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慢慢放鬆了,直起身子,眼闊四方,心中熱血沸騰,興奮得有點兒過頭,容若撒開了韁繩,馬兒走遠了,雪梅才發現冬郎哥不在身邊,氣球又癟了,回頭嬌羞的看著容若,一瞬間,容若覺得詩情勃發,開口就吟《浣溪沙》:
“一道殘陽下小樓,朱簾斜掛軟金鉤,倚欄萬緒不能愁;有個盈盈騎馬過,薄妝淺黛亦風流,見人羞澀卻回頭。”
雪梅聽著容若在為自己寫詩,低著頭,一春心事,凝上眉梢。
表兄妹倆一直練到夕陽半藏半露,才收了馬,亂雲老樹夕陽下,燕休尋找王謝家,容若牽著馬,雪梅走在身下,雪梅問:“冬郎哥,這馬兒有名字嗎”
“你給它取一個吧”
“那就叫紅棗吧,毛色是棗紅色的”
“紅棗,你以後有名字了”
“冬郎哥,你以後,每天晚飯後,教我騎馬好不好”
“好呀”
“等我騎會了馬,我就教紅杏騎”
……
最近數日,雪梅每天酸著身子回自怡園的,紅杏溫暖的備好熱水,雪梅泡著腳,紅杏還替小姐做足下按摩,因為疲勞,雪梅每天睡了個好覺。
今天,雪梅跟表哥說她下午就不去書齋了,想放半天假。其實她要將自己學到的騎馬功夫教會紅杏,可憐的紅杏被拉到了習武場,這回,該雪梅露臉了,隻見她輕巧的踩著馬鐙,神采奕奕的落座馬背,兩腳打著馬肚子,紅棗就慢慢的跑起來,雪梅鞭子一抽,馬兒跑得飛快,紅杏拍手為小姐喝彩,馬兒跑了兩圈,雪梅勒住韁繩,紅棗慢慢的停了下來,雪梅下馬,說:“騎馬很威風的,紅棗,讓紅杏摸摸你”
“小姐,你怎麼給它起了個食物的名字,別人都給自己的馬取很氣派的名字,如青雅、白蹄烏、什伐赤、特勒驃、颯露紫、拳毛騧(gua)(黑嘴的黃馬)”
雪梅輕輕的扣了一下紅杏的額頭,說:“昭陵六駿的名字記得挺清楚的嘛,人家是皇家禦馬,我這是普通人家的馬,就得叫普通的名字,簡單又好記”
雪梅將紅杏的手伸到馬嘴前,紅棗嗅著也甜食著,紅杏都快嚇哭了,雪梅打趣的說:“紅棗,她叫紅杏,你要對她很好喲”
紅杏無奈的說:“小姐”
雪梅拍拍紅棗的頭說:“我們開始吧”
雪梅將紅杏扶上馬,雪梅騎在馬背上,不敢直起腰來,遛了一半圈後,紅杏才放鬆,雪梅說:“把腰直起來,我在旁邊守著了”
紅杏慢慢直起身子,看著四周的風景,露出喜色,說:“在馬背上看東西就是不一樣,小姐,難怪你要騎馬呢”
雪梅目視前方,說:“那當然,騎得高,看得遠”,又抬頭望著紅杏,說:
“騎馬是不是比走路舒服呀”
“還是腳著地比較安穩,而且,我們奴才哪有天天騎馬作樂的命”
“我騎馬的時候,你就能騎馬,我會帶著你一起飛的”
紅杏啼笑皆非的說:“能碰到你這樣的主子,是我的福氣”
雪梅笑著說:“傻丫頭,紅杏,你會遊泳嗎”
紅杏擦拭著淚水,聽見小姐問起這個,兩眼瞪大的說:“小姐,紅杏聽不懂你說的話”
雪梅心想:對喲,他們還沒有這個文明詞語。笑著說:
“就是能在湖水裏洗澡,不會被淹死”
“不會,小姐,你也不會,難道小姐又想學這個”
“我阿瑪是怎麼死的,活活的被淹死的,所以我們要會戲水”
“去哪兒找水塘呢”紅杏問著,突然想起自怡園的湖水,眨著眼睛望著小姐,雪梅早已將目標鎖定在那兒呢,笑著點頭示意。紅杏急著說:
“小姐,這可使不得,府裏有男仆,萬一被夫人老爺知道了,會罵我們傷風敗俗的,說不定,還會把我們趕出去”
“又不脫光衣服,夏天那麼熱,總得解暑吧,放心吧,冬郎哥也會庇護我們的”
主仆倆勞累了一下午,晚上,雪梅慵懶的躺在床上,書也看不進去,又睡不著,突然很想冬郎哥在幹嘛,忽的就往門外去,紅杏聽見回廊裏的腳步聲,立馬從床上躍起,雪梅已經在下樓梯了,紅杏扶著欄杆,笑嘻嘻的說:“小姐,是去找納蘭公子吧,這一會兒功夫沒見,就想人家了”
雪梅嗔怪的乜(mie)(斜著眼看)了紅杏一眼,走著說:“等你以後有心上人了,就知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要不要我陪小姐一塊兒去呀”
“不用,你先歇著”
入夜,若大一個王府,靜得沒有一點兒人生聲,月色、星光、廣廈、回廊、山石,樹林、湖水、花卉,似乎都安然的睡去了,唯有敏求書齋還閃爍著明亮的燭光。
“冬郎哥讀書好用功呀”雪梅一邊想著,一邊掀起房門的簾幔,一股濃鬱的香味襲來,這應該是提神的吧,隻見容若正在聚精會神的研究什麼,雪梅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突然捂住他的眼睛,容若驚的看見眼前一片漆黑,心想:是二弟嘛,可是又聞到淡淡的脂粉香,以及這手很滑膩,斷定是雪梅,便說:“快撒手,若不撒手,我就”
雪梅笑嘻嘻的回答:“我不撒手,你要怎樣”,隨即將手拿開,看著表哥,容若看著眼前羞答答的表妹,笑著說:
“不能把你怎樣,下午休息的好嗎”
雪梅翻閱著容若正在看的書,是《孫子兵法》,旁邊也堆放著許多兵書戰略,漫不經心的問著:“表哥也看兵書呀”
容若看著書桌,一本正經的說:“隻讀經史,不免有些乏味,課餘看看兵書,學點兒安邦治國的才略,方能上致君於堯舜,下救民於水火”
“哥哥以後要帶兵打仗嗎”
“那倒不一定,將來報效祖國,或許能派上用場”
“哥哥,你真的很想考取功名嗎”
“我想為百姓做點兒事,當官就可以做到”
“冬郎哥想做父母官是嗎”
“妹妹可知父母官是怎麼來的嗎”
雪梅搖著頭,說:“我隻知道他們是百姓愛戴的好官”
容若笑著解釋道:“西漢元帝時,南陽太守召信臣,親自指導農耕,住宿民家,盡力使百姓富起來,百姓們尊稱他為召父;不足百年後,東漢武帝劉秀建武七年,南陽太守杜詩,又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百姓拿他與召信臣相比,說‘前有召父,後有杜母’,自此父母官這一尊稱流傳後世,我不求流傳後世,我隻求我的才華和抱負可以替百姓解憂”
容若說完後,臉色陰沉著,他一直都不滿阿瑪為官的作風,自家門前的轎子、車馬絡繹不絕,達官貴人從來沒有空手登門的,阿瑪的賄賂,府中堆積如山,容若內心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是憎恨的;另一方麵,他很關心國家政治,常聽見來訪的幕僚們說羅刹不時的侵犯東北邊疆,黎民百姓遭生靈塗炭的情景,在他幼小的心裏已埋下憂國憂民的種子了,如何能夠一解清風,苟活於世呢。
一旁的雪梅思索著自己的心事:你身懷文才武略,本可以建功立業,報效祖國,可是你擁有文人的浩然正氣,如何可以苟同他人,你的英年早逝,除了愛情坎坷外,也與你的鬱鬱不得誌有關。
雪梅憂鬱的望著容若,心裏念著:我隻能延續你對雪梅的愛戀,我能阻止你對功名利祿的追求嗎,任天運之長舒吧。
雪梅傷心的哭了,容若心疼的問道:“妹妹為何流淚”
雪梅更加放聲大哭了,抽泣的說:“冬郎哥,你日後準備考取功名,就沒有時間陪我了,我雙親早故,若不是冬郎哥陪在我身邊,我早就不想活了”
容若看著雪梅哭成個淚人,不知所措,著急的說:“我會一直陪在表妹身邊的”
“我才不相信呢,以後你在外麵就讀,不就不能陪在我身邊了嗎”
容若沒有回答雪梅的問題,他隻是沒想到雪梅比他想的還多,雪梅見他不說話,就懇切的說:“冬郎哥,你心地善良,為人正氣,官場險惡,爾虞我詐,不是被排擠,就是被皇上砍頭,你根本施展不了你的滿腔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