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1 / 3)

自從思嘉生完那次病後,她覺得瑞德變化太多了,讓她感到十分吃驚。他不僅變得清醒了,平靜了,而且偶爾還有點心神不定似的。他現在時常回家吃晚飯,對仆人更和氣,對韋德和愛拉也更親熱了。他從來不提及過去,快樂或是不快樂的,並且也以沉默的方式不願思嘉提及。思嘉也樂得安靜,相安無事總是好的。生活很愉快,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他不再用長長的聲調和略帶嘲弄的語氣說話,也不用刻薄的語言嘲諷她。她現在才明白,雖然他過去常常用惡言惡語來激怒她,使得她作出強烈的反應,可是他那樣做畢竟是源於對她的關心和愛護。可現在他還關心她的事嗎?那便不一定了,他變得客氣又冷漠。她卻懷念過去的他,即便讓人有些別扭。現在他很能使她高興了,簡直像個客人似的,但是正如他過去整天盯著思嘉一刻也不放鬆那樣,現在卻整天盯著邦妮了,仿佛她的生命洪流進入了一條河狹窄的河道。有時思嘉覺得,隻要他把疼愛邦妮的心血分一半給她,生活便會不一樣了。隻要聽到人家說:“巴特勒船長多麼寵愛那個孩子呀!”她就感慨的笑都笑不出來了。可是,她若不笑,人們就會覺得奇怪,思嘉也不承認她會妒忌一個她自己親生的小女孩。思嘉希望自己在周圍每個人中都排第一位,顯然,在瑞德和邦妮的第一位是彼此,不是她。

瑞德有時一連幾夜都回來得很晚,但回來時並沒有喝醉。她常常聽見他輕輕地吹著口哨經過她那關著的房門向穿堂走去。有時他深夜帶著幾個人在飯店飲酒談笑。這些並不是他婚後頭一年經常來喝酒的那些人。現在被邀來家的人已沒有提包黨人和擁護共和黨的南部白人,也沒有共和黨分子了。思嘉常常悄悄到樓道欄杆邊聽他們談話,經常驚訝地聽到:皮卡德、休·埃爾辛、安迪·邦內爾以及西蒙斯兄弟的聲音。梅裏韋瑟爺爺和亨利叔叔也常在。有一次她還意外地聽到米德大夫的聲音。這些人本來都認為瑞德是罪該萬死的呢!這一群人在思嘉心中永遠跟弗蘭克的死連在一起,瑞德近來晚歸,這叫她更加想起三K黨作案和弗蘭克喪命以前好幾次聚會的情況。她突然想起,瑞德曾說過他甚至想參加該死的三K黨來擠進上流社會呢,盡管他也希望上帝不要給他一個那麼嚴厲的懲罰。有天夜裏比以往更晚了,他還沒有回來,思嘉緊張得實在受不了了。等到聽見他在開房門鎖時,她馬上披上圍巾,走進亮燈的樓上穿堂,在樓梯頂上碰見了他。他一見思嘉站在那裏,那副茫然沉思的麵容就變了。

“瑞德,我一定要知道!瑞德,我一定要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三K黨——才這麼晚回來?你是不是加入——”

在明亮的燈光下,瑞德驚訝地望著他,忍不住笑了。

“你被時代遺忘了,”他說:“現在亞特蘭大已經沒有三K黨了,或許並非全佐治亞都是這樣。你是不是聽三K黨作惡的故事,聽得太多了。”“沒有三K黨?你這是在說假話騙我吧!”“親愛的,我幾時想騙過你?是的,的確沒有三K黨了。”他進一步向她解釋說:

“我們肯定它弊多利少,因為那隻能讓北方佬騷擾不休,同時給州長大人布洛克更多安全感。他明白隻要能使聯邦政府、北方佬新聞界相信佐治亞還在準備叛亂,還四處潛伏著三K黨,他就可以安安穩穩地繼續當他的州長。為了達到繼續當權的目的,他無中生有地拚命編造三K黨暴行的故事,如忠實的共和黨人被吊死,老實的黑人的強奸罪被處了極刑。但所有這些都是胡編亂造,他自己也很清楚。我真的多謝你的擔心,不過,在我不再擁護共和黨而成為一個恭順的民主黨人以後不久,就沒有三K黨的活動了。”他所說的有關於布洛克州長的那些話,思嘉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因為她隻關心三K黨,隻要沒有三K黨她就放心了。瑞德就不會再像弗蘭克那樣喪命了,她也不會丟掉她的店鋪和她的那些錢了。然而,他說的有一個詞卻引起了她的特別的注意。他說過“我們”,這也就等於把他自己跟他的前稱“老團兵”的人連在一起了。這裏麵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