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敏求書齋(3 / 3)

容若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表妹,伸手為她擦拭淚水,動情的說:“我不會辜負表妹的良苦用心,隻是我十年寒窗苦讀,就是為了登科及第,報效朝廷,救助邊疆受侵略的百姓啊”

雪梅將容若的手甩開,生氣的說:“你去實現你的抱負,我過我的自在閑人”

雪梅說完,扭頭就往外走,隻是沒想到安三趴在窗外偷聽,自從雪梅和容若一起念書起,覺羅氏夫人就對他倆不放心,派安總管監視著,一有動靜就來回稟,這趟美差,讓安三在夫人身上楷了不少油。

第二天,一大早,夫人就差了丫鬟來接雪梅和紅杏去見夫人,雪梅心想:自從住進了王府,夫人就不曾來看過我,隻是送些時鮮的水果和糕點過來,今天找我,肯定不是好事,難道昨晚的事。雪梅的心驚了一下。

覺羅氏夫人正坐在靜怡軒,見雪梅和紅杏來,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雪梅正裝備上前請安,夫人臉色立馬變得陰沉,喝斥道:“跪下”

雪梅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紅杏也嚇得膽戰心驚,夫人問道:

“昨晚,你在書齋為何哭泣”

雪梅抬頭望著舅母,疑惑的問:“甥女不明白舅母的意思”

“還狡辯,安三昨晚聽見書齋傳出哭聲,是你的”

“甥女哭泣,是因為我很自己是一名女子”

“哦,且說來聽聽”

“我從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不僅會琴棋書畫,還能吟詩作文,我不甘心深埋閨中,做一名平平的女子,我也想像男孩一樣,參加科舉考試,兼濟天下”

“那你為何不讓你表哥考試呢”

“那時因為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兒家就應該相夫教子,報效國家的事就由男人擔當,我不依,就跟表哥吵了起來,我哭自己才高運蹇(jian)(不順利),父母相繼離世,落得自己孤苦伶仃”雪梅邊說邊哭得撕心裂肺。

一旁的丫鬟們也跟著垂淚,雪梅心想:安三在怎麼說,也是聽來的,沒有個前因後果,能信嗎,還不如當事人說得清,再加上我戲演得動情,信任度彪彪的往上升。

夫人看見雪梅哭成這樣,不得不相信,擦拭著眼角的淚跡,慫著鼻子說:“我知道你心裏苦,但也不能瞎說話呀,你既然已經是女兒身了,就認命,起來吧”

一旁的丫鬟們忙去扶雪梅,雪梅支起身子,哽咽的說:“舅母,甥女先回去歇著了”

覺羅氏夫人擺著手,說:“回去吧”

雪梅心想:這下安三得挨板子了,古人那鬥得過我這知天命的現代人呢。

在回去的路上,雪梅將眼淚擦幹淨,獨自樂著,紅杏見小姐還笑,有點兒惱的說:

“小姐,你還笑得出來,我命都快嚇沒了,要是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們主仆就要挨板子了,我沒把小姐照顧好,怎麼給夫人老爺交代呀”

紅杏說完,眼淚又簌簌的往外湧,雪梅牽著紅杏的手,說:“我們不會有事的,以後提防著。”

雪梅躺在床上,正在平複一下剛剛受驚的小心情,書童阿滿立馬將聽聞告訴了正在書齋裏發呆的容若,立馬前往自怡園。

容若急匆匆的登上凝翠樓,來到雪梅的床邊,雪梅看見表哥來了,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容若輕輕的拍打著被褥,說:“剛剛聽到阿滿說我倆昨晚的談話被安三告發了,又聽說你被額娘叫去了,我的心都快被嚇出來了,又聽到你安然的回了凝翠樓,立馬就趕過來了,你就不想看我一眼嗎”

“不想”

“可是我想看你,我擔心死了”

“我沒有什麼好看的,照樣能吃能睡能蹦跳”

容若扯著被子,雪梅努力的擋著,容若拗不過,說:“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走吧,走吧,以後都不要見到你”

被子裏傳出雪梅的哭泣聲,雪梅把被子撩開,從床上坐起來,抹著眼淚,紅杏聽見小姐的哭聲立馬跑了進來,雪梅說:

“紅杏,打盆洗臉水來,我臉上都是淚跡”

雪梅氣呼呼的說:“你不是要走嗎,走呀”,說完,小拳頭像小雨點似的落在容若的胸前,容若笑著看著雪梅,一把將她的手抓住,放在心窩裏,兩眸脈脈的說:“我對妹妹的心意已經在這裏了”

紅杏端著水盆進來了,笑著說:“還是納蘭公子會哄我家小姐開心,剛才還哭哭啼啼的,現在不就好了嗎”

雪梅立馬將手抽回來,下床就把臉洗了,坐在鏡子前,紅杏正在為她描畫。

容若一直在出神的瞧著表妹,見她那淡抹輕施的碧顏,那身素裹的穿著,想到她那冷峻孤傲的性格,偏巧取了個“雪梅”的芳名,不由得來了靈感,大踏步跨進書房,叫道:“拿紙筆來”。雪梅叫紅杏將文房四寶備好,容若挽起衣袖,將小狼豪蘸飽墨,瞟了一眼雪梅,凝思片刻,左手按住宣紙,右手握筆刷刷點點,題了一首《眼兒媚》:

“莫把瓊花比淡妝,誰似白霓裳,別樣清幽,自然標格,莫近東牆。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與淒涼。可憐遙夜,冷煙和月,疏影橫窗。”

容若把筆支在筆架上,說:“你來看看像不像,並為它立個題目”

雪梅看著墨跡未幹、林琳漓漓、墨香撲鼻的《眼兒媚》,仔細的琢磨著,說:“整首詞不見一個梅字,但處處寫著梅花,表哥是誇我嗎”

容若高興的點點頭,說:“瓊花是極其珍貴的,相傳在揚州的後土祠旁隻長著那麼一棵,宋祁還賦予它無雙的美名,這是極高的讚譽了,白霓裳暗指白梅,梅花凝霜傲雪,已經遠非凡花可比的了,白眉潔白如雪,淡妝素雅,更是梅花中最高潔的花了”

“那東牆呢”

“那是從陳垓詞中的‘一枝煙雨瘦東牆,真個斷人腸‘之句化用出來的,正因為白梅具有孤傲的品格,容易引起與它品格相同的人的感傷,所以不要靠近它”

“下闋呢”

“老天不僅給與白梅絕代的姿容,同時還給了它多舛的命運”

容若看著眼前的表妹,不在說話了,雪梅的眼睛裏含滿了淚水,心想:你的這首詞真的道出了雪梅姑娘短短一生的寫照,親情的蕩然無存,愛情的百般坎坷,生活希望的點點蠶食,好像冬郎哥已經參透了天機,潛意識裏要好好保護這位弱柳扶風的表妹,可是你終究與她無緣。

容若走到雪梅身旁,擦拭著滑下的淚水,溫柔的說:“見到你的第一眼,仿佛多年重逢的故人,一見傾情”

雪梅自己擦著臉,開心的說:“我也是,我給這首詞取名為‘詠梅‘吧”

容若返回書案,手中拿著這首詞,高興的說:“這題目正合我意,我把這首詞送給你”

雪梅接在手中,展開來,愛不釋手的看著,直截了當的說:

“表哥是堂堂相府的貴公子,不喜世間鵝黃朱紫的富貴花,偏愛雅淡脫俗,冰冷徹骨的白梅,為什麼”

容若眉梢一擰,揚言道:“什麼鍾鳴鼎食誇富貴,但望容我潔如玉,王府,就是個行賄的地方”

雪梅看著表哥的怒容,心想:這男子看世情,思事理,要比年齡相仿的人通透得多,為何他看不見官場的黑暗,為何他不知自己散發著文人的骨氣,終將與仕途無緣。

雪梅笑著說:“冬郎哥,時候不早了,先生等急了會訓斥你的,你快去讀書吧,我今天好累,不能去了,帶我向先生請個假。”

容若走後,雪梅將文房四寶拿到床上的小幾上,學著史官,將自己的事情記載下來,折騰了一天,活動了一下胳膊腿,躺在床上睡著了。

自從那晚在書齋吵架後,兩人的感情更加厚了,隻是容若知道了表妹的心願,一個人的時候,會有些矛盾和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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