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到了道器的階段,已經不能夠將它視為普通的“器”了,因為它在“器”的基礎上,還蘊著“道”。這柄劍出自離塵子的手,那麼就該由他來賦予這柄劍最適合它的“道”。
如果沒有蘊入真正的“道”,無論這柄劍的材質有多好煉製手段有多麼高,煉成時的品階達到了道器幾品,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道器”,頂多,是一件大威力的“器”罷了。離塵子相信,這柄劍在真正融彙了“道”後,施展出來的力量可就不是現在能夠比擬的了。
心念一動,離塵子領悟到的部分道意便如同涓涓細流般沒入了劍身,向自己之前留在劍身裏的心血彙聚而去。在融入道意這一點上,離塵子與其他的煉器者很有區別,其他煉器者都是根據材質和用途來選擇合適的道意彙入器具,而他卻是將大量的道意源源不斷的送入器身,讓器自己來選擇,在自己的煉器本領到達了很高的程度後,他一直都把自己製作出的器當成是有生命的,這柄劍雖是許久以來煉製出的品階最低的道器,他仍是如此選擇,而不是像某些盲目追求威力的煉器者那樣,將“殺伐”、“暴戾”這類的道意融進去。
劍身內的心血引動之後,這柄劍竟似活過來了一般,微微一顫便沉寂了下來,似乎在選擇,又似乎在猶豫,半日後,離塵子的心神一動,納回了這柄劍排斥出的道意,再次凝神一探,數息後,訝異的輕歎出聲,喃喃自問道:“為何如此?”
這柄劍,留下的道意竟是“有情”,有情之道,和睦,溫善,無私,不欺不負,不離不棄,不怨不恨,這種道意,又怎麼會出現在一柄即將用來痛飲敵血的兵器上呢?離塵子百思不得其解。
最終,離塵子打消了抹除這股道意的念頭,橫指拂過劍身後,他說道:“你呀,不僅收納‘有情’之道,連劍鳴都‘尋尋’不已,就叫你‘千尋’吧。”話音剛落,劍身便是輕輕一顫,“尋尋尋尋”的劍鳴聲再次幽幽響起……
數月後,離塵子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小村。在這數月中,他用盡了自己能夠想到的辦法都無法探查出那兩團漆黑礦石,仙識滲不進,火焰的燒灼除了燒去淺表的礦粉外再無建樹,用元力轟擊,用雷電擊打,這兩團礦石依舊再無損傷,眼看著又快一年過去了,離塵子隻好先行回到小村再做打算。
回村後,麥婀娜送來了百裏悠然商會轉交的數十枚元石,看來百裏悠然並沒有停止對元石的搜尋,不過現在這些元石對離塵子本人來說已經幫助不大了,略一思索後,他用這些元石在小書房裏布置了一個縮小版的“玄天金池陣”,然後把“千尋”放在了陣法核心用元氣溫養,雖然效果不會有多好,但總歸是聊勝於無。
推敲複仇計劃的閑暇時間裏,離塵子用一段笨頭鯨肋骨做了一個劍篋,象牙色的方盒狀篋身上,離塵子鏨下了“千尋”兩個字,字體是大篆,已經長高了不少的白庚泫看到時笑著說就像兩個小人,不過在離塵子掃了他一眼後,他便很快的閉嘴了。
百裏悠然商會的信息似乎永遠是最靈通的,離塵子回到小村這才半個月,韋虎棟便登門了。
“離塵子先生,百裏悠然先生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韋虎棟行完禮後,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信封。離塵子瞧出韋虎棟交接完後並未有離開的意思,便隨手捏開了封口的火漆,抽出了裏麵的信箋看了起來。
除了問候外,百裏悠然在信箋裏提到了四件事:其一,無上神教與蒼寂冰原達成協議,無上神教承認蒼寂冰原對其在離蕪高地所占領的區域有管轄權,蒼寂冰原則同意無上神教在該地區長期設立分教堂。其二是,天神之城已經成為了一座宏偉的城市,所有的城門城牆都布置有探測魔法陣,迄今為止有近百名地下抵抗者被魔法陣發現行蹤導致身死。其三是軒轅易遭到暗算傷得很重,始作俑者不得而知。其四,百裏悠然商會在狐狼之城建立了一個水工廠,並用這些滾滾而來的財富從公侯帝國購置了一批民用飛艇,占下了閭陽貿易區空港近半的飛行業務。
看完末尾的落款時間後,離塵子品出這封寫於四個月前的信箋似乎是在告訴自己說:天神之城不可輕易靠近,無上神教很快便會蔓延到蒼寂冰原,百裏悠然商會有足夠的能力讓你安全離開蒼寂冰原;軒轅易那裏遇到了麻煩,很可能需要幫助。
“百裏悠然還有沒有口信?”離塵子撕毀信箋後,問韋虎棟道。
韋虎棟連忙將頭一低,答道:“沒有,但百裏悠然先生說過,如果離塵子先生在看過信後有任何需要,都讓我全力做到。”
“備車,我要去閭陽貿易區。”離塵子說道。
“車已經備好,現在就候在門外,車廂裏有換洗的衣物以及一些貨幣、票券、食物、飲水,百裏悠然先生說,您很可能會在看完信後就需要動身,所以我就先做準備了。”韋虎棟恭敬的說道。
離塵子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去村外等我罷。”
“是。”韋虎棟將身子躬了躬,轉身走出了屋子。
韋虎棟離開後,離塵子走到床邊取下掛在壁上的劍篋係好束帶背好,心念一動,輕叱一聲“千尋”。小書房內“尋尋尋尋”的歡快劍鳴一起,那柄劍竟是從陣中騰空升起,閃電般的折出小書房,徑直撲進了劍篋裏。感受到“千尋”的歡快情緒後,離塵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已經不是“千尋”第一次表現出這種情緒了,見怪不怪的他有時想,如果哪天“千尋”醞出了器靈,會不會是一個調皮的小男孩形象呢?
打出一記道決停下了小書房裏的陣法後,離塵子摘下掛在門後的元石袋係在了腰上,然後拎著裝著那兩團礦石的皮囊徑直走出了屋子。
走出村口時,白庚泫怯生生的問離塵子道:“您什麼時候回來呀?”離塵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回答就離開了。
在白庚泫的目送中,離塵子乘坐的大車消失在了一道緩坡後。讓白庚泫沒有意想到的是,離塵子再次回到小村時,會是二十多年後,那時候,已經成為村裏頭人的白庚泫早已是妻兒滿堂了。
……
車行數日,離塵子來到了已經擴大了五十倍不止的閭陽小鎮,這兒被跨勢力商會和蒼寂冰原劃定為自由貿易區後,建設的速度足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閭陽小鎮上原來的低矮房舍已經早已沒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一幢幢新的小石樓,新辟道路的寬度均在十二米以上,道路旁,商鋪、商會鱗次櫛比,車流往來不息。位於南區的空港是閭陽貿易區最大的建築群,占地六十萬平方米的飛艇停泊區旁,圍繞著大片的新倉庫,裏麵是堆積如山的貨物,這個原本的邊界小鎮已儼然成為了連通離蕪高地、蒼寂冰原已經公侯帝國三大區域的商貿中轉站。
貿易的繁榮帶來了大量的人口流動,在無上神教承認了蒼寂冰原對這一區域的管轄權後,蒼寂冰原的部分戰團選擇留在了閭陽貿易區,並且他們還把自己的家眷也帶到了這兒,畢竟跟蒼寂冰原的惡劣氣候比較起來,這裏雖然也常年處在零下五度的範圍,但卻算得上溫暖得太多了。留下的戰團人數雖是龐大,但卻隻占了整個貿易區人口的百分之十二左右,可想而知現在的閭陽貿易區會是多麼龐大了。
離塵子沒有閑心去欣賞車外的城景,百裏悠然的信無疑擾亂了他原本的計劃。天神之城的城牆城門布置的魔法陣效用如何不言而喻,離塵子相信以聖女的能耐,自己隻要一靠近這些魔法陣就會被她馬上知曉,這麼一來,潛進天神之城分而擊之就變得有點不太現實了。另外,軒轅易的傷情也讓他有些牽念,一直以來,離塵子都覺得自己這個老師當得卻是有些不太稱職,就算僅是顧念軒轅易為他辛苦操勞過的份上,他都認為這一次自己不該再袖手旁觀了,至少也該去看一看,如果需要施以救治,他將不吝出手。
大車直接駛進了百裏悠然位於閭陽貿易區東區的大宅裏,下車後,離塵子吩咐韋虎棟給他安排七天後的下午前往公侯帝國渭陽市的飛艇。然後,他將從那兒轉道去洛雲岡市,換乘車輛去灼日柵欄。
“暫時替我保管這個,我六天後回來。”離塵子把金屬身份牌和裝有礦石的皮囊丟給了韋虎棟,將手裏的劍篋重新係好後,轉身走出了大宅。
沒有把握潛進天神之城,不代表就會打消找無上神教報仇的念頭,元府七階歸真境再加上“千尋”,離塵子認為自己至少可以讓無上神教嚐到點苦頭,至於對象嘛,鎮守魔法塔的摩秋水執宰似乎不錯,一年多前的某份消息上說,她現在似乎正在晉級魔導師,按照離塵子對神係的了解,魔法師的晉級可不是斷時間能完成的。
就是你了——離塵子在心裏對數年前的一道身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