏蕭條接大荒。

鵝鸛一聲高雁影,琵琶才撥斷猿腸。

沙場逢酒皆兄弟,露宿經春即故鄉。

金甲將穿人未老,樓中紅粉漫沾裳。

“雪月如霜,蕭條大荒”,可見環境之惡劣。“沙場逢酒皆兄弟,露宿經春即故鄉”,非親自經曆之人,不會有此感受。塞上如此艱苦的環境,加之官場的險惡,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雁門關》:

水激沙奔幽壑哀,劖成絕壁拱樓台。

巡輿首向雲中辟,飛將真從天上來。

萬裏連崗排雉堞,千屯細柳障龍堆。

神京鎖鑰嚴西北,莫縱呼韓飲馬回。

西隃堙塹鳥挰分,使客停車悵離群。

獨夜濁醪愁裏醉,迎風殘角夢中聞。

五更荒戍霜如月,九日晴山雪亂雲。

見說秋離防牧馬,隻今唯是李將軍。

西隃山,即雁門山。獨夜濁醪,愁裏加醉,迎風殘角,夢中亦聞。五更荒戍,秋霜如月,晴山亂雲,心緒不寧。四品大員,塞外巡閱,全然沒有那種得意春風、耀武揚威之態,有的隻是這樣的心情。這並非詩人作態,而是他真實思想的反映。

這種思想感情,可以從他的另一首《思歸引》中得到印證:

歸兮歸兮老奈何,行年五十空蹉跎。

水有嘉魚岩有蘿,雪披羊裘雨披蓑,那能束發帶玉珂。

歸兮歸兮老奈何,款段不行路逶迤。

秋風吹麵紅塵多,須眉猶具鬢皤皤,誰堪把鏡畫新蛾。

歸兮歸兮老奈何,我有一丘白雲阿。

門雖設兮可張羅,桑柘不剪鳥結窠,何時偕鳥盼庭柯。

歸兮歸兮老奈何,胡為止酒徒悲歌。

山有崖眥水黿鼉,我將安適心如屙,思歸未歸撫雲和。

歸隱,成為他這一時期的主要思想傾向。在另一首《中秋獨酌》中亦說:“中秋九度客長安,晚節驚心強自安。”

他先在明王朝為官,後又仕於清王朝,故而,對於朝廷官場的腐敗,深為感慨;對仕途的厭惡,與日俱增。因此,這些詩章中流露出他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順治十三年(1656),任河南按察史,正三品。

順治十四年(1657)正月,歸裏。過太行,渡黃河,經汴梁,訪朱仙鎮、杞縣。

順治十五年(1658)秋,與閻爾梅又一次相會於河南杞縣。他有詩《杞縣別藏若》:

蕭蕭風雨別雍丘,一曲驪歌四座秋。

文苑夙傳鸚鵡賦,酒家新識□鸘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