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楚寒看著兩人,不知為何突然記起往日和子煦和百裏的舊時光,心下一寒。
轉了馬頭,朝外麵衝出去。
大皇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頭發散亂,眼淚滴滴答答砸在地板上,蠕動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重複著喃喃:
“非卿,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不過幾息,穆楚寒帶著穆非卿再次衝出來,整個慶陽宮都給禁軍和禦林軍包圍了,皇帝冷子翀也快到了。
穆貴妃的心腹宮女和嬤嬤趕緊不怕死的從穆楚寒身邊穿過,跑到偏殿去,見大皇子摔在地上,趕緊扶起來不提。
穆貴妃和侯夫人見穆楚寒抓了穆非卿,大驚失色,恐慌不已。
“大膽賊子,速速將穆小公子放了!”穆貴妃聲音發顫。
穆非卿看過去,看見穆貴妃和侯夫人擔心得要命,笑了一下。
侯夫人瞬間就心疼起來。推開麵前的宮女,跑了出來:
“薛連戰,你到底要幹什麼,你若是對我們穆侯府不滿,隻管衝我來,放了我孫子!”
穆楚寒回頭看,刀劍已出鞘,整個慶陽宮被圍得結結實實,他倒是不懼,隻是…。
他的視線落在一臉恐慌的穆貴妃臉上,對她做的這件事,始終無法釋懷。於是對大著膽子站在他馬下的侯夫人說:
“聽聞貴妃娘娘和侯夫人對穆將軍的獨子寵愛有加,如今看來,倒是諷刺得很,如此道貌岸然,本皇子都為兩位臊得慌!”
“你們本就沒把穆小公子的性命放在心上,如今又何必假惺惺!若是本皇子殺了他,且不是幫了你們大忙?”
穆非卿猜到穆楚寒要說什麼,急得大叫:“薛連戰,你閉嘴!”
關於這件事,穆非卿是準備自己去查,就算娘娘他們是故意的,但他絕不相信娘娘和大皇子是要他死。
什麼人對他好,對他不好,是真好,還是假裝,穆非卿還是分辨的出的。
隻見今日他一進慶陽宮,貴妃娘娘就非要在她身上掛兩個藥草想念;
隻見大皇子那雙層蓋的嚴嚴實實的床幔;
隻見大皇子不讓他靠近,一來就讓他坐到那麼遠的椅子上去;
他願意相信娘娘和大皇子表哥是沒想害他的,隻是表哥他快死了,想要見他一麵罷了。
“是非不分!”
穆楚寒點了穆非卿的啞穴,見他漆黑的大眼珠憤怒的瞪著自己,就快掉出來。怕他受了刺激,會發瘋,又點了他的睡穴,讓他徹底安靜下來。
見穆非卿的身子一下軟了下去,侯夫人嚇得哆嗦一下,緊張的問:
“你……你你,你對卿哥兒做了什麼?”
穆楚寒望著侯夫人的臉,越是心痛聲音越是冷漠,哼了一聲:
“本皇子能對他做什麼?侯夫人親自把穆小公子送上絕路,還問本皇子?戲演得真好!”
“你什麼意思?”
穆楚寒緊緊盯著侯夫人的神色,冷冷的吐話:
“大皇子得了天花,病入膏肓,侯夫人卻親自把穆小公子接到宮中來陪大皇子,侯夫人此舉可不是想置穆小公子於死地?”
侯夫人整個人傻了,一臉不敢置信:“天花?誰得了天花?”
整個大殿,除了穆貴妃和她兩個心腹,其餘人皆是嚇得不輕,圍著慶陽宮的禁軍和禦林軍都動了神色,不自覺的去看穆貴妃。
穆楚寒說了這一句,便不再開口,高高在上睥睨著眾人,緊緊抱著懷中的穆非卿。
侯夫人轉頭看向穆貴妃:
“娘娘,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大皇子他,他得了天花,是什麼時候的事?”
穆貴妃不敢看侯夫人詢問的眼神,拿帕子捂著嘴嚶嚶得哭。
“誰得了天花?”
冷子翀一腳踏進來,臉色漆黑,掃了一眼大殿的眾人,看穆楚寒不可一世的騎著馬,皺了眉毛,滿心不悅。
“三皇子,你這是做什麼?真當我大朔好欺負?”
穆楚寒冷聲道:“本皇子隻是看不過你的後宮殘害忠良之後,故而施以援手,為皇上保全了麵子,皇上還不謝我?”
冷子翀忍著怒火,看向穆貴妃,大聲喝問:“到底怎麼回事,貴妃給朕說清楚!”
穆貴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給冷子翀磕頭:“皇上,臣妾有罪,臣妾…。”
一時間泣不成聲。
這是穆貴妃的心腹嬤嬤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娘娘,娘娘不好了,大皇子暈過去了。”
“什麼?”
穆貴妃抬起滿是淚水的臉,起來就往偏殿跑。
“快,快去請薑禦醫來!”
侯夫人也跟著跑進去,跑到床前看見滿臉蒼白,渾身布滿水痘的大皇子,侯夫人捂著一顆心,快要暈厥過去。
旁邊的宮女趕緊扶著她,緊張的大喊:“侯夫人?你怎麼了?”
穆貴妃回頭看看著氣的眼睛翻白的侯夫人,更加著急心慌,去拉她:“母親!”
侯夫人一把甩開她的手,怒視著她:“別叫我母親,我沒你這樣惡毒的女兒!”
旁邊的宮女和嬤嬤趕緊低了頭,裝聾作啞。
“母親!”穆貴妃流著眼淚,噗通一聲給侯夫人跪下。
侯夫人扶著床杆,搖搖欲墜。
“娘娘好狠的心呐!大皇子得了天花,你竟然借我的手把卿哥兒騙來,你說你安的什麼心?為何要這樣?”
“你知不知道卿哥兒是小九留下的唯一血脈?小九可是你的嫡親弟弟啊,你怎麼忍心?”
穆貴妃眼淚橫飛,跪在侯夫人麵前,拉著她的裙擺,泣不成聲。
侯夫人盯著她的臉,氣的伸手扇了她一巴掌。
“你幹脆把我殺了算了,反正小九也去了,卿哥兒在屋裏和大皇子呆了那麼久,還能活?”
穆貴妃捂著臉,抬頭雙眼含淚看著侯夫人:
“母親,母親都是女兒的不是,母親要打要罵女兒都認,隻求母親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便是女兒的大罪過了,嗚嗚嗚……”
侯夫人:“你如何叫我不生氣?敢情卿哥兒不是你兒子,你不心疼?”
穆貴妃捏著被眼淚打濕的帕子,渾身發抖,發寒,咬著唇,放生悲哭:
“母親,母親,你別怪女兒,女兒也是沒法子。”
“女兒如何不疼卿哥兒了?女兒是拿他當親生兒子疼啊!”
“可是,母親,母親看看我的皇兒,他病得多厲害,都快死了,不過是最後想見一見卿哥兒,那麼一個小小的願望,我這個做娘的,如何能忍心拒絕?”
“女兒給卿哥兒戴了避病氣的藥囊,吩咐了不讓他們靠近接觸,又有重重簾子隔著,不會有事的,卿哥兒不會有事的。”
侯夫人氣的胸口絞痛,用手死死壓住:
“不會有事,我問你,大皇子平日還保護的不夠好嗎?怎得也染上了?同處一室那麼長時間,你做再多防護又有何用?”
穆貴妃不是不知道,當初賢妃娘娘的皇子是怎麼染上天花的?不過是不小心和婧公主打了個照麵。
她隻是心存僥幸而已。
“母親,我…。”
“別叫我母親,你可是挖了我的心了。”侯夫人厭惡的撇開眼。
那厭惡的眼神瞬間刺痛了穆貴妃的心,她鬆開拉住侯夫人裙子的手,撲到床上去,探了探大皇子鼻息,見他還平穩呼吸著,才放了放心,卻更加酸楚。
背對著侯夫人幽幽的說:
“母親盡管怪女兒,恨女兒吧!母親心裏隻有小九,隻有卿哥兒,何曾有過女兒,有過大皇子?”
“我自認這一生從未對不起小九,當初要我進宮,我可有過一句怨言,便是一輩子呆在著冰冷的皇宮,犧牲我一輩子的幸福,我也不曾為當初的抉擇後悔。”
“因為知道小九是我嫡親的弟弟,唯一的弟弟。”
“可是,母親,大皇子可是女兒十月懷胎生下的,宮中的生活如何艱難凶險,母親又怎會知道?”
“我日日夜夜提心吊膽,謹小慎微,生怕走錯一步,便是我都會覺得疲憊無法承受的時候,更何況我的大皇子。他自出生就背負了整個穆侯府的期望,他心裏有多害怕,又有多辛苦,母親知道嗎?”
穆貴妃回頭哭著看侯夫人:
“母親那麼疼卿哥兒,怎麼就不心疼心疼大皇子?”
侯夫人後退一步,麵對穆貴妃聲聲悲切的指責,感覺整個人都快缺氧窒息了,喃喃:
“你以為我不疼大皇子?每年送入宮中的銀子上百萬…。”
穆貴妃哭著打斷,搖著頭:“父親母親為何送銀子進來,還不是看重大皇子的身份,還不是看重穆侯府的前程,哪裏有真心為我為大皇子,嗚嗚……。”
“不是,不是這樣的!”
“茜兒!”
侯夫人的眼淚也流下來,一顆心煎來煎去:
“你的辛苦母親都懂,母親的嫁妝早就折成銀票給了你,大皇子是個懂事爭氣的,可他畢竟是皇子,母親不能親近,母親知道有你父親的謀劃,早晚有一天,大皇子能……”
“可卿哥兒卻不一樣,他兩歲上就死了爹,大皇子往後想要什麼都能有,可卿哥兒又能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