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離塵子最終決定在淡金劍身上鏨下“星海長天陣”,這種變陣中的防禦類陣法的單體防禦強度在同類陣法中並不出色,但對元力的消耗卻是最低的,更重要的一點是:它可以通過連續激發疊加至六重陣法屏障。雖然陣法會因布置的空間縮小而減低威能,但六重屏障能夠抗住的攻擊卻也是不低了,至少以離塵子現在元府七階歸真境的元力質量來看,硬抗羽纖塵的拳頭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這樣硬碰硬的機會注定不會很多。不過更高級別戰力的攻擊就有點不太好說了,比如像聖女這樣的硬茬,“星海長天陣”的作用也隻不過能夠略微延緩一下她的攻擊罷了。
誰讓離塵子現在沒有主元脈呢,缺少了這個至關重要的組成,他的元府雖是進階到了七階歸真境,但實際戰力卻隻能發揮出兩成半而已,不能滯空,不能禦劍飛行,他就無法使用精妙的遁術,速度的優勢折扣到幾近於無,不能使用遠程攻擊道術,意味著他必須拉近與對手的距離,直至他的劍芒能夠夠到對手的身體,另外,他掌握的道術中,能夠順利施展的十不存一……
現在離塵子一點都不願意想到這些。
確定好陣法後,離塵子開始在劍身上用道紋標記節點,這看上去就像設計學院的學生在繪製藍圖,道理是一樣的,無論是建築大師還是陣法大師,都必須得從最基礎的一個點確立起,陣法的結構就像一幢構造繁雜的房子,一個構件的失誤都是不被允許的。
“蟠龍無極陣”和“星海長天陣”原本的陣法形狀自然都不是長條型的,但它們都同屬於“變陣”,意思是隻要維持原有的陣法軌跡,無論最終布陣完成時陣法形狀是什麼,都能夠發揮作用。變陣間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必須依靠激發才能啟動,沒有能量的輸入,它們可不會自動循環,不像非變陣類陣法那樣可以依靠陣法奧妙自動補充能量維持長期的運轉。變陣有一個共同的缺陷,就是節點龐雜繁複。
“蟠龍無極陣”有五千八百三十二個節點,即使將這些節點平均分布在湛藍劍身上,每平方厘米都能達到七八個,更何況這五千八百三十二個節點中,核心區域占了六成,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星海長天陣”要簡單一些,隻有一千七百二十八個節點。這些節點不是說簡單的點上就好,而是必須得保證每一處節點都能夠讓元力循著陣法軌跡通暢無阻。
陣法沒有固形之前,每一個單一節點的輕微移動都會讓其它後續的節點必須進行相應的調整,如此一來,每一個節點都無比重要的,每一個節點,都容不得有絲毫閃失。布置這樣的陣法,一是要對陣法嫻熟於胸,二是要具備精準的操控,三是要有足夠的耐心。
身為陣法大師的離塵子同時具備了以上三種要求,在當仙人的那段歲月裏,他可都是用把玩陣法來打發時間的。
他花了四十二天確立好了“蟠龍無極陣”的節點位置,休息了數日後,又用了一十九天確立好了“星海長天陣”的節點,剩下的,就是將道紋打入這些節點這一件事了。這聽上去簡單,實際上卻也複雜得緊,每一個變陣實際上都會用到三到七組陣法道紋,往節點上打入道紋時,必須嚴格按照這個陣法的軌跡將這些組陣法道紋按照順序打進相應的點裏,就拿這“蟠龍無極陣”來說,它有四組道紋,每組道紋由十八個單獨的道紋組成,要想讓這個陣法能夠發揮作用,離塵子就必須按照順序在每一個節點裏打入相應的道紋組,一個節點一組,四次一個循環,不能多不能少不能錯,好在,如果實在一次打不完,可以休息好之後再接著幹,這也算得上是變陣的好處了,如果錯了,哼哼,簡單得很,抹去打錯的道紋再來一遍也就是了。
凝聚仙識,運轉元決,引動元力,構建道紋,然後,彈指揮出……
離塵子的每一次手指彈動間,都會有一組十八枚小到肉眼無法看見的道紋沒入一個節點中,隨著這些道紋的彈出、沒入,元力也在不斷的消耗著。
整整延續了十五天,“蟠龍無極陣”,構成,“星海長天陣”,完畢!
用仙識檢查完並確定兩個陣法已經全部“竣工”後,離塵子又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此刻,他無比懷念仙人期間用心法鏨刻陣法的美好時光,那時,他隻需要心念一動,數息之內就能布出像“蟠龍無極陣”這樣的陣法,哪裏需要像現在這樣打道紋打到惡心反胃骨瘦如柴。
檢驗陣法威力這等事情還得等到數十天以後,離塵子的當務之急是弄點吃的,然後睡一覺養足精神,然後,吸納元氣補充唄。
枯燥無比的六十天過去後,離塵子抖擻精神從皮墊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抓起裹在皮毛裏的劍身。凝神感應後,離塵子清晰的感覺到手中這柄劍正流露出一種急不可耐的情緒,就像是一個被關在家裏大半天的頑童,已經等不及去門外的明媚春光裏嬉耍遊樂了。
“雖無器靈,卻有器念,至少已超出了道器初品,想來融彙道念再行溫養之後,能晉至四品也說不定。”自言自語過後,離塵子抓住了劍身的尾端,徐徐一擺劍尖一指,右臂微微一顫,“尋尋尋尋”——一種他從未聽到過的劍鳴聲幽幽響起,低沉的劍鳴中蘊著無盡的縹緲和黯然,凜然劍意卻在隱隱散發……
“鋒未動,銳先行,不錯。”離塵子讚了一聲後,握緊劍尾將元力緩緩一送,元決隨即一轉,劍身左側的“蟠龍無極陣”霎時觸發,一條隱約的蟠龍眨眼間便浮在了劍身左側的陣法之上,搖頭擺尾,鱗甲分明,婉轉遊動間五爪猙獰畢露。
離塵子點了點頭,身體與劍溝通隨心,元力在陣法裏運轉自如,陣法反應快速無比,當下將元力一停,將劍尖斜斜一指,抖散陣法中殘存的元力,這些元力剛一脫開劍身,便化作數片湛藍的雪花,飄揚而下,觸碰到冰麵上時,突兀的碎成了粒粒塵埃。
抖出劍身陣法中的殘餘元力,是為了第一時間迫出這些無法收回且即將失控的家夥以保護陣法,至於將元力凝形化作雪花,則是離塵子很久以前酷愛玩的小把戲,一來拉風,二來,也是在彰顯自己對元力的精妙操控嘛。不過說起來這招不是他的原創,而是某名以癡情著稱的七玄仙人創出的,不過據說後來這家夥失蹤了,在失蹤前,他曾跟當時同為七玄的離塵子對劍三場,每次收劍時無論他輸贏如何,都會酷酷的抖出劍身上附著的殘餘仙力,凝成數朵潔白的雪花附在劍尖上,然後蹙著眉毛吹走它們,吹完後這家夥還會以一種寂寞無比的口氣說道:“我吹去的,不是雪花,而是對巔峰久遠的追溯……”
三次以後,離塵子居然被感染了,不過他沒那家夥這麼風騷,隻是覺得抖出幾朵雪花要比抖出一團氤氳好看一些。
如法炮製試驗過“星海長天陣”後,離塵子興奮的反握著劍奔到了一堵十餘米高的筍型冰柱前,紫灰色冰柱根部足有七八人合抱,不過瞧著離塵子繞著冰柱轉來轉去的模樣,似乎是想拿這冰柱試劍了。
圍著冰柱轉了幾圈後,離塵子退到距離冰柱約莫六米的地方停了一下,凝神一運元決,“尋尋尋尋”的劍鳴聲中,左側劍身蟠龍驟現。“恨!”離塵子冷喝出聲,身子微躬往左側轉了小半圈,右臂斜掃狠狠一揮,劍尖隨即激射出數十道劍光,瞬間沒入了數米外的冰柱,密集的“剁剁”聲中,劍芒紛紛射穿冰柱,貫出拳頭大的冰洞同時,無數冰屑四濺開來,不過,穿透冰柱的劍芒在擊破冰柱後方七十餘米處的一堵天然冰牆後,攻勢已盡瞬時消於無形。
離塵子眯了眯眼睛,騰身而起後大喝一聲:“苦!”,話音剛起,劍身橫掃,數道劍芒組成的光圈眨眼間便脫劍飛出撲在了冰柱上。兩秒鍾後,被光圈撲中的冰柱中段轟然爆開,無數冰棱、冰塊、冰花霎時四散,上端的數米冰柱隨即一歪,竟是衝著離塵子所站的位置倒了下來。
冰柱近身前的半秒,離塵子將劍身一轉,右側的“星海長天陣”立即發動,近千枚光點瞬間飛出了劍身,隨即光芒一閃,低不可聞的嗡鳴聲中,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壁障罩住了離塵子的身周,上百噸重的冰柱狠狠拍在了壁障上,爆響聲起,離塵子身形一退,竟是狠狠的被壓倒在地……
十幾秒鍾後,離塵子很狼狽的從一大堆碎冰塊中鑽了出來,一邊拂去身上的冰屑一邊檢討自己:看來還是有點托大了,星海長天陣的防禦雖是能阻住,但這種防禦也太被動了點,如果敵人在打不破壁障的前提下,選擇直接將我連同壁障一起撞飛,也是一件麻煩事咧,還有,大寂滅六式看來得好好溫習溫習了,恨之寂滅的攢射和苦之寂滅的暴擊似乎威力減了不少……
兩天後,離塵子給這柄劍安上了雕刻好的香木劍柄,隨即選了個背風處鋪開皮墊,就地盤腿將劍放在了膝上,左掌虛按劍尖,右掌橫撫劍柄,開始了第一次道意的彙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