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笑著說:“舅母,這盆景雖說擺在屋內好看,可這才剛開始投放世麵,我們得看看這盆景會不會出現意外的現象,現在是冬季,蟲子呀,草呀都冬眠了,我們先等一等,我再鑽研鑽研”
覺羅氏“嗯”一聲,點著頭,說:“你說的不無道理,敬獻給皇上的東西得萬無一失”
覺羅氏夫人端起一杯新茶,說:“這是上好的碧螺春,你也嚐嚐”
雪梅哪會品茶呀,呷了一口,說:“舅母,我準備了兩盆花,等下擺在舅父的書房裏,讓那些幕僚們瞧瞧,我也請舅母派個花匠給我,我把這法子教會給他,春節前將整個王府布滿喜慶的一品紅”
“行行行,我等下差個花匠去凝翠樓”
夫人帶著丫鬟們,抱著盆景急急忙忙去了上房,雪梅回了凝翠樓,紅杏不解的問:“小姐,你幹嘛要將這種美差交給別人呢,夫人以後就不依賴你了”
雪梅笑吟吟的說:“放心啦,我腦袋裏有的是戲法”
雪梅伏案寫著營養土的配置方法,盧曉月念大學時就愛擺弄花花草草,寢室裏那一小塊地兒被她折騰成了花園,還招來許多蟲子,盧曉月就自己自作營養土,節約些錢,她經常往學校的植物園跑,像花農請教,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雪梅又想到了新法子,她緊接著去了廚房,房簷下掛著一串紅,是辣椒,雪梅找來了木桶和錘子,然後叫紅杏在鬥笠邊沿上縫一圈輕紗,雪梅戴上這自製麵罩,不怕被辣椒嗆著,雪梅搗累了,就換上紅杏,廚房裏的師傅遠遠的瞧著這主仆倆準備幹嘛,辣椒搗成了粉狀,雪梅拈了一點兒讓紅杏嚐嚐,紅杏辣的眼淚直往外冒,雪梅將菜籽油倒進鍋裏,搗碎的辣椒粉也倒進去,熬製的紅油就出鍋了,雪梅將蔥、蒜、薑還有其它配料都調好了,紅杏在一旁擀麵,不一會兒香噴噴的拌麵做好了,雪梅端著熱騰騰的拌麵去找舅母了,覺羅氏夫人聞著這香氣,口水直流,嚐一口,意猶未盡。
覺羅氏夫人吃完麵,涑口後,說:“雪梅,這麵與平時廚房做的不一樣,好吃,晚飯就吃這個,等會兒老爺和容若們回來了,就叫他們嚐嚐,你也和我們一塊兒用晚膳。”
雪梅轉身又成了廚娘,這覺羅氏夫人對雪梅是暗暗稱奇,誇她是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
雪梅回到了廚房,裏頭的廚役正在等著雪梅,見她回來,便恭敬的上前想著禮,說:“姑娘可否將這麵的製作方法教下奴才”
雪梅轉著眼珠,說:“你自己看著學”
晚膳開始了,老爺和夫人上座,容若和雪梅左右,老爺開口,說:“今天怎麼還不上菜呀,夫人,今天把我們大家夥兒聚在一起,怎麼不給飯吃了,我都餓了”
雪梅看著容若笑,容若心想:聽阿滿說,表妹跟額娘的關係近來挺融洽的,今天額娘又叫表妹過來一起用膳,看來阿滿說的沒錯,不知雪梅又在打什麼主意。
覺羅氏夫人一臉的怪笑,說:“老爺,先別急,一會兒就上菜了”
明珠就轉向雪梅,說:“雪梅,近來都在幹嘛”
雪梅笑著說:“在小樓裏讀書寫字,還有繼續編輯表哥的書籍”
明珠點著頭,說:“一晃,你來府中也三年多了,你父母不在,眼看著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和你舅母就替你做主,給你相一門好婚事”
容若和雪梅的臉立馬就變色了,容若的手心出著汗,雪梅鎮定後,笑著說:“表哥還沒成親呢,我先不慌著嫁,喝了表哥的喜酒,我再聽從舅父舅母的安排”
覺羅氏夫人笑著說:“這丫頭鬼機靈著,先留她在我身邊陪伴著,等容若娶了媳婦,我們再操心她的婚事”
覺羅氏扭頭看著容若,說:“容若啊,聽到你表妹的一席話沒有,你要是不早點成親,雪梅大了,嫁不出去,你可要擔當著”
容若瞅了一眼表妹,也笑著說:“那是,額娘放心,待孩兒考取了功名,一定會早點兒成親的”
丫鬟們端著拌麵上桌了,容若和雪梅互遞了一下眼色,兩人鬆了一口氣,老爺瞅著這盤子,麵也不像麵,說不出這是什麼,覺羅氏夫人看見老爺眉頭皺著,說:“老爺沒有見過這東西吧”
容若跟著說:“額娘,這是什麼,麵裏沒水,聞著濃香,看著讓人想吃,趕緊說說”
覺羅氏夫人笑嘻嘻的說:“這個叫拌麵,吃吃看”
明珠相爺嚐了一口,點著頭說好吃,容若和明珠爺倆兒每人吃了兩盤子,漱口後,明珠說:“辣香中彌漫著一絲酸甜,極富彈性的麵條在香氣裏吸收醬汁,吃一口,唇齒間散發著香味,咽進去,回味無窮,明天晚上還吃這麵”
覺羅氏夫人忙說:“好好好,依老爺的,容若你也評評這麵”
容若思索了一下說:“一杯齏(ji)(調味用的薑、蒜和香菜的碎末兒)餺(bo)飥(tuo)(古代的一種麵食),手自芼(mao)(拔取菜、草)油蔥。天上蘇陀(油酥)供,懸知未易同。這首詩是陸遊的《朝饑食齏麵甚美戲作》,他讚美自己做的蔥油麵似天上的蘇陀,用在此處,恰到好處”
覺羅氏夫人笑著瞟了一眼容若,說:“吃個飯都文縐縐的”
明珠見覺羅氏不注意偷瞄著茜茜,雪梅見茜茜兩頰倏地紅起來,忙把頭低著,雪梅看了一眼舅父,喉結動著,心想:真是個老色鬼,外麵嫖不夠,還回家嫖,可憐的茜茜,我又要都管閑事了。
容若念完了詩,見雪梅低眉不語,便問:“表妹也點評一下這美味佳肴”
雪梅被這話給問蒙了,她哪會作詩呀,盜用還差不多,容若看見表妹的眉頭先是一擰,接著舒展開,雪梅瞅著這些眼睛,說不出來豈不是落了笑話,還好她收刮枯腸,想起了別人寫的一首打油詩,道:“麵條詩,高難度,千裏一麵筋,線牽兩地心,可憐月下老,從此不管人間情,斷不斷,看你的”
丫鬟們在一旁偷偷的笑,覺羅氏夫人說:“姑娘家,害不害臊”
明珠淨淨嗓子,說:“活學活用,上茶”
雪梅低著頭,容若呷著茶偷笑。
晚飯後,雪梅跟容若去了書齋,容若忙上前說:“你剛剛說的那首詩,也不叫詩,挺有意思的,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呀”
雪梅羞得臉紅,嚷道:“想得美,我才沒暗示你呢,隨口說的”
容若強追不舍,說:“你臉都紅了,還不承認”
雪梅在楠木椅子上坐下,趴在案上,說:“表哥,舅父都在著急我的婚事了,怎麼辦”
容若站在一旁,說:“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
雪梅坐起身,看著表哥,說:“自古棒打鴛鴦多得是,我跟表哥門不當戶不對,也許也逃脫不了這命運”,說著,雪梅臉上愁雲密布。
容若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直想不明白,表妹她到底在想什麼,女人心,海底針,她不希望我考取功名,又害怕阿瑪額娘拆散我們,她的憂思到底有多少。
容若說:“表妹,如果可以除去你媚眼的惆悵,我現在就去跟阿瑪額娘把話說清楚,我納蘭容若今生隻愛表妹一人,今生想娶的也隻有表妹一人,若他們苦苦相逼,我就跟你逃得遠遠的,功名利祿,我統統不要。”
雪梅的憂傷隻是她一人的憂傷,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她的心意已經表露無疑,可是他依然勇往直前的考取功名。她已經明白,表哥重情重義,自己的執著隻會讓他左右為難,即使離開了這裏,他也掛念自己的父母,他也死不了報效祖國的淩雲壯誌,隻有讓他去看清楚,才能安下心來,過清淡如水的生活;人都是這樣的。
雪梅淺笑著,說:“表哥,有你這句話,我已心滿意足,等以後他們逼你的時候,再說吧,我們隻珍惜現在的彼此”
這一晚,雪梅做了噩夢,夢見納蘭氏夫人帶著仆人將表哥從自己閨房中抓走了,她喊著,可是表哥不回答她,納蘭氏麵目猙獰的說:“他是我兒子,沒了你,他可以再娶”,納蘭氏夫人手拿匕首,朝雪梅走去。雪梅驚醒了,淚濕了枕巾,是呀,沒了雪梅,還有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