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等不及他回頭,更加用力的扯著他袖子,急急喚了一聲:“竹殳。”
他身形一怔,驀地回頭將我望著,卻是一臉詫異。
同是一張俊俏的臉龐,同是一雙漂亮的眸子,同是一席不染纖塵的白衣,卻不是他。
我差點抑製不住情緒哭出來,不得已又用另一隻手狠狠往另一條腿掐下去,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幾轉,終於止住。
麵前的俊俏男子緩過神來,關切問道:“姑娘可是認識在下?”
我立馬送開他袖子:“不,不認識。”
俊俏男子眉頭一蹙,似有些不大相信,倏忽之間又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姑娘是認錯人了吧。”
話是這樣說著,目光中卻充斥了更深的懷疑。許是在我之前,已不知道有多少個莫名的女子這樣假裝認錯人而搭訕過他,而我不過是眾多莫名女子中的一個……
冥冥之中自有尷尬。
氣氛一時有些古怪,然而事實上確實是我認錯了人,然而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我木訥地點點頭,麵上不露聲色的同時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正想著如何脫身,俊俏男子卻繞有興致與我閑聊:“莫非姑娘的朋友與在下長得十分相像?”
我順著他的話將他細細打量一番,劍眉星目俊毅非凡,白膚薄唇堪比女子,一頂玉冠將黑發高綰,合歡樹下的這位白衣公子,果然很好看。
雖然長得也很好看,身形也相似,也穿了一身白衣……但是與竹殳比起來,麵部棱角太過柔和,偏偏少了幾分戾氣。
我撇撇嘴,漠然道:“並不十分相像,隻是我那朋友也喜歡穿一身白衣,你們的背影很像。”
俊俏男子挑眉笑了笑,沉默不語,我抓住時機,不想與他攀談,不待他開口,立馬抱拳作揖與他道別:“公子繼續閑逛,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看也不看他反應就一口氣往反方向跑出數丈遠,直至拐進一羊腸小道,我方才止住,我蹲在小道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臉上燥熱一片,定是跑得太快缺乏鍛煉的緣故,也故不得失態失望失落,一想到一向隻讓別人尷尬的我竟然也讓自己尷尬了一回,心中就鬱悶的很不是滋味。
隻求茫茫人海有此一麵後來日永不遇見。我又平複了下心情,待臉頰紅潮褪去,才小心翼翼回到廂房,母親剛好與廟祝暢談完回到廂房,正要四處尋我,就見我回來了。
母親沒有看出我的異樣,隻是替我理了理頭發,說:“早些休息,明日好早起去燒第一柱香。”
我點點頭便鑽進了自己的房間,一直緊繃著的一根弦在關上房門的一刻終於鬆懈下來,卻又在下一刻突然繃緊,因我突然想起與那白衣公子道別後我隻顧一路狂奔,那白衣公子似在我身後與我說了句什麼話。
是什麼話來著?
我想了又想,一下回憶起來,那白衣公子在我狂奔時喊的一句話是:姑娘你的手絹掉了。
我往袖中一探,手絹果然掉了。
窗欞半開,有習習涼風刮來。
我躺在床上,合衣而眠。
皎潔的月光自窗外的梧桐樹梢照到床前,落到地上地麵就像覆蓋了一層薄薄糖霜,看起來十分可口。
我換了個姿勢,以手肘代替枕頭將身體撐起來一些,睜大眼睛看著在糖霜上緩慢移動的小蟲子,耳邊是窸窣不斷的蟬鳴,時而伴隨兩聲啾啾鳥語。
呼呼風聲在空曠山頭顯得很清冷,一陣蓋過一陣,像含羞的女子在外與情人私語。屋外樹葉婆娑,被山風吹得颯颯作響,我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虛渺飄忽的聲音入耳很是催眠,不知不覺,我已有些昏昏欲睡。
眼皮漸漸沉重,耳邊雜音不止,蟬聲風聲樹葉聲,聲聲催眠,不一會兒,我竟真的睡著了。
夜涼如水,山風習習,即便是在七月,山上的夜晚亦有些清涼,我挪了挪身體,將自己往被子裏探得更深。
又挪了挪身體,換個舒服的姿勢,正打算繼續睡覺,恍惚間就聽到一聲開門的“吱呀”聲響起,似就在不遠的地方,還有輕微地腳步聲傳來,很輕,很慢,幾乎微不可聞。
腳步聲漸近,我心中一哂,心想莫不是三更半夜進了賊人?心中害怕又睜不開眼睛,腳步聲卻戛然而止,緊接著響起的是一陣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聲,我心裏咯得一下,暗道果然是進了歹人了。
我做了個拚命一搏的打算,清冷的夜卻又陷入一片寂靜,仿佛剛才的異動隻是我的錯覺。眼皮又沉重了起來,我心想終究是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才好入睡,眼皮卻沉重得撐也撐不起來。
身旁床榻恰在此時凹陷下去了一小塊,是有人坐到我床邊,緊接著,我直覺得臉頰上一寒,似有人用什麼冰涼物體往我臉上蹭了一下。
再重的睡意在此時也必然化作震驚,我亦震驚,困意消減了不少,若是往日,我定在聽到響動還不待歹人接近之時就跳起來使盡渾身解數將他打一頓再綁起來。
可是今夜,卻不知怎的,眼皮連撐都撐不起來,手腳也軟綿無力,別說跳起來打人了,就是被人打,我也連抽搐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我才不能坐以待斃,我又掙紮了好一會兒,眼睛終於撐開一條縫,視線卻是模糊不明的,一片靜謐夜色裏,我隱約看到一個挺拔的人影坐在我床榻上,我感覺到他正直勾勾將我望著,目光熱到了極點,似要將我燙出一個洞。
他望著我,冰涼的手指還一下一下摩挲過我的臉頰,仿佛摩挲的不是我的臉頰,而是一件奇珍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