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日後，這一天正是雨水，大儀三十萬軍隊在鮮卑斷脊山與鮮卑十八萬將士已經血戰兩日，大儀勢如破竹，鮮卑戰況吃緊，成敗似乎已成定局。
克羌，終於還是出兵了。
為首披著裘毛衣裳，一雙獵人目光熠熠發光的渠奢也在克羌軍隊之中，意氣風發，氣勢攝人。
克羌王親征，可見克羌與鮮卑結好之誠，可見右夫人雖然地位不如左夫人，受寵程度絕非左夫人可比的。
前線的鮮卑將士紛紛如是說，雀躍不已士氣大漲，不消兩日，戰局便隱隱有風雲變幻之勢。
克羌後宮也如是說，於是總有一些克羌族人鮮卑族人雖然還是對著左夫人行禮，目光卻或憐憫或輕蔑。看在眼裏的玥然隱隱覺得好笑，眉頭卻鎖得再也展不開。克羌王渠奢為天下第一戰神，打仗的實力從未被人懷疑，這也是當年父皇違背諾言，沒將她許給鬆青，反而送來克羌和親的原因。
戰爭一起，勢必生靈塗炭，更何況對手是天生善戰的克羌。
隨著守衛們日漸加深的輕慢，玥然看著右夫人宮殿門庭若市，自己的笑容也是一日比一日大。
戰場的血雨腥風她都不在意，她至始至終隻關注一件事情而已。這些時日的擔憂已經堆積到了一定程度，招招手喚來自己的貼身丫頭菡秋，眸子亮得好似兩顆星辰：“菡秋，父王當初送你來的目的你沒有忘吧？”
麵色冷淡的菡秋點點頭。
玥然勾唇：“送我去大儀陣營。”手中不知從何時握了一柄短彎刀，大有以死相逼之意。她深知，以菡秋的能力，帶她出去綽綽有餘。
菡秋喉嚨動了動，終究沒敢搖頭。小公主對鬆青的情意，她看在眼裏，心疼倒是沒有。不過，為此自我了結這種事情，絕對是做得出來的。
當年出嫁克羌之前這一點就已經驗證了，鬼門關前走了好幾圈，若不是鬆青相勸，恐怕如今早就是美人枯骨。
“你要記得，幫你這一次，我就再也不欠大儀皇室的情了。”菡秋眉眼不動。
“我以大儀公主的身份對你許諾，從此以後，天高任爾飛。”協議達成，玥然心滿意足鄭重微笑。
第三章
衣衫襤褸的難民從戰場各個方向朝著克羌奔逃，一位衣著低調尚還整潔的瘦削男子卻領著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逆向前進。
連夜跋涉五日，斷脊山終於到了，隻需要繞過前麵的鎮子就可以抵達大儀的陣營，左右不過一刻鍾。玥然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地要跳出胸膛。身旁一席男裝打扮的菡秋麵色沉靜，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龐卻突然一下子冷了些許。
玥然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人就被菡秋一把往後拉退數步。
“咻咻——”
幾聲利響劃破空氣，方才所站立的地方就被射了幾隻長箭。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迎麵而來的刀在空中滑過冰冷的弧度，菡秋麵色微冷，一雙手抽出腰間的軟劍，劍芒氣勢如虹，隻讓人覺得目光一花，冷芒帶著巨大的氣勢在風中穿透。
“住手！”玥然輕斥，來不及看清對方幾個人，隻是為首的麵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自小在皇宮長大，學習四書五經，皇家禮儀，陪讀的便是眼前這位尚書家的小公子，沒料到如今連他竟也上了戰場。
正要纏鬥到一起的兩人一怔，菡秋閃身退下，心中已有了然，輕輕瞥了一眼玥然，隨意將左手的軟劍丟到玥然手中，“今後再不相欠，保重。”
身影如同鬼魅，很快便消失。
對麵的杜舒還有些懵：“公主？”他方才……
“我就沒穿宮廷裝罷了，沒料到杜小公子竟貴人多忘事了？”玥然微笑反問，半晌，看著杜舒愈來愈紅的臉頰，也不再打趣，急急挑明正題，“鬆青呢？”
杜舒本要解釋，聽見最後一句問，嘴巴張張合合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玥然忍不住催促，心情雀躍得像個孩子，偏著頭眉眼彎彎，“說呀！這是高興得很，啞巴啦？”
“玥然……別問了。”問了自取其辱。
嗓子幹澀地說不出來，杜舒歎口氣，看著玥然故作迷茫的笑容，探手出去摸她的頭，不禁心疼。
別問了，他負了你。玥然哽咽，隻感覺自己的視線有那麼一瞬模糊。
“杜舒，本將軍道是你去哪兒了半天找不到人，原來是在此談情說愛。”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相比三年前多了沉穩內斂，卻還是當年記憶裏像風鈴一般動聽的聲音。
杜舒一怔，手僵在半空，玥然則倏忽轉頭，無須刻意便驚喜到無以複加的笑容看到那人牽著的手一瞬破碎。
“……鬆……”歡喜的聲音被風吹入清晨霧裏，像是冬季的碎絮。
分不清是時間還是呼吸靜止了，玥然隻覺得眼睛生疼。
明明冬季都過去了，怎麼會有這麼烈的風，吹到流淚？